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珂走到他身旁坐下,石凳有些冰凉,她本是不怕冷的,这次却觉得这石凳冷到了心里:“殿下,我心中不安。”
“我看出来了。”鹤迁声音很低很近,近到池珂耳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不怕。”池珂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车马声,“我可是妖怪。”
那车马声逐渐清晰起来,最终在门前停下,随着一阵沉重的开门声,那个一直活在众人口中的王淳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位久等了。”
王淳穿着一身绣云纹的蓝色长袍,外罩着一件白色蚕丝对襟马褂,腰间缀着枚青白色莲花玉佩,手上把玩着一对光泽亮丽的闷尖白狮子头。相较于其他富商他穿的似乎是简单了些,但池珂一眼看出他腰间那枚玉佩出自汪九轮之手,定然价值不菲。
他笑吟吟的看着和蔼可亲,却莫名让人想起来狡猾的老狐狸,笑里藏刀,阴险毒辣。
“赌坊好久没遇到过两位这样的圣手了,难得我这良田百亩,终于找到了好归宿。”王淳自说自话绕着两人走了一圈,他比鹤迁矮上一头多,仰起头来才能与两人对视,“两位何时有空,随我去取了地契?”
池珂道:“你把我们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给我们地契?”
“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绑呢,这叫邀请。其实王某邀请两位过来,还有一事相商。”王淳话锋一转,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听闻姑娘手中有两枚汪大师留下的玉佩,在下想和姑娘做个交易,黄金千两把姑娘手里的玉佩买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她的玉佩,王淳也不会亲自过来,随便派几个人便能让鹤迁池珂永远走不出这间屋子。可他按捺不住想要那两枚玉佩的心,想要亲手取过来,觉得经了那些下人的手都是对大师之作的侮辱。
对鹤迁池珂而言,王淳亲自出现在两人面前,正好给了他们治他罪的机会,这样一来人证便有了,他们也有了去搜查王家的理由。
但王淳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此番来,便是无所畏惧的。池珂与他周旋几句,直言自己不想把玉佩卖给他:“这是汪九轮赠给我家的,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卖给别人?”
“姑娘既然拿他的东西来赌,可不见对他的东西有几分重视。”王淳又加了价,说只要池珂把玉佩卖给他,一切都好说。
池珂摇头:“我不卖。”
王淳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姑娘这样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怎的?王老爷还想强夺不成?”
话音刚落,周身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院内围起了一圈手持棍棒刀剑的下人,各个都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狠。
池珂猜到他会对两人动手,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鹤迁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面色阴沉地盯着王淳。
池珂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体内的妖力似乎在慢慢地流走,池珂双腿一软,鹤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做了什么!”鹤迁小心地将池珂抱在怀里,已是怒不可遏。
王淳一脸的坦然,微微笑道:“在下什么也没做,只不过姑娘不是人类却吃了人类的东西,难免会有所不适。”
原来王淳已经猜到了池珂的身份,鹤迁买的早点也被动了手脚,加了点专门为妖怪准备的东西。
“姑娘放心,那么点药粉伤不了你的性命,只不过会让你在短时间内妖力全失。”王淳阴森一笑,“不过您你能不能活到妖力回来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鹤迁在脑中一遍遍回想着,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何时下的药,看到怀中的池珂面色苍白,疼惜愧疚之情将他席卷。
王淳向后退了两步,朝下人们招招手:“好好伺候着,小心点别伤着这位姑娘和她手里的玉佩,长得这么好看,伤着可就可惜了。”
打手们提着棍棒,豺狼般围了上来,鹤迁轻轻地将池珂放在木椅上,转身迎战。他从小习武,体质要比寻常人好些,武艺虽不能说是无双,但在整个寻安城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打平的人。
鹤迁心中愤怒,打倒了先冲上来的几人,夺了其中一人的佩剑,战斗力便又提升了几分,二十余人同他一人对战,短时间内竟也拿不下来。
王淳在一旁喊道:“一群蠢材!别和他硬刚,先把他体力耗尽了再说。”
池珂艰难地睁开眼睛,鹤迁抵挡了他们几轮的攻击,身上沾了血色,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现象。
池珂恢复了点力气,但浑身还是像被绑住一样无法动弹,她望向王淳,虚弱地开口:“王淳,你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吗?”
王淳目光一滞,随即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两位贵客不好好在寻安待着,偏偏要来江南给我找不痛快,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怕罗青山回来收拾你?!”
“姑娘怎么这样说呢,我和罗家,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贵人误入私人赌坊与坊主起了冲突,被坊主误杀,罗将军斩杀坊主为贵人报仇,查处了私人赌坊,顺带查出了江南贪官……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原来今日的赌局是为了他们而设的……
池珂心中凉了半截,试图催动自己的法术,但遭到反噬,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此举刺激到了鹤迁,鹤迁为她分了心,被一下人偷袭,一剑刺进了他的肩膀。
“鹤迁!”
池珂心中一急,冲破了药力的束缚,一道莹白的冰柱如短剑般自她手心射出,朝着偷袭鹤迁之人而去,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心口的冰柱染上了红色,蔓延到他全身,整个人都被冰冻起来。
“妖、妖怪!”
王淳眼中闪过惊奇之色,众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上前。
池珂体力不支,再次倒在了鹤迁的怀中。
王淳喊道:“怕什么,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上啊!如果今天他们不死,明天死的就是你们!”
那些人犹犹豫豫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带头拿剑砍了上来。
要完……殿下可能要提前完成历劫了。
池珂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鹤迁心疼歉意的目光,他眼眶里似乎还有泪水,闪着晶莹的光。
高高在上的天君殿下居然哭了,真是不可思议……
池珂这样想着,转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
人界剧情马上就结束了
☆、第三十八章
池珂再醒来时仍是一个清晨,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蒙蒙亮,草叶上挂着露水。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内燃着檀香,床幔上缀着金色的穗子,床边桌子上摆着个蓝白色瓷瓶, 瓶中插着几朵栀子花,看上去像个女子的房间。
这是谁的房间
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鹤迁呢!
池珂正梳理着思绪,有人推门而入,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来者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鞋子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细辛掀开床帐, 见池珂正安稳地躺在床上,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
细辛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轻叹一声,为她盖好被子便要走;池珂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一把冰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鹤迁呢,他在哪!”
脖间传来冰凉的寒气,细辛举起双手做出妥协, 劝道:“你别冲动。”
“我问你鹤迁在哪!”刀刃又离细辛脖颈更进一步,划出了细小的血痕,池珂双眼微红, 已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面孔,声音冷的像来自地狱:“你如果不说,我会先放干你的血,再把你的尸体放进寒冰中, 每百年取出来曝晒一次……”
细辛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池珂竟还有这幅可怖的一面,她遏制住身体的颤抖,道:“他在另外一个房间……”
“他怎么样了!”
“他……受了重伤,姑娘小心,刀剑无眼……”
池珂心口被重重一击,拉着细辛让她带自己去找鹤迁。两人刚出门,那股熟悉的香味再次扑面而来,勾起池珂心底的回忆。
还没等她想起这香味的主人是谁,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黑发随意的散在身后,五官比女子还要柔美但不显娘气,嘴角噙着一抹邪气的笑,他薄唇轻启,声音慵懒而有磁性:“我与你相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狠心的一面,竟然要把人做成冻干。”
“宗泗……你怎么来了?”池珂皱起眉,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多么的惊喜。
“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算上这次,我可帮了你三十一次了。”
池珂撇嘴:“要按你那种算法,帮忙洗个菜便是帮了一次,那你可欠了我不少次了。”
宗泗笑笑:“你先把人家细辛姑娘放下,她也是帮了你的。”
“鹤迁呢,鹤迁在哪儿?”池珂把细辛推到一边,手上的冰刀却没有收起来。
“在那儿呢!”宗泗抬起下巴指了个房间,“他受了挺重的伤,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池珂扔下他们头也不回地朝着鹤迁的房间跑去,望着她的背影,宗泗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来。
鹤迁一人与十几人血战,宗泗赶到时他近乎失去了神志,身上沾满了鲜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人,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池珂被鹤迁小心地保护在身后,那样惨烈的情况下身上竟然一点血污都没有。
“我弄晕了王淳和那些人,顺带打晕了他一起带过来了。”
宗泗本来是没打算救鹤迁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带走池珂,但当他看到鹤迁藏在血污之下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认出了这人是天界那位殿下。
“我说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原来是和天君混在了一起。”宗泗懒懒地扫一眼床上的鹤迁,“不过他现在好像是个人类?天君历劫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
池珂没工夫理他,专心查看着鹤迁的伤势,发现他好像有些发烧;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衣裳才发现他身上至少有四五处刀伤,最严重的还是被刺在肩膀那一刀,伤口发黑,还在流血。
鹤迁眉头紧皱着,口中不住地喊着池珂的名字,语调急切又痛苦;池珂心中五味杂陈,握住了他的右手,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我在这。”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鹤迁眉头渐渐松开,整个人也安静下来,只是紧紧地抓着池珂的手,像海上漂浮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宗泗站在他们身后,面色阴沉。细辛在一旁观察许久,上前对池珂道:“王淳给你下的是捉妖符烧尽后的灰磨成的粉,他在一个道士那里买的……”
池珂冷声道:“里面应该不止有符咒吧?”
“……他为了能斩草除根,在里面加了毒药。”
细辛也是昨天才知道王淳让他们除掉的人居然是当朝的四皇子,他们跟着王淳一起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倚仗的是王家家大业大,又有江南督巡罩着,所以从来没有怕过。
但是四皇子毕竟是皇室之人,就算给细辛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皇子下手。
“民女愚昧,被歹人蒙蔽,不知殿下身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请殿下饶民女一命。”
“你还是等他醒过来再求他吧。”池珂的目光落在鹤迁的脸上,替他擦去额头细汗,“他下的是什么毒?”
细辛摇头:“不知。但王淳性子缜密,他若想除掉一人便会考虑周全,他手中有一种无解之毒,此毒无色无味,中毒初期不会有任何症状,但是三天之后便会死于心脏衰竭。”
“无解之毒?”人类的毒药对池珂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但是鹤迁现在□□凡胎,若是解不了毒,便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她回头看向宗泗,“你有办法对不对?”
“有是有,不过……”宗泗眸色一沉,“我为什么要救他?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一个小小的人类耗费我的精力……”
“对,我可以用妖力救他!”池珂看似沉着冷静,其实心底已经乱作一团,她把鹤迁扶起来,眼看着就要给他灌输修为。
宗泗一把扯开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傻了是吧!就这么点小毒还要动用修为,你以为你的千年修为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那、那怎么办?”池珂抬起头看着他,眼眶里已经蓄起了泪水。
她这副模样,宗泗便很想戏弄她:“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
池珂深知他的套路:“什么条件?”
“跟我回魔界。”
“好。”池珂想了想,又道,“不过要等我帮他处理好这些事情。”
“你居然为了……”宗泗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心底却没有感到半分的高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变出一个黑色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豆子大小的药丸,“宗淙做的,可以解毒。”
池珂把那颗药丸接过来,正要送往鹤迁口中,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你这药,真的是解药吗?”
她现在已经慢慢清醒过来,也想起宗泗向来和天君不和,宗泗绝对不是诚信善良之人,如果他趁机戏弄,与他而言不过是个玩笑,却可能害了鹤迁性命。
“你不信我?”宗泗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心痛,“我虽然经常戏弄你,但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断然不会骗你。”
池珂还是半信半疑,她让宗泗再给她一颗。
“你要做什么?”宗泗又取出一颗,“这个一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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