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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南楼北望

时间:2020-12-25 09:27:03  作者:南楼北望
  这个问题她昨天也问过青龙祭司派来的人,但那人过分板正,只说阿榆无碍,却并不知道阿谷这“一介女奴”的状况。
  还好,朱雀果然是知道的。
  “她们两人都没事。”他说,“就是阿榆颇为伤心。她原本想叫人医治阿谷,结果没人愿意,说她是杀了祭司的贱奴。最后,还是我来用巫术……我分明不擅长治疗的巫术。”
  他摇了摇头,又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隔着符阵递给裴沐。
  “阿谷醒后,说要谢谢副祭司大人,就求我把这条手链送你,说是亲手编织的。”朱雀挤了挤眼,露出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我瞧她对副祭司大人很钦慕,反正她现在处境不佳,阿榆护着她也艰难,不如副祭司大人将那小女奴收了?”
  裴沐接过手链。这是一条靛蓝色的细链,虽然没有额外的装饰,却编织得十分精巧,说得上是一门手艺了。
  她将手链戴在腕上,说:“替我多谢她。”
  朱雀痛快道:“是我要多谢副祭司大人替我护住阿榆。”
  对朱雀祭司而言,重要的是姚榆。至于阿谷,他大约也并无特别想法。
  裴沐无意指出这一点。言语是无力的;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就只能自己付出行动。
  何况,她还有其他一些事想稍微确认一下。
  “朱雀祭司。”
  “什么事?”
  裴沐含着一点笑,注视着他:“你托人将手链送来就好,实在不必在出征前夜亲自跑一趟。”
  朱雀苦着脸:“我有什么办法?阿榆这几天心情波动太大,现在又时时念着副祭司大人,总觉得副祭司大人是为了她才受难。她又来不得星渊堂,只好我来了。”
  “是啊……”
  裴沐仍注视着他的脸,那张秀美的、柔和的、毫无心机的、依旧年轻的脸。
  “朱雀祭司一直都是很重情的人。”她轻声说,“我明白的。”
  在这句话说出之后,只有极短的刹那,在朱雀祭司那柔和单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深沉的阴郁。
  他状似不经意问:“你被困在这儿,那神木怎么办?”
  裴沐顿了顿,也回答得漫不经心:“我跟大祭司大吵一架,很不愉快,所以跟他说我这段时日都不要过去神木厅,叫他自己想办法。”
  朱雀笑出声:“不愧是副祭司大人,真敢同那位置气。”
  他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裴沐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言。
  ……
  之后,就到了朱雀祭司等人出征的这一天。
  这一天里出发的人有朱雀祭司、白虎祭司、姚森。他们各自率领军队,按照顺序出发,前往预定好的地点。
  之所以必须按照顺序、特定时刻出发,是因为大祭司已经定好了一个大阵。
  这是前所未有的规模的大阵,以千军万马为笔画,将无怀联盟包围其中。
  虽然也因为大阵范围太大,导致军队之间驰援困难,但大阵一旦结成,无怀联盟便不过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何况,这是大祭司的决定。
  扶桑部中,没有人会质疑大祭司的决定。
  这是几年来最重要的一场战役。出征前,大祭司也不再隐于幕后,而是走到人前,站在大军前的祭台上,头戴骨白牛角面具,高举象征无上力量与权力的乌木杖,在激烈的鼓声中为所有出征的将士祝祷。
  烈山山下,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声。
  烈山之上,几日来都表现得懒洋洋,简直可说自暴自弃的副祭司大人,也在同时站了起来。
  “终于来了。”
  她喃喃自语,并走到符阵边缘。
  她的青藤杖已经被单独放置在外,防止她施展巫术、逃脱禁锢。
  但此刻,裴沐站在禁制边缘,朝门口喊了一声:“哎,你过来。”
  守卫的两名祭司对视一眼,只有一名谨慎地走了过来,行礼道:“副祭司大人有何事……唔!”
  短短瞬间,就见副祭司纤细有力的手伸到了光符之外,只轻轻一勾,便轻易夺去了这人手中的祭司手杖!
  他尚未来得及呼喊,门口的同伴也足够敏捷、想大声呼喝――
  可那属于副祭司的淡蓝风力,已经萦绕在了四周。
  让人沉眠的力量扩散开来,转眼覆盖了星渊堂中剩下的每个人。
  奇怪的是,他们却都只是在原地闭上双眼,没有倒下。
  裴沐轻巧地跨出阵法。她手中上下抛了抛祭司手杖,又随手塞回给那个倒霉鬼,自己则朝神木厅的方向走去。
  手杖离手,风力却仍在流转。
  符阵之内,风力与藤蔓集结,幻化出另一个“裴沐”――她正靠着墙壁,闭目休息。
  看上去与本人一模一样。
  副祭司大人背着双手,轻快地往神木厅走去。
  四周的人们皆闭目沉睡,她一路畅通无阻,保护神木厅的阵法也为她让路。
  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重重藤蔓中后,星渊堂里的人们才倏然惊醒。
  他们恍惚片刻,四下瞧瞧,只见处处皆然、毫无异常,便又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神像之中,两名看守也晃晃脑袋,已然是将刚才片刻中发生的事情完全遗忘。
  他们只见被光符困住的副祭司冷冷说了一句“你们帮我转达,今天我不想见大祭司”后,便顾自不言。
  两人无可奈何,只得再行一礼,小心回到原位。
  而神木厅中,裴沐已经站在了神木下。
  属于扶桑部的神木枝繁叶茂、高可入云,以一种霸道的气势庇护着这里的人们。
  与它相比,一旁属于子燕部的小树苗,是多么渺小、不起眼,哪怕被吞噬融合,也并不奇怪。
  现在,她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望着这两株同根而生,却也截然不同的神木。
  “真奇怪啊。虽说我是自己愿意成为副祭司,愿意认真学习扶桑部的技术、文化,真心诚意地想要和人们一起,让人类活得更好……”
  “但为何,似乎人人也都忘了,我只是为了让族人活得更好,才心甘情愿低头?”
  淡蓝的力量不断涌出,包围了参天的神木。
  巨木似有所觉,枝叶警惕地抖动;但无数日夜里,裴沐为它梳理力量,也将自己的气息融入了巨木的每一枚叶片、每一寸树干之中。
  神木枝条垂落,不言不语;剩下的半颗神木之心静静散发光辉。
  裴沐整个身影渐渐没入了神木之中。
  她尊敬姜月章,尊敬他的品性和理想。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实力不如他。
  扶桑大祭司的力量,一部分源自格外强大的神木;除开这一因素,他们之间,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总是有人低估我。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低估是轻率,而轻率就会大意,从而给予被轻视的一方以可趁之机。
  裴沐沉浸在神木的力量之中,将每一寸气息都融入其中。
  顷刻之间,神木厅中已经回归平静,似乎一人也无。
  唯一让裴沐悄悄皱眉的事情是……
  “阿灵,阿灵?奇怪了,明明说好,怎么却不在……又睡着了么?”
  *
  入夜。
  大祭司匆匆归来,刚到星渊堂,便往神像走去。
  到了入口,两名守卫就小心翼翼,委婉传达了副祭司大人那一番大不敬的话。
  大祭司抿了抿唇,也不答话,只还想往里走――
  “姜月章你走开!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你!”
  光符闪动,副祭司气得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蝉出征你都不让我去看她。好,这副祭司我不当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便!”
  大祭司终于停下脚步,唇边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却又感到不出预料。他垂眸思索,迟疑片刻,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更多地惹他的少年生气。
  “我明日再来。”他说。
  副祭司大人理也不理,背影简直像头气鼓鼓的食铁兽。
  大祭司内心里突然蹦出这个联想。他一时觉得他的阿沐可爱极了,却又不能表达,只能回身敛眸,遮去眼中笑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
  “大祭司大人,大人――不好了,前线传信,无怀部大军发现我方大阵阵眼,正集中力量攻击!”
  星渊堂中顿时一片哗然。
  大祭司豁然转身,见到一张努力克制却还是惊慌失措的脸。
  他沉下神情,折回往星渊堂前的方向。
  “传令星渊堂,速往祭台集合!”
  “遵大祭司令!”
  ……
  一盏盏青铜灯,亮着永恒般的、不变的光芒。
  祭司们聚集在堂前,紧张地思索对策。
  后方神木厅则被精密的阵法包裹,其中空无一人。
  这里有大祭司的力量笼罩,外人轻易不得进入;若是强行入侵,便会导致尖啸长鸣,以作警戒。
  悄然地,却有一缕焰色飘来。
  它恍如一只火红的小鸟,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飞来。
  它在神木厅的入口处停顿片刻,而后施了某个研究多年的巫术。
  一点暗影贴在神木厅入口的光幕上,缓缓蠕动,侵蚀出一个小小的圆洞。
  正好够这火焰凝结的小鸟飞入。
  它飞了进去,洞口也在身后合上。
  神木厅中空空如也,唯有风声与草木声在星空下相伴。
  青铜灯也不亮,只丝丝缕缕的星光带来微弱的光明。
  小鸟飞近参天巨木,化为一道人影。
  他抬手虚虚贴在神木枝干上,便有与方才相同的暗影弥漫;这是一种诡异的、极为少见的巫术,对于破解种种禁制有奇效。
  他也是费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功夫,才找到并学会这些巫术的。
  当年,若是有这样的巫术在,那人也不会……
  人影狠狠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多想这事。
  他专心致志,小心操控。
  很快,半颗发着淡彩微光的、宝石模样的物体,就落入他的掌中。
  “剩下的半颗神木之心……”
  他的唇边不由露出一缕微笑。
  只有多年苦苦忍耐、终于望见成功曙光的人,才能露出这点梦幻般喜悦、又略带一丝迷茫的微笑。
  ――阿荫,玄武,我终于能不辜负你们的死……
  “原来是你。”
  黑暗中,乍然响起的声音让他陡然一惊。
  而更让他心脏发沉的是……
  这是大祭司的声音。
  四周青铜灯一一亮起。
  距离神木不远处,那孤傲冷峻的人影……不是大祭司又是谁!
  大祭司的目光与平常别无二致,依旧冷漠而不起波澜,平静到让人心生恨意。
  他说:“五年前勾结无怀部掀起内乱,现在又再一次背叛的人――朱雀,原来是你。”
  灯光颤抖,星光也在颤抖。
  颤抖的光影中,朱雀祭司那纤柔秀美又不乏天真的面容,此时布满沉沉阴云。
  他后退几步,手中紧紧攥住神木之心――大祭司的命脉。
  “是我,又如何?”他露出一个凶徒才有的、略显疯狂的笑容,“你再一次被背叛,现在是否惊讶又难过?早在当初你决定……”
  “我对你背叛的原因没有兴趣。”
  大祭司淡淡一句话,让朱雀的一腔激愤堵在胸中,烧得他浑身发烫、大脑充血。
  “你……”
  “朱雀,你今夜偷窃神木之心,是想如何?”大祭司平静得让人愤怒,“一旦让无怀部得到神木,我扶桑部上下,连带诸多盟友,共几十万人,都可能沦为无怀部的奴隶。”
  “这就是你要的?”
  “……不会,你以为我是你吗!”朱雀怒道,“我早与无怀部有约,我会接过大祭司之位,我会护好所有人!只有你,姜月章,你不能再高高在上,不能再随意夺取别人的性命……”
  “我的决定,都有法度可依。你又要依据什么,个人的喜恶?”大祭司摇摇头,漠然的面容上似有一丝不屑,“朱雀,治理部族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你可以选择现在将神木之心归还,我还能让你死得不算太痛苦。”
  大祭司伸出一只手。那姿态稳定得可怕。
  朱雀死死盯着他,唇角抽了抽。
  “不可能。”他说。
  一缕暗影出现,倏然吞噬了那颗珍贵的神木之心。
  短暂的沉默后,朱雀开始大笑。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角带泪。
  “我早就知道,七年前,是你命令姚森舍弃阿荫他们,去救所谓更重要的祭司!”
  他的悲愤终于肆无忌惮地爆发。
  “五年前,玄武为我顶罪,被你残忍杀死。姜月章,我早就发誓,我绝不饶过你!现在神木之心已经被我传去无怀部,待神木之心合二为一,你就会失去神木的倚仗,会凄凉死去……”
  “愚蠢。”
  在朱雀愣怔的目光中,大祭司依旧站在那里,浑身气机圆融,力量弥漫如不可反抗的天地之力。
  “……唔,不过,我反而要多谢你。”大祭司沉吟片刻,唇边泛出一点微笑,“你总算将我特意制作的‘标记’送了出去。如此,也方便我去取回失窃的神木之心。”
  “你,什么意思……”
  朱雀愣住了。
  但他毕竟也是四大祭司之一,是大荒上顶尖的祭司。他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回忆着他拿到手的“神木之心”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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