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这时微微抬头,与燕遂良惊恐的眼睛对视,颤抖着道:“所以,父亲,你先走一步,换我来当这个傀儡皇帝吧。”
燕遂良的那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刻在燕珩的脑中,与眼前的叶氏一模一样,或许在他们的心里,燕珩已经疯了。
叶氏将燕珩赶了出去,燕珩不肯走,就跪在大雨中,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他仍旧是在无声的抗争,他并不觉得做错了,并不觉得后悔。
大雨砸在燕珩的身上,他还有的伤还未痊愈,半个时辰后,他摇摇欲坠,明显是支持不住了。
跟随燕珩的宫人怕皇帝出事,急匆匆地冒雨去找阿桃,彼时阿桃刚从灵隐宫出来,与嘉宁见面简单商议之后,她们已有了出宫的计划。
阿桃刚定下决心,要离开燕珩回家乡去。哪晓得宫人慌忙跑来,跪在地上苦求道:“皇后,你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陛下哪里惹到太皇太后,现在陛下跪在慈明殿外,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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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疑心病
阿桃刚定下决心, 要离开燕珩回家乡去。哪晓得宫人慌忙跑来,跪在地上苦求道:“皇后,你快去看看吧, 也不知陛下哪里惹到太皇太后,现在陛下跪在慈明殿外, 说什么都不起来。”
阿桃闻言一下焦急起来,下意识往前走了好几步,撑伞的拾夏没有跟上,雨水打醒阿桃, 她停了下来,她知道定是燕珩与叶氏争执起来, 才会被罚的。
宫人见阿桃停下来了,唤了声:“皇后?”
阿桃静了片刻,淡淡地道:“他惹太皇太后不高兴了,我去又有什么用。”
“陛下身上有伤,若再这样淋下去, 怕是要出事的。”宫人道。
阿桃对燕珩还是有气,强逼着自己心硬起来,她陷入犹豫踟蹰中, 来求情的宫人跪了一地, 她仿佛没有看到,也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燕珩。
这太不像平日的皇后了, 大家都知道陛下宠爱皇后,两夫妻如胶似漆。
拾夏这时候走到阿桃身旁,在她耳边道:“皇后,别让旁人瞧出端倪来。”
一语提醒了阿桃,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阿桃点了点头,由宫人领路回到慈明殿,燕珩果然还跪在正殿外。
阿桃让众人停住脚步,她撑着紫竹油绸伞往正殿高高台阶上走,这会儿倾盆暴雨渐渐停住,细雨微风吹拂起她鬓旁的头发,她默默无声地来到燕珩身旁,盯着他笔直的背脊,张了张嘴,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将伞撑到了燕珩的头上。
燕珩回头,嘴唇发白,脸色发情感,唯一一点光彩是木然的眼睛中有阿桃的倒影。
他好似知道阿桃会来似的,冲她笑了笑,眉眼微垂,身子歪在阿桃的身上。
燕珩身材高大,阿桃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哪能抱得住,只能扔了伞双手搂着燕珩的身子,燕珩侧了侧脸,往她脖颈间拱了拱,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旁。
“阿桃…”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不停地呢喃着阿桃的名字。阿桃心中百味陈杂,抬起手勉强拍了拍燕珩的背,以示安慰。
宫人抬来轿撵,将二人带回玉芙殿,太医早就等候多时了,又是沐浴换衣又是把脉开药,期间燕珩一直拉着阿桃的手不放开,宫人想让他松开手,太医好施针疗伤,无奈燕珩昏迷之中气力还挺大,左手如同钳子般怎么掰都打不开。
“算了吧…”阿桃叹了口气,无力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里就好。”
众人退去之后,阿桃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燕珩,他眼珠不安分的滚动,想必梦中都不得安稳。老实说,闹了一天阿桃也疲惫了,眼皮上下打架,阿桃趴在燕珩身旁逐渐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阿桃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帘地是燕珩嘴角带着笑瞧着自己。阿桃这会儿已经知道真相,且起了分开的心思,自然无法坦然接受燕珩“炙热”的目光,她佯装害羞低下头去,不满地嗔怪,“醒了还不松开我,疼死了。”
阿桃动了动手腕,谁知燕珩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阿桃吃痛地吸了口气,燕珩微微起身,手指挑起阿桃的下巴,“看我。”他说。
阿桃咬唇,顺着燕珩的动作仰起脸来,与燕珩对视着。
“你怎么了?病了还不老实?”阿桃道。
“你本在慈明殿,怎么后来走了?”燕珩问她。
阿桃眨了眨眼,道:“我听到你跟祖母吵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进去劝更不是,索性就走了,省得她老人家拿我出气。”
阿桃若扯其他的理由,燕珩定要怀疑上两分,可她如是说,反倒显得坦诚了。
“你没听到我们在吵什么吗?”
“闹哄哄的,我没听清楚,就赶紧走了。”
随着燕珩收回去的手,阿桃本来怦怦直跳的心冷静了下来,她果然想得没错,燕珩疑心病已如膏肓,凡事凡人都要提防一遍,连自己也是如此。
阿桃自认终于将燕珩真面目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将他往日种种温柔都剖解成别有用心,越想心越寒,眉眼中难有情谊,为防燕珩看出破绽,她一边起身,一边道:“你饿了吧,我叫他们拿些吃得来。”
可还未离开,她的手腕再次被燕珩扼住,“阿桃,你别走…”他掀起眼,眸中似有点点泪光。
“怎么?”阿桃反问。
燕珩无言哽咽,顿了顿,开口:“阿桃,我惹祖母生气了。”
阿桃扯了扯嘴角,还未说话,燕珩紧接着从床上撑起来,突然将阿桃揽入怀中,语气中带着恳求,“祖母她不理我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不要不理我,好么?”
阿桃睫毛颤了颤,肥了好大的劲才将燕珩用深情表白激荡起来的情思平复下去,她简单地嗯了一句,从燕珩的怀中脱开,伸手摸了摸燕珩的脸颊,“我不走,你别胡思乱想了。”
“你答应了,绝不走。”燕珩再次确认。
阿桃微笑着颔首,“不走,我就在你身旁。”
她如哄小孩一样,好不容易才将燕珩哄睡着了,探探他的额头,还是烧的滚烫,好在燕珩的手终于舍得松开。
阿桃给他盖好被子,走到门外。
廊下拾夏和庄嬷嬷已经等候多时,她二人将阿桃引到一偏僻处,道:“刚得的消息,甘遂的人越搜越紧,怕是明日就要去灵隐宫了。”
阿桃思索片刻,回头看了卧房一眼,而后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带嘉宁去兴隆街。”
原来白日阿桃去与嘉宁商议出逃的事,本来几个宫门都被重病看守,阿桃不抱希望了,但嘉宁却对她说,还有路。
“当年我逛兴隆街都逛得厌烦了,所以悄悄在那儿开了一条道,能从那儿逃出宫去。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那条道被堵住没有。”
晚上,拾夏去确认一遍,告知阿桃,嘉宁说的那条出路还在,确实极为隐蔽,并没有被堵上。所以,走或不走,就在阿桃一念之间。
拾夏和庄嬷嬷各自回去准备,阿桃拖着有千斤重的脚步回到卧房。
太阳从夜色中出来了,阿桃撩开幔帐,阳光便洒在燕珩安详的睡颜上,阿桃无声地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没来由地落下泪来,幔帐落下,她身影印在其上,纤弱动人。
等燕珩再次醒来,已快到中午。睁眼不见阿桃,燕珩免不了到处找人,宫人告诉他皇后在书房里。燕珩便跌跌撞撞跑到书房来,果真阿桃立在墙下,背着手看他挂着的画。
“那是我老师班苏画的,”燕珩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袍,走进房来,指着那几幅画对阿桃道,“但是这四幅梅兰竹菊中,只有一副是真迹,其他都是我仿的,阿桃猜猜,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阿桃笑了笑,指着其中一副傲梅迎春,“这个是真的。”
燕珩摇了摇头,阿桃又指着那副菊煞肃秋,燕珩再次摇了摇头,阿桃的粉拳轻轻打了一下燕珩,“珩郎拿我打趣呢,我不猜了。”
阿桃那娇俏无邪的模样把燕珩的心暖化了大半,他将人揉在怀里,赔着好脾气道:“好了,不逗你了。”
他指着那副竹海听涛说,“只有这个是真的,其他的都在战乱中流失了。”
“那你老师呢,”阿桃接着问,“他怎么样了?”
燕珩摇摇头,言语中颇有沉痛可惜,“老师在战乱之前出使蒙古,好几年没音讯了,想必魂散客乡吧。”
阿桃心思百转,并不在意燕珩说了什么,此时此刻无非敷衍罢了,燕珩兴致来了,要教阿桃学写字,阿桃拿着笔却说:“不写了,你都把祖母气坏了,还有心情教我写字。”
燕珩哪管阿桃说什么,按着她的手不依不饶地写了下去,他道:“写字最能平复心情,不信你试试。”
“我不试。”阿桃赌气将笔搁下。
燕珩拿她没办法,也放下笔,抬手刮了刮阿桃的鼻尖,退让一步,道:“那阿桃说说,我该怎么办?”
阿桃点着下巴想了想,笑盈盈道:“祖母最喜欢吃兴隆街的一家绿豆糕了,我去买回来,再帮你说两句好话,不就什么气都散了。”
要不说阿桃真是失了浑身解数,卖萌撒娇,将燕珩百般软化,比平日更甚,闹得燕珩应接不暇,抵不住阿桃在怀里犯浑,伸出指头将人推开,假装正色道:“你就不问,我与祖母怎么吵架了?”
“一家人不怕吵架,”阿桃玩着腰间的荷包穗子,道:“我多说两句好话,过两天你去她面前晃一晃,就好啦。”
望着阿桃“天真的模样”,燕珩不禁苦笑,为了不让阿桃瞧出什么不对,只得答应下来,“好吧,我陪你去。”
“诶!不行!”阿桃当下拒绝。
燕珩一愣,阿桃转为笑脸,解释说:“你还有伤,就不用陪我了,我快去快回,给你带好吃的呀。”
如此说,燕珩也不再坚持,他确实有伤,不便行走了,于是将事情都交给庄嬷嬷去准备。
用过午饭,一切准备妥当,阿桃可以出发了,临走前,燕珩要去书房练字,阿桃本已经走出去了,又返回去,逆着光站在门口,对燕珩道:“你…”
燕珩执笔扬起脸来,听阿桃说完,可阿桃口中没了下文。他笑了,笑容温和,柔声问:“怎么了?”
“没,没事,”这回轮到阿桃苦笑,她满腹心事,有口难言,最后只剩下一句,“你等我回家吧。”
燕珩点点头,病中的他有几缕碎发荡在额前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少年气,嘴角上的笑容显得他乖顺无比,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回答阿桃:“好,我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破网络,发了一个晚上都没发出来(哭),请接收我诚挚的歉意。
明天中午十二点继续~
第53章 风雨来
阿桃走后, 燕珩在练字,忽而天气变化,眼看就要下雨, 一阵疾风拍开木窗,吹散书桌上的宣纸手稿。
纸片如雪, 在房中纷飞,燕珩写得认真,并不在意。几个在旁伺候的宫人弯下腰去捡,一叠一叠的垒起来, 放回桌上,笔下一个字刚刚收笔, 燕珩余光不经意间瞄到最上面那张大字。
阿桃也常在书房练字,这些大字多半是她所写,本是按照时间顺序放的,越早前的就越在下面,若不是因为被风吹散, 宫人胡乱捡起来,打乱了顺序,燕珩还发现不了, 头面上那一张上的写写得如此之好。
“这…”燕珩捻起那张宣纸, 皱眉看了许久,问宫人, “这是皇后写的?”
底下人瞧了一眼,他们哪能分得清是否是阿桃手笔,只能记个大概,再者玉芙殿的书房除了皇后还有谁能进来,不是阿桃还能是谁呢。于是面对燕珩的疑问, 都点了点头,称是。
剑眉压星眼,燕珩手上一用力,将宣纸一角狠狠捏住,自顾自道:“这不是她写的…”
燕珩手里那张写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字体独特,如松如竹,挺拔有力,模仿的是乃是哀帝自创的风格,像阿桃这样的初学者,断然学不会。
而此人下笔尽得哀帝精髓,在燕珩印象里,除了嘉宁公主,怕没有其他人了。
“我不在的时候,皇后可有跟什么人接触过?”燕珩沉声问。
低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不该说,还未理出个头绪,只见燕珩双指弯曲,不耐烦地扣响桌面,“我问的话,这么难回答吗?”
“皇后没接触什么人啊,不是宫女就是内侍,且都在宫内,连玉芙殿都很少出去…”几人说着恍惚想起了什么,又怕说出来被燕珩责罚,故而支支吾吾的。
见此情,燕珩伤口隐隐作痛,他没了耐心,摆了摆手,外面的侍卫挂着刀二话不说就要把平日侍奉左右的宫人拉下去。
“严刑拷打,想起来再说。”燕珩声音冷淡。
大家都弄不明白又哪里惹燕珩不高兴了,又害怕又冤枉,可偏不敢大声求情,只憋闷着低低抽搭,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弱弱地开腔。
她道:“陛,陛下…奴,奴想起来…”
燕珩抬眼,跳了跳眉,示意她往下说。
侍卫放开那小宫女,小宫女埋着头哆哆嗦嗦地道:“前几天皇后带回来一个种花的宫女,皇后本来很喜欢的,不知道那宫女何处让皇后不满意了,后被遣到灵隐宫去了。”
燕珩听到一个宫女,心里明了了八分,但问那宫女长什么样子,众人居然都回忆不起来,只晓得叫阿宁。
燕珩颓然倒在椅背上,合上眼,揉了揉眉心,千防万防,哪能想到在眼皮子低下出了事。
之前甘遂说有消息称嘉宁公主怕是偷混进宫,燕珩还有百分自信,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所以即便甘遂的人要搜宫,他也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嘉宁其人不但在宫里,甚至到了阿桃跟前。阿桃目下还活着,证明嘉宁没有冲她下手。
不但没有下手,还能心平气和的相处,由此推断,阿桃现下怕是已经知道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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