他还好意思说?她的腿伤怎么来的他不清楚?还在这装好人。
连草实在不明白,他这样一个想要皇权的人,不应该抓紧时间去讨陛下的欢心,去和另外两位皇子争宠吗?老出现在自己面前做什么?这么闲的吗?
她想起他说过的要娶她做妻子的话,身上立马打个冷颤。
她可不想嫁给他这样的人。
连草去掰他的手,终于把腿给挣了出来。
她喘着气道:“七殿下,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他讨厌什么样的,她便做什么样的。
赵从松开手,看着她的眼,道:“很多。”
连草一愣:“什么?”
赵从坐近了一些,悠悠道:“我讨厌的人有很多,或者说,没有不讨厌的。”
“除了你。”
连草皱眉,她觉得他在耍自己。
她道:“殿下,您突然出现在臣女的马车里,不应当解释一下吗?”
赵从瞧着她生气的样子,面上一阵恍惚。
她前世,也跟他这样生气过,可是后来,慢慢的,她便不对他生气了。
她开始不理他,然后忽视他,到了最后仿佛眼里再瞧不见他这个人。
......
“殿下?”
赵从回过神来,转过头,道:“父皇想吃瑞芳斋的点心,我出来给他买,正巧,看见了你的马车,便过来看看。”
这么巧?
连草一脸讽刺:“殿下不是说除了我没有不讨厌的么?”
那还替陛下跑前跑后的?
赵从道:“是啊,可他是皇帝。”
他厌恶他,可必须要讨好他,否则便连宫里有头有脸的奴才都不如。
他如此直白,连草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她收起脸上的讽刺,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赵从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弯了弯唇角。
到底还是小孩子,再聪明,也要比后来要好哄得多。
他稍稍暗示下自己从前的处境,她便心软了。
外头响起撒钱声,叮铃咣当了好一阵,随即,便听人群爆发了一阵欢呼吵闹声:“那边有人在撒铜板!”
“别挤,那是我的!”
“谁踩我脚了!待会再找你算账!”
......
长安虽富庶,但底层的人们大多还挣扎在温饱线上,一枚小小的铜钱便能够一个人吃顿饱饭,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他们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赶紧都去抢了,生怕去晚了,便没自己的份儿。
赵从听着外头的响动,笑笑,抬手便要去摸连草的头发。
连草一惊,伸手打开:“殿下不要太过了。”
她没有再把他踹下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赵从没有将手收回,反而看着她的眼睛,趁她愣神的当口,伸手便抽掉了她头上的两根发带。
她原本梳着寻常少女梳的双挂髻,显得她灵动可爱,如今发髻一散,三千发丝垂下,给她增添了一抹身为女人的成熟之美。
赵从瞧着她,手指捏紧,口中念道:“连草。”
连草反应过来时,头发已经完全散下,揉揉的披在肩上。
她气急了,道:“你做什么?”
她又在说‘你’了,赵从笑了笑。
他将两根发带拿在手里,凑近,轻声道:“嘘,你再大声些,外头那些人就要听见了。”
连草一愣,她才发现外头已经比方才静了许多,连外头那两个人在吵些什么,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那些铜钱奏效了。
她闭上嘴巴,脸色开始发红。
外头的人,没有听见她方才的喊叫吧?要是听见了,她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安静起来看着很乖,从赵从的角度看,他能看见她颤动的睫毛,紧咬的牙齿,甚至连她鼻尖上的小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如今还小,自己不能离她那么近。
他说服着自己往后退,身子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他太想她了,他想。
隔了一世的时光,熬过了那么多的岁月,才能再次离她这样近。
连草感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额头,猛地推他,用眼神控诉他的恶行。
赵从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待在这里,我去解决。”
说完,便转身掀开帘子,从车上一跃而下。
连草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去干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发,有些无语。
为了不让自己下车,便将她的头发给解了,天下间怎会有这样讨厌的人?
他真的不是在故意整她?
连草泄气,倚在马车里,认真思考着该如何把这个捣乱的人给赶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连草快要烦死了哈哈~~
第12章 撞人
赵从下车,瞧着还在争吵的两人,神色沉了沉。
那青衣少年名叫齐盛,他正得趣儿,转眼间便见周围的百姓一哄而散,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这没人看了,还怎么演这场好戏?
他是个越多人围观便越来劲的人,如今这冷冷清清的,他反而提不起来劲头,一下子松开白和朗的领子,烦闷道:“无趣。”
叫白和朗的白衣男子扫扫身上的灰尘,道:“我可以走了吗?”
齐盛一听他这无所谓的语气,心中便来气:“白和朗,你就如此瞧不上我妹妹?”
白和朗温言道:“齐公子,在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令妹不合适。”
不合适?
齐盛挑眉。
他还拿这话来敷衍他?他妹妹因为被这个人拒绝,日日在家以泪洗面,他却仍旧拿这话来搪塞自己。
齐盛冷笑一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不合适?你与我妹妹不合适,难道便与那个小丫头合适不成?”
他方才早就瞧见,他与那个美貌的小丫头眉来眼去的,瞧着甚是投缘。
白和朗正要出言阻止,免得他坏了那位姑娘的名声,便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两位公子真是好兴致,在大街上聊天。”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贵公子朝他们缓步而来。
他面若好女,长相阴柔,举手投足间,又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扑面而来,叫人不敢直视。
齐盛和白和朗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惊讶。
长安城里,何时有了这号人物?
虽然年少,但瞧他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风流贵气之中还带着浓浓的威严,这样的人物,平生竟从未见过。
齐盛胳膊肘抵着白和朗的胳膊,道:“哎,白兄,他可将你给比下去了。”
对此,他有些幸灾乐祸。
人都说他身边这位大理寺卿白大人家的大公子,是长安城里最出彩的儿郎。
面貌英俊、气质不凡,说话做事温文尔雅,雅名远播,凡是见过他的人,便没有不喜的。
可如今对面那位少年一出来,他便知,长安城众多少女们的梦中情郎,恐怕要换人了。
白和朗没有理会身边人的嘲讽,面露疑惑,他记得方才自己看见的明明是一位貌美的少女,怎得一下子变成了个少年郎。
不过须臾,他看见赵从手中的发带,便明了了,想必她与眼前的少年是共乘一辆马车,只是方才少年没出来而已。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赵从见白和朗的目光一直不断地往他身后的马车瞧,嘴角忍不住抿起,眼光愈加冷淡。
白和朗察觉到少年对他的敌意,原不知为何,但反应片刻,便猜测,是自己和齐盛挡着他的路,所以惹他不快。
他对着赵从双手交握,行了一礼,道:“扰了公子出行,实在是抱歉,我们这就让开。”
他挥挥手,带着随从退向一旁。
他让了,齐盛却不让,他今日心情不好,便有意耍赖,让属下搬来一个凳子,坐在路中间,挑衅道:“这个地方晒太阳正好,这位小兄弟,请通融通融,你们另寻一条道去吧。”
白和朗叹了口气,淡淡道:“齐公子,你有怨气便朝我撒,不要扰了旁人。”
这人耍起无赖,当真叫人吃不消。
齐盛听他这话,切了一声,摇着一根食指,道:“白公子,你既不想当我的妹夫,便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便转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的赵从,想看看他的反应。
见他如此,赵从原本冷着的脸色,突然笑起来,道:“也好。”
转身便走。
齐盛以为他认输了,面上立马垮了下来。
瞧他气势那么足,还以为会跟自己杠上,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听话走了?
他愤而扭头,朝路边站着的白和朗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没劲?”
害得他一点乐趣也没有。
话刚落地,便听白和朗厉声道:“小心——!”
齐盛下意识地扭头去瞧,只见一辆马车飞箭似的冲向自己,上头拿着马鞭的正是赵从。
他目光沉沉,冷冷地瞧着自己,像是在瞧一件死物。
他是真的想撞死自己。
齐盛虽说爱玩闹,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瞬间竟手脚冰冷,不能挪动分毫。
白和朗离他较远,根本来不及救他,眼看着马车离齐盛越来越近,下一刻便要撞上,忽而听见马车里响起一道急切的女声:
“你疯了?!前头有人,停下!”
马车并未停下,一路疾驰,呼啸而过,飞奔远去。
白和朗瞧着离去的马车,心不住地往下沉。
那少年,真的撞上去了?
他赶忙扭头去瞧,却没瞧见齐盛的人。
“哎呦——”
只听对面的墙角传来阵阵呻\吟声,旁边围着许多齐盛带来的随从,正在喊着:“公子!”
白和朗一颗心放下来,赶忙过去,推开人群。
只见齐盛完完整整的躺在地上,右手揉着背,不住哀嚎。
“齐公子,你没事吧?”
齐盛睁眼一瞧白和朗来了,立马停止哀嚎,勉力站起,笑道:“本公子能有什么事儿?那小子就是存心吓唬人,没事儿。”
说着,便感到后腰一疼,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
白和朗见他这样,便想起赵从撇自己的那一眼。
跟他对齐盛的不屑不同,他对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厌恶和敌意。
那少年认识他们?他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齐盛还在那里呲牙,白和朗没再说什么,只道:“我送你回去。”
“可别,你既不喜欢我妹妹,便不要再给她不必要的幻想,她若是见你送我回去,铁定再缠上你,你就让我们家清净一下成吗?”
白和朗抿了抿唇,没说话。
齐盛一手扶着一个护卫道:“放心,那小子的马车没撞上我,本公子好着呢。”
说着,便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走。
齐盛一边吸气,一边想起刚才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若那人的鞭子再晚一刻,自己便要将命葬送在这儿了。
他又摸摸后背,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
*
马车渐渐地慢了下来,似乎是有意在等身后的护卫跟上。
连草一只手握着车帘,一只手扶着门框,跳动的心慢慢趋于平缓。
风将她散乱的头发吹起,飘飘扬扬洒在空中。
她看着赵从的侧脸,道:“殿下。”
她声音很轻,可赵从却听见了。
他一只手拽着缰绳,扭过头来,轻声嗯了一下。
连草瞧见他如此放松的样子,手捏紧了门框,沉声道:“殿下方才差点撞死了一个人。”
赵从点点头,扭过头去,看着前方,道:“他不让路,便只好如此。”
“殿下!”
连草如今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知道他心狠,没想到竟狠到了这个份上。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又跟他夺权无关,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视?
赵从似是知晓她的想法,便道:“生气了?”
连草放下帘子,道:“是。”
赵从一愣,马车慢慢停下来。
马夫已经追上,他便弯腰掀开帘子进去,与连草并排而坐。
连草挪了一下身子想要离他远些,却被他一把拽过去,柔声道:“待会儿再闹,我先帮你梳头。”
连草一愣,又羞又恼:“谁要你梳?”
亲手散掉又亲手扎起,他是觉得这样好玩儿吗?
她没带梳子,便要自己去扎,却扎得乱七八糟的,惹来他的嘲笑。
眼见着就要到国公府了,总不能散着头发去见人,便只好将手放下,认命道:“动手吧。”
赵从轻笑,以指为梳,手指飞快穿梭发间。
连草觉得有些痒,便道:“快点。”
赵从听她这话,反而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微红的耳根,淡淡道:“二姑娘觉得我残忍?”
“是。”
连草咬了咬嘴唇。
赵从道:“我未伤他性命,何来残忍一说?”
“可若不是我方才那样说你,殿下会放过他?”
连草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她开口,他真的快要撞上那个叫齐盛的少年了。
赵从笑了笑,道:“所以啊,我最后还是放了他。”
“他故意堵你的路,我便给他一个教训,很公平。”
他将发带缠绕在她的发间。
连草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怎么在他嘴里他那样做反倒是为了自己似的,便道:“殿下少拿我当借口,若我不开口,你便真的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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