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谆在朝堂之上被气病之后,朝政之事也被耽搁下来。
虽然有顾丞相等几位老臣支应,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便有那心思活络之人提议。
“既然太子已经归朝,自古以来太子便有监国之责,一来学习为君之道,二来早日接触政务也能早一日熟悉起来。”
这人的提议一出,朝中有人复议,亦有人反对。
“太子虽有监国之责,可毕竟如今还在修行祈福之中,焉能兼顾监国一事?此前陛下离朝之时,皆是由明王殿下监国处理朝政,依我看,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当有明王殿下监国才对!”
于是乎,朝野之上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而这些争论之言,亦是字字不落地被殿中的小太监一一记录下来,散朝之后,将记录的内容呈给李成安,再由李成安交于对外称病的皇帝穆谆。
穆谆对外称病,实则不过就是怒急攻心,引起了眩晕之症,休养了两日,服了药之后便没有大碍了。
但是趁此机会,他倒是想要看看,两个儿子之间,到底谁的能力更胜一筹。
以及……
他们如今的羽翼长成什么模样了。
因此穆谆特地装作病重的样子。
等了几日,不见朝堂之上有人提议让太子或明王监国。
就连他颇为信任的几位老臣,也没有想要提及的意思。
穆谆便让李成安去给他心腹之臣递了信,让他在朝堂之上提出要太子监国一事。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几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叫穆谆极为心惊的是,除了他暗中吩咐的几个大臣之外,向着太子说话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朝野之中近半数的人都支持让明王监国处理朝政,并且助理冯笏清卖官售爵一案。
穆谆在寝殿内收到前朝传过来的消息时,差点儿又一次急怒攻心。
眩晕感又清晰起来,他让李成安扶着自己起来。
然后将两个儿子都叫了过来,宣布了两件事情。
一件事,便是他近来养病体力不济,需要太子监国,只是太子久在道观之中,对朝中政务并不熟悉,因此穆谆让太子与明王一起监国处理政事。
另一件事,便是关于冯笏清一案。
穆谆看着穆衡道:“冯笏清毕竟是皇后的亲哥哥,也是明王的亲舅舅,明王应当避嫌。此案便交由太子负责吧。”
穆衡没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仿佛就只是一桩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一般,淡声应道:“儿臣遵旨。”
第78章 埋怨
78、
穆衡今日来为的便是找陆聿行去帮忙好好审一审老狐狸冯笏清的。
“陆推按的审谳之术精妙高超, 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请陆推按来帮忙提审冯笏清。”
陆聿行一向对审谳之术颇有兴趣,早年他原想着去大理寺或刑部,可父亲却执意让他在殿前司任职。
他本就有心想要亲自去会一会冯笏清这个老狐狸, 如今有了机会,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双眼一亮,向穆衡抱拳道:“殿下放心, 陆聿行定当竭尽所能,让那冯笏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除了商议冯笏清的审讯一事, 今日四人齐聚还有另一桩事情要商讨。
自从冯笏清下了大狱之后,一向敏锐又多疑的明王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段日子, 明王府一直闭门谢客。
俨然一副避嫌的态度, 不愿参与亲舅舅以权谋私一案之中。
朝野之中, 不少人趁机夸赞明王公私分明,有圣贤之德。
然而实际上, 明王在郊外的一处隐在暗处的别馆内,自冯笏清出事以来便车马不绝。
从清晨到夜深, 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可见是在谋划着什么事情。
而穆负责监视明王藏兵的地点的暗卫们也陆续有飞信传来。
明王的私兵操练愈加勤奋起来,并且有明王的手下暗中四处在各州收购粮草等辎重物资。
“看来, 明王是有要动兵的打算了。”
顾知涧看着穆衡拿来的几封密信,眉头紧皱。
一旦兴兵,无论战役打成什么样子, 都是百姓之苦。
更重要的是,大兴前些年为平南疆之祸,征战了三年之久。如今才休养生息不过两年,若是再起战事, 与一直韬光养晦的明王私兵相战,必是一场惨烈之战。
“不错。”穆衡点点头,饮了一口茶道,“如今父皇对明王已经有所防备,他在京中的这些动作必然逃不过父皇的眼线。
“但是他这些动作在父皇眼中,不过是一个皇子想要夺取大哥储君之位的小动作,并不会动摇他的江山根本。
“因此即便父皇知道明王这些年里私下结交大臣们,并没有也不会去斥责他。”
顾知涧道:“若将他私藏精兵和私开矿山这两桩事情,摆在陛下案头,恐怕陛下就不会认为明王只是在暗地里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了。”
穆衡展颜一笑,点了点桌面上的那几封密信:“为今之计,便是要拜托陆推按,将这份证据从冯笏清的嘴巴里给撬出来。”
陆聿行瞬间便领会了太子的意图。
明王屯兵私开矿山都是谋逆的大罪,这份证据若是由太子这边的人递交上去,陛下虽然会震怒,处置明王。
可与此同时,也会令陛下对太子生出戒备之心。
若是由中立之臣,如父亲或是顾相等人提及,陛下也会生出猜忌之心,怀疑父亲与顾相这些中立老臣是否已经偏向了太子一方。
君心难测,尤其当今圣上,从前是从自己兄弟手中争来的皇位,因此对帝权看的极为重要。
若陛下对太子生出忌惮之心,即便是剪除明王一党,太子也难以顺利继位。
以陛下的性子,极有可能还是会废了殿下太子之位,而改立年幼好操控的皇子。
可如果这份证据是从冯笏清的嘴巴里套出来的,那这件事情就与太子全然没有干系了。
至于这份证据到底是不是真的从冯笏清的嘴巴里套出来的,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份证据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只要得当,便可兵不血刃地将明王铲除。
陆聿行早就想做一番大事了,此刻郑重起身,向穆衡行礼道:“殿下放心,陆某定不辱命!”
顾知涧又嘱咐了一句:“此事无比要小心谨慎,切勿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陆聿行笑道:“子川放心,必让明王一党神不知鬼不觉!”
四人又具体商谈了一番行动计划后,才从北固楼相继离开。
顾知涧先行一步,他与公主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瞧着还有半年时间,但因为娶的是公主,所需之事繁之又繁,重之更重,处处都要做新的,样样都要采买。
他一个准驸马,为了向公主表达足够的诚意,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而枢密院的公务近来因为陛下称病不临朝的关系,也变得十分繁重。
因此与沈明煜方才的一番手谈,算是他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闲暇时光。
此刻又得继续马不停蹄地先赶回枢密院去处理公务。
沈明煜要按时辰回去吃药,为避人耳目,他特地等顾知涧走了一盏茶之后再动身。
沈明煜往马车的方向去,见穆衡跟着自己出来了不说,还往一个方向走,不由地纳罕,小声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穆衡看着沈明煜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兄长说的什么话?我从沈府来的,现下自然是要跟兄长一并回府。”
说罢,他便直接上了马车。
沈明煜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缓慢地眨了眨眼。
太子什么意思?
从沈府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没听下人提起啊?
难不成昨晚上他就来了?!
再一想到太子方才迟了那么久,沈明煜心口这个气就喘不匀了。
太子的身份妹妹已经知道了,怎么还让太子进房啊?
沈明煜汗都下来了。
就算太子殿下允诺会以太子妃之位迎娶妹妹,可毕竟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
不行,他回去之后必须好好跟妹妹说一说。
从前不知道那是没办法,如今既已知道了,就不该在正式成婚之前再独处,传出去名声真就别要了!
沈明煜这一路上,直勾勾地盯着穆衡看了一路。
他不敢指责太子的不是,只能用幽怨地眼神看向太子,希望能让太子捡一捡他碎一地的良知。
结果一路上,穆衡都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压根没看沈明煜。
到了沈府,下了马车之后,穆衡朝沈明煜略略行礼:“兄长慢行我先回听雨阁去看娇娇了。”
沈明煜:“……”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嘿!
沈明煜哪儿能待得住,抬脚就要跟着穆衡一起去见妹妹,人才走出去几步,被一直等着他回来服药的白檀给拦住了。
“爷这是要去哪儿?”白檀黑着一张脸看着沈明煜。
说好了用药的时辰不能耽搁,国公爷可倒好,出府之后就没了影儿,眼看着用药的时辰就要过了,才回来。
回来了也不想着赶紧先把药给服了,竟还往别处跑。
药温在炭炉上小半个时辰了已经!
“我去看看娇娇。”沈明煜下意识地说完,看到白檀的脸色,当即想起来他这么着急忙慌地回来就是为了吃药的,被太子一打岔给忘了。
“先吃药,吃完药我再去看娇娇。”
白檀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最是能唠叨,沈明煜撂下这句话后赶紧往自个儿院子的方向去,先回去把药喝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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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衡回到听雨阁的时候,沈如娇早已经醒了。
不用云锦叫她,还没到午时沈如娇就睡足了,但腰膝酸软得厉害,依然不想起床。
午膳还是在床上用的,一碗水鸭卤汤面、五味凉碟和一份烧虾子。
这会儿正半靠在榻上,听马场赵管事跟她汇报马场的事情。
此前,那批被下了药的罗锡马虽然已经解了毒性,可也因为拉得太厉害又不进食,瘦到皮包骨。
别说是上场比赛了,就是贱卖去拉车都没人要。
压根交不了货。
如不能按期交货,对于沈家马场而言的声誉影响极为恶劣。
沈如娇听完之后,想了想,道:“现将咱们的赛马填上去,把货交了再说。”
赵管事闻言眉头紧皱:“可若是把咱们自己的赛马填上去,今年的赛马盛典咱们自己岂不是无马可用?”
人家自己保留的赛马都是千挑万选,为了夺冠所精心喂养训练出来的。
比起要拿去交货的赛马而言,无论是体格还是速度,都明显胜出一筹。
“不过是损失一年的比赛罢了,再说赛马一事,除了马匹的优异之外,更重要的便是骑术。
“就算今年没出这档子事情,咱们也未必能赢下比赛,倒不如先股好了沈家的招牌。
“只要今年夺冠的仍是沈家的赛马,来年的订单也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赵管事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如娇没点明的言下之意。
往年沈家马赛之上大出风头,除了自家的马匹好,更重要的是沈家马场有着“飞将军”称号的京中马术第一人——赵器。
赵器的马术堪称出神入化,便是随便一匹瘦马,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越养约好,最后跑出一骑绝尘的成绩来。
可惜,今年年初的时候,赵器突然请辞。
无论沈如娇和沈明煜怎么挽留,他都无动于衷,去意已决。
无奈之下,沈家也只能放人。
没过几日,沈如娇就听说,赵器去了永宁侯府。
一向不参与赛马盛典的永宁侯府,今年突然对赛马一事有了兴致。
更是不惜花大价钱,从沈家将“飞将军”赵器给挖了过去。
沈如娇起初听闻的时候,毫不意外。
这两年长公主没少在各种地方找她的麻烦,不过一个马术师傅罢了,当年赵器也是沈家一手培养起来的。
沈家能培养出一个赵器,就能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赵器。
只是没想到今年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走了一个赵器,又出了家贼。
因此沈如娇便想着断臂求生,不过损失一年的比赛罢了,先保住沈家马场的声誉更为重要。
“马赛之事你不用担心,我来给你想办法。”穆衡说着进了屋。
方才他在门口听到了沈如娇和赵管事的对话。
云锦见姑爷真说话算话地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欣喜,去给穆衡泡茶。
赵管事没见过穆衡,不知来人是何身份,迟疑地看了一眼沈如娇。
穆衡自报家门:“我是娇娇的夫婿,赵管事称我姑爷便是。”
沈如娇听他这般不要脸的说辞,几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午间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起初沈如娇下意识地往四周张望了一眼,没见着人。
随即她又将刚刚泛起的心思给按了回去,没说什么,更没去问云锦。
说什么这几日都留在沈家陪她,结果一转眼就见不到人了。
她心里只当那人没来过。
原以为穆衡已经回宫去了,这会儿见人又突然出现,沈如娇心里说没有欣喜是假的。
但脸上仍就没有什么好颜色。
毕竟害她到现在还下不来床的人也是眼前这个狗男人。
第79章 心结
“我是娇娇的夫婿, 赵管事称我姑爷便是。”
穆衡说完这话之后,自然而然地坐到沈如娇的身边,就着她的茶碗喝先饮了喝剩下的半杯茶解渴, 又拿了沈如娇刚咬了一口的点心塞进了嘴巴里。
全程在旁盯着他看的沈如娇:“……”
她算是看出来了,太子如今在她这儿没有了秘密,俨然一副主人之态, 毫不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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