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塔尼库斯并不理解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忧虑,但是麦瑟琳娜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家的堡垒并没有她想得这么牢固。
虽然克劳狄乌斯去世时,麦瑟琳娜就有过这一预感,但是真到了马库斯.巴尔巴图斯走到生命的尽头,麦瑟琳娜才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有些六神无主。
【倘若有一天,愿意包容她的父母走了,强势的屋大维娅也跟着没了。那么她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麦瑟琳娜被这一问题炸的脑子发昏,以至于她的视线也跟着浑浊起来,甚至短时间里,都听不进任何声音。
“小多米尼娅,你把这些人都带走,我要跟屋大维娅单独聊聊。”言已至此的马库斯.巴尔巴图斯让妻子清空了屋内的无关人士,终于能跟外孙女说点重要信息。
“我听说你跟尼禄最近闹出了不少矛盾,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甩掉他,或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病逝。”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着谁,他只在意自己的家族和后代能不能在罗马享受着养尊处优的待遇:“所以你选好了下一位傀儡吗?”
“您觉得罗马还找的到合格的傀儡吗?”屋大维娅难得显露出疲惫的神色,因为她这段时间里,真的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哪怕尼禄死了,布列塔尼库斯也很难上位,甚至会引发罗马的□□。”
“所以你的最好选择,就赶紧‘生下’尼禄的儿子,然后掌控住罗马的各大权力。”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一阵见血道:“罗马的经济命脉可不止有橄榄油,更是包括对外贸易,以及黄金白银这一类的硬通货储备。只要你控制着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不管是谁都不会对你轻易下手。”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一直都关注着屋大维娅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因为生病,而放松对罗马的掌控。
“你现在有多少硬通货储备?”马库斯.巴尔巴图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里满是探究:“加尔巴的军资绝对撑不起你的资产布局,哪怕你将雷必达家族和瓦列里乌斯家族的现金全都补贴上,也很难走到这一步。”
“关于这一点,您完全不用担心。”屋大维娅的手里还握着神庙的钱,所以能保证自己一直都不缺现金:“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您一走,元老院便会立刻暴动起来。”
屋大维娅知道自己在元老院的风评并不是很好,以前还有马库斯.巴尔巴图斯替她挡着,但是在外祖父走后,那些人绝对会联合外地的行省总督来反抗自己。
虽然屋大维娅还有加尔巴的支持,再加上她能遏制住军饷的喉咙,但是对于这些行省总督,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奥鲁斯.维提利乌斯或许会在我走后,借此闹一闹,但是有弗拉维乌斯家的苇帕芗去克制他,再加上奥鲁斯.维提利乌斯的前妻也不会坐视他复起,所以你还不必太担心。”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眼睛突然变得像鹰隼一样锐利,连语气也沉重了几分:“你真正要担心的,是盖西乌斯.弗洛鲁斯。”
屋大维娅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这是在尼禄的登基宴会上,公然反抗她的行省总督。
“这家伙对于犹太行省的压迫,总有一天会出大事。”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十分肯定道:“如果他不是个敛财的笨蛋,那就是想借此坐收渔翁之利。”
马库斯.巴尔巴图斯警告道:“我敢肯定这家伙在打罗马皇位的主意,所以在你的有生之年里,绝对不能让叙利亚的行省总督加卢斯离开犹太人能看见的地方。”
“否则盖西乌斯.弗洛鲁斯一定会挑起犹太人的反抗,从而引发大规模的内战。”
第88章
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提醒, 让屋大维娅对于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的关注度飞速上升,甚至一度跟当年的小阿格里皮娜相提并论。
当那耳喀索斯搜集完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的所有资料时,屋大维娅收到了外祖父去世的消息。
因为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不仅是奥古斯都的甥孙, 更是四代皇帝的肱骨之臣, 所以尼禄为了表达对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尊敬,不仅出席了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葬礼,更是承担了一部分的葬礼费用。
按照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要求, 他的葬礼由小多米尼娅和麦瑟琳娜共同主持, 并且曾服务于他的奴隶们, 也都在葬礼上被释放为自由民, 甚至还得到了一部分补贴。
“这可真是善良至极。”尼禄跟在屋大维娅身边,看着维斯塔大贞女为马库斯.巴尔巴图斯送上祝福, 并且向所有的参与者们诉说死者的功绩, 以及生前的高尚品德。
能得到维斯塔贞女的祝福, 无疑是让葬礼的奢华程度与重要程度又上胜了一筹。
尼禄很好奇瓦列里乌斯家族为何会无人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葬礼上举行演讲。
因为葬礼演讲是很多贵族少年迈入政坛的第一步,尤其是本家大人物的葬礼,更是无数人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要知道当年的恺撒,就是通过小马略的葬礼(其母是马略家族的核心人物), 在进入政坛时, 得到了马略家族的鼎力支持。因为小马略的死亡, 意味着马略家族的直系传承就此终结, 所以在恺撒的母亲奥莉莱雅的周旋下, 那些曾效忠于马略父子的军中势力, 全都变成了恺撒的政治底蕴。同时也为他跟庞培的权力之争, 做了完美的铺垫。
而且这份铺垫和葬礼演讲的习俗,也被恺撒的甥孙兼继承人很好地继承下来。
只是相较于奥莉莱雅的八面玲珑与家世强大,奥古斯都的母亲阿提亚就显得逊色了很多, 但也算得上王朝的奠基者。
屋大维娅拢了拢头上的轻纱,目光从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遗体转向尼禄的面容,随口问道:“你想上台演讲吗?”
尼禄从未想过屋大维娅会这么说,因为按照他的设想,布列塔尼库斯多半会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葬礼上大放异彩,再加上他跟屋大维娅的纠葛,所以那些在暗中帮助尼禄的人,都试图让尼禄阻止布列塔尼库斯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葬礼上发表演讲。
而现在,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了尼禄的意料,以至于他都无法做出重要决定,甚至还对屋大维娅的态度产生了迷惑。
【也许屋大维娅还是爱他的。】
一想到自己曾对屋大维娅做过的种种,尼禄又有些不忍心,于是主动握住了屋大维娅的手,装作无意道:“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为何没有让布列塔尼库斯在他的葬礼上,举行演讲?”
如果是提图斯站在尼禄的位子上,绝对会怀疑瓦列里乌斯家族这是有意向皇帝卖好,以求得更大的利益。
然而到了尼禄这儿,便成了屋大维娅对他的有意维护。
毕竟除了瓦列里乌斯家的继承人,还有谁能在葬礼上,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我只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不要为此发生太大的争执。”屋大维娅很清楚这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必须要拉上皇帝的大旗,来向众人展示瓦列里乌斯家族并没有因此衰败,二世在罗马的权力中心处,还留有一席之地。
屋大维娅紧紧地握住尼禄的手,仿佛攥紧了权力的依仗,以及那所剩无几的稻草。
当尼禄触碰到屋大维娅时,发现后者一直都在颤抖,目光至始至终都没从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遗体上挪开,甚至随着火光的升起,而流露出更加害怕的神色。
“外祖父走了,我还能依靠谁?”屋大维娅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遗体被火焰彻底吞噬的那一刻,骤然松开了尼禄的手,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道:“我真担心有一天,我会提前迎来自己的死亡。”
尼禄在这一刻,突然很心疼屋大维娅。
他很想安慰一下对方,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在这一刻,尼禄发现屋大维娅所承受的压力,远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如果是换作意志不坚定的人,或许会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去世的那一刻,就迎来自己的终结,但是屋大维娅并不是软弱之辈,所以她强行克制了自己想要逃离罗马的**,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由,避开了葬礼后的庆祝活动,一个人回到外祖父家中,思考着以后要怎么办。
“殿下。”那耳喀索斯跟着屋大维娅离开了葬礼的庆祝现场,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似乎随时都会崩溃:“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大人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安排,并且还拜托他生前的好友在各方面对您多加照顾。”
“这种哄人的话就别说了。”屋大维娅扶着额头,感到精疲力竭道:“外祖父活着时,他们是瓦列里乌斯家的好友。而外祖父去了普鲁托的宫殿,谁还会在意与瓦列里乌斯家的友谊?”
屋大维娅可是记得奥托死时,就连他的亲哥哥都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而是想着怎么从这件事里脱身。
“你说我死时,会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屋大维娅看着外祖母和母亲在外祖父的葬礼上伤心欲绝,并不认为自己会得到相同的待遇:“或许会有更多的人而为此欢呼雀跃吧!”
那耳喀索斯不知怎样回答屋大维娅的话,只能在对方情绪稳定后,开口说道:“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大人让我转交您一份礼物。”
“礼物?”屋大维娅并不觉得有礼物要在葬礼结束后,由那耳喀索斯进行私下转交。
除非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不该被排斥在维斯塔贞女所保存的遗产名单上。
“您可以决定要不要收下这份礼物。”那耳喀索斯也不确定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留下的是好东西。
因为一旦有人发现这份礼物,不管是屋大维娅还是瓦列里乌斯家族,都会被反对他们的人攻击至死。
屋大维娅看着那耳喀索斯犹豫不决的眼神,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把东西交给科涅西娅或者贝利亚娜。”
“我不相信有人会搜查搜到维斯塔贞女的神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屋大维娅开始布局了。
第89章
盖西乌斯.弗洛鲁斯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回到罗马, 跟他离开时的怒气冲冲不同,回来时的犹太省总督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仿佛他是凯旋而归的马儿斯, 恨不得在架势上超过罗马的皇帝。
“真是不知死活的兵痞。”抽条的提图斯已经换下了深紫色的祭祀服, 被一身托帕衬得高贵而又典雅,与那些横冲直撞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弗拉维乌斯家的奴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冲着轿子里的主人询问道:“需要将此事告之主人吗?”
自打苇帕芗当上执政官后, 骑士阶级的弗拉维乌斯家族在罗马的地位有了飞速提升。虽然还无法与独|裁官世家平起平坐, 但是好歹迈入了新贵行列。
靠着父亲的势力, 以及与屋大维娅的利益交换, 提图斯在退出神庙后,一跃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监察官, 这样的提拔速度, 无疑是惹人注目的。因为按照正常的流程, 提图斯应该先成为财政使,然后随着资历的积累,被提拔为财政官或者审计官,再往上便是监察官或者营造官, 裁判官。
因为到了这一级, 才有资格申请加入元老院, 所以监察官是一个门槛, 删掉了大部分罗马公民的升职上限。这也让提图斯的父亲苇帕芗感到很不愉快, 毕竟他的愿望是让提图斯继承他的衣钵, 成为日耳曼行省的总督或者司令官。
对于已经在政界站稳脚跟的苇帕芗而言, 他更需要长子在军中为他效力,而不是在没必要的地方浪费家族的核心成员。
然而提图斯却有着跟父亲截然不同的看法,甚至断言军中势力已经是一步烂棋。
“父亲, 你不会真的以为,趁着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逝世,能够从雷必达家族和瓦列里乌斯家族的口里分得一杯羹。”提图斯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早已明白屋大维娅从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甚至说得再夸张一点,这女人能够在别人想到一步的同时,就连续想到后面的三步。
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执政资历可不是弗拉维乌斯家的苇帕芗能够媲美的。因为和奥古斯都的甥孙关系,再加上与日耳曼尼库斯兄弟的多年交情,这位担任过四届皇帝重臣的瓦利里乌斯家的上任族长,在政治上的引路人就是奥古斯都和克劳狄家族的第一任皇帝提比略,所以他自登入政坛起,就一直都处于权力的中心,从未随着政变而有丝毫的偏移。
屋大维娅是马库斯.巴尔巴图斯钦定的继承人。
提图斯决不相信马库斯.巴尔巴图斯没有给屋大维娅留下后路,说不定这次的权力划分,就是屋大维娅的另一重陷阱。
相较之下,苇帕芗倒是对屋大维娅没那么戒备。
毕竟一个性别问题,就足以将屋大维娅隔绝在政治中心之外。
即便她能靠着对尼禄的影响力参与政事,可尼禄本就是个傀儡皇帝,况且两个毛孩子又能做的了什么主?以前无非是靠着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和那耳喀索斯的渠道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现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一死,屋大维娅无疑会受限很多。
提图斯觉得父亲或许是因为马库斯.巴尔巴图斯一死,他有机会成为第一权臣的缘故,所以近些天的言行举止都傲慢了不少,远不如当初那么小心戒备。
雷必达家族和瓦列里乌斯家族可不是近一百年才富起的新贵,他们的血统甚至能追溯到开国者,所以即便是没了当家人和领路人,也无法对其伤筋动骨。
况且提图斯还注意到屋大维娅在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离世前,就在审计官的十个席位上,安插了六个自己人。
审计官一职可不是个好活,甚至很多人都觉得该取缔这个斤斤计较的官职。可是提图斯却很清楚,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审计官能在战争时刻,发挥多大的用处,因为他们的职能之一,就是担任战场上的财务管理。
哪怕是尊称为亚非利加努斯,并且还打败过汉尼拔的西比奥,都曾无比轻蔑地表示:审计官就是约束军队,影响胜利的绊脚石。
也无法否认这一职能的重要性,更不能让议会或者元老院投票取决它。
更别提那个跟西比奥吵起来的审计官还是大加图,所以屋大维娅会看重这个职位,并不出乎于提图斯的意料,甚至让他感到浑身发寒。
靠着银行的建立和在审计官,财政官上的布局,屋大维娅无疑是卡住了罗马的喉咙。
即便是盖西乌斯.弗洛鲁斯想跟屋大维娅唱反调,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因为尼禄在日耳曼尼库斯的旧部里很受欢迎,再加上加尔巴已经倒向屋大维娅,而且罗马退役军官和阿文廷山的黑帮都是靠着雷必达和瓦列里乌斯家的企业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所以在民心这一块,别看屋大维娅很不受元老院和骑士阶级的罗马公民们的待见,但是在平民,自由民,以及退役军人的那一块,她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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