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燕珩动呢,军师蹭到他跟前,假惺惺地劝:“陛下,将军问话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皇后又没事,一个宫女怕什么呢。皇后就这么被拐带出来,定是这宫女教唆的。”
“是她教唆的,她怎么不跑呢?”燕珩冷声反问。
军师笑容一僵,一时间讲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道:“陛下,甘遂是景国大将军,是使节上宾,你我都是汉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燕珩听完这话,笑了,“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汉人啊。”
军师被燕珩那笑容吓得怔住了,嘴角抽动了两下,还未说什么,突然不远处的拾夏扯着嗓子尖叫一声。
燕珩放眼看去,甘遂的金错刀刺进了拾夏的肩胛。
阿桃眼看钢刀刺进去,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泪水模糊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整个人几乎要给甘遂跪下来。
甘遂再次问拾夏同样的问题,问她是否通敌,拾夏面入白纸,口中翻涌着腥甜,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住地摇头。
不承认,绝不承认。
夏国本就是她的故土,嘉宁本就是她的公主,阿桃本就是好人,她为什么要承认,何来通敌一说。无奈,拾夏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就算心底打定主意不动摇,可就怕顶不住严刑逼供,拾夏自己也看透了这点。
为今之计,拾夏拼着气力,张开口,人还没说话,鲜血从口中喷出来,她朝着阿桃哭道:“皇后…我,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受,受这个罪,我,我还不如死了…”
话音刚落,下一刻拾夏便咬断了舌头,倒在雨水里。
阿桃一愣,呼喊求救都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劈,一下子软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甘遂啧了一声,将金错刀收回腰间,掸了掸衣摆上的血迹,骂道:“废物,脏了我的衣服。”
阿桃猛地仰起头,眼睛中充斥着血丝,她指着拾夏,问甘遂:“将军,你在说什么,她死了,你却关心衣服?”
甘遂不耐烦地歪头,与阿桃说:“郡主,夏国人是我景国手下败将,不值命,你要宫女还有千百个…”
“我哪个都不要!”阿桃跳起来,淌着泪嘶吼:“我就要她!她是我的宫女,是夏国皇后的宫女,你凭什么动刑!凭什么滥杀无辜!”
阿桃又气又恼,暴跳如雷,悲愤交加,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明明害怕地要死,但还是攥着拳头,和高大的甘遂对峙,不停地质问他,问他:“谁的命不值命,你们这样和屠夫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你们这样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甘遂撇了撇嘴,没时间也没耐心受阿桃的聒噪,他叉腰怒吼:“郡主你醒醒吧!夏国就是景国的奴隶,就是景国一条狗,包括你的夫君!我不光杀人,你的哥哥也杀人,这稀松平常!我是禽兽,你的哥哥也是,你也是!”
“啊——你闭嘴,你胡说!”阿桃双目欲裂,突然像只野猫似的跳起来想去抓甘遂的脸,可甘遂浑身武艺,怎么可能被阿桃伤到。他大手一挥,阿桃就被打到一旁,摔在地上。
她想挣扎着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觉得所有的火把一时间都熄灭,四周陷入黑暗,甘遂气得大叫,阿桃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手揽住自己的腰,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扔在马背上,颠簸着跑了出去。
不用想,阿桃对这手的触感太熟悉不过,就算仅仅一瞬,她也能敏锐的感知,是燕珩。
“你,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阿桃大叫。
可燕珩一直默不作声,阿桃气急相叠,挣扎摸索到他的大腿,张嘴下死劲咬了一口,但听燕珩倒吸一口凉气,阿桃刚出两分气,却被他啪啪打了两下屁股!
阿桃小脸能红得滴下血来,她忍不住大叫,“混蛋!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不知道燕珩带着她跑向什么何地,阿桃在混闹之间能感觉到他在某地打了个转,又往回走了,阿桃哽咽着停住打骂,静静趴在马背上,等燕珩回到方才甘遂施暴的地方。
“怎么回事?”
燕珩冷声问。
阿桃好不容易翻起身来,歪在燕珩怀里,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狭窄的山道上堆满了尸体,甘遂和他的军师包括十几名士兵无一活命。
“怎么会这样!”燕珩明显地发怒,其他被派出去找人的队伍接二连三地回来,见到眼前的惨景,无不吃惊万分。
“将军!”几个校尉飞奔下马,怀抱着一丝飞扑到甘遂身边检查,可惜人被一刀割喉,立时毙命。
“我带皇后离开还不到两刻钟,就听到有打斗的声音,”燕珩下马问甘遂剩下的人,“你们方才可有注意到什么?”
“我,我们…”那几个校尉立功心切,一时间撒缰跑出去十几里地,哪能听到什么,可猛地被人诘问,难免支支吾吾,下意识顺着燕珩说:“对,我们也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将军武功高强,在他身边护卫的都是高手,荒山野岭,难道闹鬼了不成?!”燕珩喝道。
在场的人见遍地横尸,连甘遂这样悍将都无还手之力,仿佛真的闹鬼了一般,人人心有余悸,少不得由燕珩主持大局,他当机立断,“贼女没抓到,反倒折了甘将军。怕是夏国有埋伏,故意引我等上勾,还是先撤退,再做定夺。”
一说夏国有埋伏,众人都是领略过夏国残部疯狂反扑的人,况且我在明敌在暗,实在没有留在此地的理由,便都同意先回东都城。
于是,燕珩命茂竹将尸体收好,一起带回,吩咐完毕,燕珩走到阿桃跟前,牵起缰绳,扬起脸对她道:“阿桃,不怕,都没事了。”
阿桃瞳孔紧缩,忽然想明白了,燕珩早就想要在此地绞杀甘遂,所以方才激将甘遂,把大部队都散了出去。之所以去而又返,就是为了做这出戏。
从凶狠蛮横的甘遂手里逃脱,阿桃这会儿非但没有感受到一丝轻松,反而不由地偏体生寒,止不住地发抖。
这厢燕珩上马挨着她坐稳,双手向前将阿桃圈在怀里,侧过头在她耳垂上吻了吻,轻轻道:“你玩够了,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十二点更新~
第57章 安神药
这厢燕珩上马挨着她坐稳, 双手向前将阿桃圈在怀里,侧过头在她耳垂上吻了吻,轻轻道:“你玩够了, 我们回家。”
阿桃瞬间浑身僵硬,脑袋里嗡嗡的, 直到被燕珩押回玉芙殿,殿门关上时,她才反应过来,跳起来要往外面跑, 可惜又被燕珩拦腰抱回,连拖带拽扔回内室的床榻上。
阿桃就如跳上岸的鱼, 还要奋力挣扎着起来,燕珩双手猛地砰地一下压在床沿,将她禁锢在身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阿桃。
阿桃惊魂未定,睫毛上仍挂着泪珠, ,一抽一抽地打颤,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燕珩抬起手想要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向耳后, 阿桃條地耸肩, 害怕地躲开。
燕珩垂眸轻叹一回,柔声道:“阿桃, 你不必担心,拾夏的后事我安排下去了。你淋雨了,来,我帮你换衣服。”他的手再次探向阿桃的肩头,按在她纤薄的背脊上。
“别!!”阿桃打开燕珩, 双手环抱胸前,拼命地缩紧身子,惊恐道:“你别碰我!”
燕珩的手僵在空中,缓缓合拢,他道:“阿桃,我知你生气,气我哄骗你了许多。但你听我解释…”他想了想,良久,道:“总之,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阿桃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珩,“我问你,我给哥哥写的信是不是都没寄出去。”
“…”燕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哥哥给我的信,哄我相信你,亲近你,喜欢你,依赖你的话,是不是都是你写的?”
燕珩还是不说话,没否认。
“好,”阿桃深吸一口气,翻过身子,仰面与燕珩对视,再道:“祖母他们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因为他们是夏国人,景国灭了夏国,夏国百姓被奴役被虐待,为此,祖母他们恨透我了,是也不是?”
“是。”燕珩回答。
“所以,不光是祖母、慧颖他们,包括芸娘,拾夏,还有宫里其他夏国人,他们对我好,对我笑,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对。”
“所以,慧颖她,她真的死了对不对?”
“为什么!”阿桃大叫着推搡了一把燕珩,用力坐起来,揪着燕珩的领口,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编织这些谎言,你把我关在这个金笼子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燕珩默默听阿桃崩溃大喊,可她本来几天几夜未休息好,又遇到这么多事,情绪激动之下,人差点晕厥,叫闹几声后只觉得眼前发黑,人软塌下去,燕珩赶忙拥住阿桃的肩膀,把人紧紧抱住,摁在怀里。
他道:“我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啊。你要是知道景国的所作所为,你还会安心舒心的过活吗?你要是知道外面血流成河,你会夜夜不能寐,自怨自艾,自责万分,所以我帮你做了决定。”
阿桃这会没什么力气,软软地靠在燕珩胸口,两只眼空空地流泪,机械地喃喃:“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燕珩耐心地道:“因为我是爱你的…”
“爱我…”不等燕珩说完,阿桃冷笑,“这是不是爱,是禁锢,是欺骗。我不要你这样的爱。”
燕珩听完,浑身一僵,他合上眼睛,而后缓缓道:“阿桃,方才在山上你还叫我珩郎,求我救你的,你是在说气话对不对?”
阿桃微微撑起身子,狠心道:“许你骗我,就许我骗你?”
“阿桃,”燕珩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在山上截杀甘遂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我知道,”阿桃说:“我也知道你是个卖国求荣,临阵投敌的叛臣,哀帝是不成器,但夏国子民不该遭受无情的屠杀。这些,都是你这样的叛徒带来的灾难。且不说,你骗我欺我,单轮这点…”
阿桃想了想措辞,然后,轻蔑至极地道:“燕珩,我就看不起你。”
燕珩在阿桃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无奈又痛苦。
若是旁人误会燕珩,误以为他是个汉奸卖国贼,燕珩还能自嘲自己装的像,一笑了之。任何人都能不相信燕珩,全世界都可以站在燕珩对立面,可在他的心里,唯独阿桃不可以。
要知道,上辈子,阿桃能放弃故国,坚定地与燕珩站在一起,能在燕珩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眼含热泪地抱紧他,鼓励他,对他说:“我不管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中有国有家,是个真正的男人。”
前世的阿桃无条件地相信燕珩,燕珩绝无可能想到,今生的阿桃会说“看不起”三个字。
燕珩所有的坚持和信念在这一刻崩塌了。
“我没有…”他松开阿桃,垂下头去,不住地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明明没有,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为什么都要怪我怨我…”
阿桃揉着被抓痛的手臂,往床塌里面缩了缩,谨慎地打量燕珩,却见他不自然地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被面,好似神经质了一般,阿桃下意识要探身,想要出去安抚他,可下一刻又犹豫了,最后终究没有动作,任由燕珩的精神意志逐渐奔溃。
“阿桃,你知道吗?”燕珩一面垂着头发抖,一面沉声问她,“你知道,我虚与委蛇潜伏在这个伪朝廷,有多难吗?你知道,我背负着千万人的唾骂,做这个伪皇帝,有多难吗?”
阿桃咀嚼燕珩这话,这才回过神来,难道燕珩投降是假吗?
她还没出声询问,燕珩豁然扬起脸,他那疯癫的模样把阿桃吓了一跳,只见燕珩赤红着双眼,一把将阿桃抓出来,逼迫她直面自己,燕珩道:“阿桃,你能体会当所有亲人、友人,都不理解你,不支持你,曾经以你为荣,而今以你为耻,甚至咒你死,你却有口难辩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燕珩脸色苍白,可眼睛却充满了血丝,他强烈地,急迫地告诉阿桃,他的苦衷,希望阿桃能变回前世那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妻子。
可燕珩此时已经疯魔了,他哪能想到,阿桃此时被这惊天大转变打个头脑发懵,全然不懂如何思考,更别说与燕珩感同身受了。
阿桃像被抽去灵魂一般,现在能做的只剩下愣愣听燕珩诉说。
“如果可以,我也想横渡巢河,去江南过逍遥日子,我曾经,我曾经也是这样做的,可是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燕珩哽咽了,泪珠滑落面颊,“巢河虽不大,我用尽一辈子都跨不过去。我明白了,如果所有人都退缩,那我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倘若这世上一定要有人背负重担,那就由我来当这个罪人吧。阿桃…”
燕珩念着阿桃的名字,将她细软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之中,急切地说:“阿桃…这秘密我从未告诉过旁人,你要相信我,我绝不是叛国贼人。你不能看不起我…你知道吗?”
燕珩如是说着,眼中满是期盼,期盼阿桃给他一句答复,可阿桃还是愣愣的,待在原地。燕珩盯着阿桃看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燕珩身子一跨,跌坐在床沿,颓然万分,他还是握着阿桃不放手,只是语气不是逼迫,而是带着一丝丝哀求。
他道:“阿桃…就算他们都遗弃我、厌弃我。我请你,我求你,你不能抛下我,好不好?”
听完燕珩一番剖白,阿桃脑中思绪纷乱,一时分不清孰对孰错,望着这个背脊弯曲的燕珩,阿桃本来坚硬的心又软了下来,若燕珩说的话是真,那他确实背负了太多。
阿桃难以想象,如果燕珩心怀旧国,他看到慧颖自焚时,该多痛苦。难以想象,林氏作为他最后的至亲,说出“至死都不原谅”这话时,燕珩有多无奈无助。
可最奇怪的是,燕珩是如何说服自己,迎娶景国郡主。燕珩口口声声说的爱,阿桃实在不明白。
“我…”阿桃嗫喏着,燕珩猛地抬头,带着欣喜和渴望,阿桃心虚地避开他眼中的狂热,踟蹰半晌,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她和我是不是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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