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放弃地问,“她不赚钱的吗?”
利威尔淡淡地说,“赚什么钱。”
凯迪心下叫怪,利威尔为何答得如此不明不白,倒像是她做的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要说见不得人,对方才是——
她想到这里倏然明白了,他是在为了维护一个妓|女的自尊隐瞒她的情况。
可这还是奇怪,他至于心情好到照顾起别人的感受吗。这时女人又说话了,“你养着她啊。”
这回,凯迪听出了鄙夷和郑重其事的尊严。
利威尔没吱声。
“你现在一定赚很多钱,她那件裙子很贵吧。”女人又说。
凯迪不淡定了,哪来的女人?利威尔为何不向她澄清,她不想做这三句离不开钱的女人吃醋嫉妒的对象。
她推门进去,牵着小男孩的手,斜睨着他,意思是,我都听见了,你不解释下吗。
利威尔波澜不惊地接下她的目光,意思是,听见了你又想怎么样。
凯迪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我跟他没有关系,还是我赚的钱可比他多……
凯迪打量那个年轻的女人,她一头不知用什么烫出的卷发,像是卷曲的不均匀的梨花树枝,白净的脸上最明显的位置,是红得过分的嘴唇,她不是不美,可每一处都急不可待想美到你眼睛里,浓烈到乏味。
梨花枝也想怒放,她不得不活得那么用力。
凯迪突然就不想解释了,让她去笑吧,又有什么必要解释。
这是一个餐馆样式的店铺,她走到一张没人的餐桌前,让那孩子坐下。
那女人静静地看着利威尔从凯迪进来以后就不断追随着她的目光,带着欣赏和干净的温度。
好幸运的女人,哪方面都是。她拢了拢自己的卷发,昂起了头,羡慕是真的,但她并不难过。她为自己的自力更生而自豪。
不多时,门口传来阵阵响动,波尔带着一些人回来。
门被推开,“大哥!”几个男人从屋外涌进餐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不知道你们对地下街的利威尔大哥感受如何www
☆、王都地下篇
只见一个体重二百的彪形大汉,一个箭步滚了过来,降低重心,张开手就要抱利威尔大腿。
利威尔嫌弃地一脚把他踹走。
不大的房间里突然冒出来十几个情绪激动的男人,凯迪觉得天花板都快要被掀掉了。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哥,你准备待几天啊?”“大哥,我老婆生孩子了,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一群兄弟吵吵闹闹围着他,很是兴奋。他们红着脸开怀地笑,大着嗓门说话。利威尔全都听着,他叫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询问他们的近况。
凯迪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托着脑袋,思考着,看着如此德高望重的利威尔。
突然,终于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大哥,两年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一个人指着凯迪身边的小男孩问。
“哈哈哈哈哈。”“傻逼吧你。”
“……”槽点太多,凯迪不知从何开吐。这群人在做什么,耍宝吗?她轻皱了下眉头。
她不想给利威尔难堪,但是也实在装不成开心的样子。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可爱之处,比如不虚伪,比如敢说敢做。
她并不轻视他们,自从她长大到一定程度,明白了每个人认知世界的方式并不由自己决定,因此呈现出的外在也千变万化,这一切都是客观的。从那以后,她很少沾沾自喜,也很难轻视他人。可他们想搞好气氛的方式,她不喜欢,她不想说话。
她悄悄瞥了一眼利威尔,他也看着她,似乎也有点尴尬。
“那个,我饿了,有吃的吗?”凯迪问波尔。她能想到的,就是要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来缓解尴尬。
“有有有。”波尔去厨房给她拿了一大块面包和一小筐洗好的蔬菜。
她把面包掰开,塞给那孩子,看着他狼吞虎咽吃起来。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点面包。
小孩拿了一整个番茄,一口咬下去,吃了起来。凯迪拿起一根胡萝卜,看了看,都不切的吗,这怎么吃,她犹豫着。
“直接啃啊,大小姐。”有人笑着说了一句。“嘿嘿嘿嘿。”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她捧着胡萝卜送到嘴边,小口咬了一块。她发觉他们越发盯着她了,十分不自在。她把所有的教养都拿了出来,发誓绝对优雅地吃它。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吃一根胡萝卜都分外好看。
“她纯的就像他妈的处女。”一个人摸着下巴,小声对另一个人说。“这说明大哥开发的不到位啊。”另一个说。
凯迪完全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礼貌地啃她的萝卜。在几个男人的围观下。
利威尔看不下去了,终于走过来。每个蹲地上眼巴巴看的人都挨了一脚。他把他们踹开,凯迪感激地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凯迪,放弃评论,喊了几个人去隔壁谈事。
在利威尔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凯迪喊住了波尔,“喂,兄弟。我们在特罗斯特见过面,你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波尔说。凯迪让他坐下,问了他一些问题。波尔看起来很愿意向这位小姐介绍利威尔大哥的生平事迹。
凯迪捧着茶杯,烛光在她的眼中跃动,她认真地听着。
“宪兵团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块密不透风的铁板。”
……
原来,宪兵向来与混混团体有很多瓜葛。有的宪兵队长会收受走私商人的过关费,「过关」指的是货物从地下通向地上的台阶的使用权。
而地下街的某些亡命之徒,在宪兵眼中也不是猫爪子下任人鱼肉的老鼠,他们是豺狼虎豹,是吃不饱的野狗,会撕扯人的骨肉。
驻守地下街的宪兵分队,作为报复或者泄愤的对象,每年会在地下失踪十几人。通常犯人很难确定,有时连尸首都会蒸发干净,地下街是滋长罪恶的摇篮,独角兽们需要为触碰恶魔的獠牙付出深重的代价。
那是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季。利威尔听说敌对帮派在一次对其的清剿中,活捉了宪兵。愤怒的亡命之徒准备杀死宪兵,以解心头之恨。
谁都没有想到,是宪兵先找上了门,他们要求利威尔的人代替宪兵,深入虎穴将独角兽救回来。利威尔从没想过这些恬不知耻的白痴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对她混混生涯的侮辱。
“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赶紧给我滚出去。”利威尔说。
“慢着!”一个亚麻发色的高挑男人急忙喊住,扭过头对利威尔笑笑,“利威尔,我觉得这交易能做。”
利威尔沉默了一会。阴着脸对宪兵说,“坐下,详细说说。”
帮派里有人提议可以趁此机会灭了敌对帮派,是一举两得的交易。利威尔迟迟不肯拍板,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可经过某人的反复劝告,讲了许多趋利避害的道理,终于勉强同意了。
拳头硬可以让矮子变成高子。利威尔的帮派在那次行动后,成了地下街最强的帮派。
他本人也被冠以地下街最强混混的称号,他的小弟全都觉得简直牛逼闪闪,扬眉吐气,耀武扬威,就不说还有什么混混头子,矮子教主,等各种乌七八糟的称谓。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利威尔在想什么。他不懂这群人高兴什么。
最强,混混。
还他妈不是流氓吗?高兴什么。
可这群人把他捧到高处,期待地望着他,仰仗着他,真心实意觉得跟着利威尔大哥就准能不再饿肚子,没人敢欺负。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永远都摆脱不了了,他就看不得他们吃不饱受欺负,他就是特别想,守护身边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开口说,“谢谢你们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被绑住了,被这么多人的期望。
那之前,利威尔已经拿到了东下区运酒的权限,保证货品的安全,是他的职责。现在,他可以跟宪兵谈谈了,他是有资本,他是地下街帮派的头子,最强的。
在昏暗的巷子里,进行着与独角兽的谈判。
“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不会有人对无辜的宪兵出手。”利威尔的目光像黑暗中的锋利刀刃。
“条件是免去康杜兰特的过关费用。”他说,“永久性。”
一个小而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提醒道,“咳,和平原则。”
“这是一项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和平原则。”利威尔把亚麻色头发男人教他的话复述出来。
“成交。”宪兵队长说,然后伸出代表交易成功的一只手。
那个冷静的声音又在旁边,咬牙切齿地哼唧着,“利威尔…”他才不情不愿地握住了宪兵的手。
……
“总的来说,康杜兰特的酒之前要通过大哥的保护费,宪兵过关费,中间商的抽成,才能到达地上的酒吧。”波尔喝了一口水,说道。
“大哥先是干掉了宪兵过关费,现在他能弄到地上的临时通行证了,所以连中间商的环节也承揽下来。”
“现在是,康杜兰特,利威尔的集团,酒吧。不过现在叫利威尔的集团不太合适。大哥已经不让我们提他的名字了。”波尔说。
“那要是有人问起你们的老大是谁,该怎么办?”凯迪问着。
“大哥让我们说我们的老大叫法兰。”
“法兰?”
“对,法兰,丘奇(Farlan·Church)。”
凯迪的思绪从遥远的故事中苏醒,若有所思。
“话说法兰有一个哥哥来着,也去了地上。叫什么来着……”波尔嘀咕着,“……丘奇,乔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有点少呀。
变成这样,我也没想到呀。希望下周持久点,嗯嗯。
☆、王都地下篇
这时,一个小弟走进来,向大家通报他们的客人请到了。
利威尔起身朝外走,凯迪想跟出去看看,却被拦了下来,说是大哥让她在这里等着。
她透过玻璃,看见朦胧的窗外,利威尔在一个身着墨绿色斗篷的人面前停下脚步。隔着玻璃上一层白雾似的呵气,他的背上,隐约显现一个独角兽的标志。
那人掀掉头顶的遮挡,露出一头夹杂着白色的深色头发。凯迪看见几颗烟卷发出的红色小点,一明一暗。
随后,利威尔跟那位头发花白的宪兵独自登上了餐馆的露台。
凯迪伸出手指,在他消失的背影上画了一下,玻璃窗上随之滴下一粒水珠。她收回视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靠着椅背。
餐馆的天台上,萧瑟的冷空气笼罩四周。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利威尔率先开口。
宪兵队长抽着烟,看着坚硬的地面,而后掐灭烟头,说,“利威尔,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要回来趟这浑水。”
利威尔的双手放在口袋里,俯视远方,自嘲地说道,“谁知道。”接着他转过身,盯着对方,“你知道我的原则。也应该知道你是在跟谁打交道。”
宪兵队长突然笑了一下,“确实,今夕不同往日,过去是相互利用,没想到我也有惹不起你的一天。”
利威尔冷哼一声,略带不满地说,“你是在说笑吗?”
宪兵队长踱步拉开一些距离,慢慢说道,“说实话,我盯你很久了,利威尔。我一直想看你在上面,会怎么死。”而后他啧啧笑笑,“你可真让我失望。”
利威尔紧锁起眉心。
宪兵队长神情没落地说,“这么些年,守着这片生产垃圾的辖区,得过且过,已经忘记有些人,生来就非池中物。”他看着利威尔,语气温和,“你比这里的人都活得出色。”
“包括我。”头发花白的老人说。
“喂,你还没老到让人给你端屎倒尿的程度吧?感时伤怀一点都不适合你。”利威尔扬起下巴喊了他的绰号,“老蝎子。”
“别这么无情嘛。”老蝎子摆了摆手,“看到你不由得就多说了两句。”
“过关费的事我就当你是一时糊涂,今后你还要负责他们的通行证明。”利威尔不紧不慢地说,“这对你来说并不难,怎样?”
老蝎子看着对面的人,利威尔锐利清晰的目光,仿佛从未经受岁月的侵蚀。这让他的思绪飘回无数个悠长久远的梦。那里好像有年轻的自己,又好像没有。
他低下头,嘴角浮起无奈的弧度,“我知道了。”
接着,一只手出现在他的面前,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不过这一回,是利威尔主动交出代表交易达成的手。
他握住利威尔的手。真是有些长进,老蝎子想。他看见了,岁月也曾途经他的生命。
利威尔从寒风中归来,看着他的衣衫,凯迪拉了下身上的衣服。
他走到火炉边,告诉兄弟们事情已经解决,今后的生意可以照旧经营。
火光从房间的一侧照来,四面墙壁印着影影绰绰的黑影。凯迪看着当中的利威尔,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上面的人跟我们一样可怜,也就比我们多晒点太阳。”他轻描淡写地说。
听了这话的人都很不解,他继续说,“我一直觉得,这里的人不应该被困在地下,就像上面的人不应该被关在墙内一样。”
大家试图理解他的话,全都安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利威尔抬起头,说,“今后,我就不能再管你们了。”他欲言又止,“我……”
“大哥,你别说了,我们都懂!”波尔率先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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