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幽幽的哭声似乎就在附近,但是断断续续听得也不太真切。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却又没了声音,她以为是自己太累太饿产生的幻觉,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客栈。刚走两步那个诡异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杜若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觉得听得清楚了一点,她顺着这个哭声再往前走很快找到哭声的来源。那是间小院子离刚才的位置不过三四丈的距离,有女人的哭声从院子里传出来,但是那呜呜的声音又有些含糊不清,在这昏暗而破乱的小巷里的确有些吓人。
“谁哭得这么难听啊。”杜若说,“知不知道这样挺吓人的。”
话音刚落那呜呜的声音突然增大了几分,紧接着是重重的踢门声音。杜若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退后两步再往前一冲,蹬了一下墙面纵身跃进那个小院子。院子里有间屋子的门已经被踹得直摇晃,那女子的呜咽声也是从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杜若努力推开一点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有个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口中塞着破布,她大概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倒了下来挪到门边,也只有这样才能用脚碰到门。杜若扯了扯那个门上的铁锁,发现这锁做得还挺结实,她拿起腰间的刀狠狠砍了两下,那锁的接口处也只是豁了一些小口。杜若不愿再砍了,她心疼那自己的刀。虽然这锁挺结实但这门已经非常破旧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门就是一个飞踹,一脚两脚三脚那扇破门轰然倒地,门板压在那个女人身上,那女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呜咽声。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收住。”杜若赶紧上前去抬开门板,她这才看清楚那个被绑着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那个女人青着眼眶,嘴角还有些瘀伤。她的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有一只脚勉强挣脱出来,所以才能踢到门。当她口中的破布团被扯出的一瞬间,她脱口而出:“救救我,我被绑架了,那个男人要杀了我。”
杜若一听是绑架也没再多问,心想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她开始去解绳子却发现这绳子绑得有些复杂,尤其是绑住女人手的那几个结非常难解开。
“还给你绑的猪蹄扣,你越挣扎越紧。”杜若废了不少力气才把绑手的绳子解开。
那女人双手被解开之后便自己看是迫不及待地解脚上的绳子,她慌张地说:“快,他要回来了,他一般天黑的时候要回来一次,如果被撞上就死定了。”
‘他’大概就是绑架犯了,杜若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等到绳子解开她便拉起那个女人往外走。谁知那女人挣开她的手转身跑去翻屋子里的箱子,杜若站在院中催促道:“回去干什么,赶紧走啊。”
那女人抱着一个布包跑了出来,正在这时候院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男人跳了进来。女人尖叫一声往屋里跑去,杜若还傻乎乎地站在院中。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有帮手。”男人大概非常生气,他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棍就往里冲。
杜若见状一个侧踢一脚正中那人小腹,那男人大概也是练过一点功夫,挨了一脚捂着肚子倒地很快就蹦了起来,他举着木棍向杜若打来。两三招下来杜若丝毫不慌张,她凭感觉能判断出这个男人练过一点功夫,虽然招式不算多好但身手很灵活,应付这样的人杜若觉得绰绰有余。又过了几招,杜若找准机会对着那人的后颈就是狠狠地一拳,那个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走吧。”她小声呼唤这屋里的女人,却不见有人出来。她伸头往屋子里看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杜若刚才和那个男人打斗的时候,那女人不知道从哪个位置先跑路了。
“这算个什么情况。”杜若撇了撇嘴露出无奈的神色,摇了摇头只能往外走。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波显然还没结束,杜若刚走出院门就觉得眼前一黑,鼻子上重重挨了一拳,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勉强让自己的鼻子少受了一点痛,不过还是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出来。她刚想抹一下自己的鼻血却被两个人反剪双手按在墙上。她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门外还有绑匪的同伙。危难之际只有奋起反抗还能给自己争取一点逃跑机会,于是杜若也顾不得擦鼻血左脚用力往后一瞪,可惜身后那人敏捷的闪开,杜若的脚只挨到他的衣服。一脚蹬空但是左肩的手似乎有所松动,杜若肩膀一扭挣脱开来一个抬肘狠狠击在右边那人的胸口。接下来杜若一鼓作气接连挥出几拳,可是这时候她才发现门外不止两个人。除了刚才按着她的两个人,剩下的三个人已经进了院子,院子另一面还翻进来几个人,这些人有几个穿的是捕快的衣服,也有几个穿的便装。原来是官差抓人,杜若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匪徒的同伙就放心了许多。
谁知刚看清眼前的画面,下一刻杜若就被人又按在了墙上。
第4章 含冤入狱半日
“哎,抓我干什么?”
她挣扎了两下这次却毫无作用,很快就被绳子绑了起来。现在也不敢在反抗,毕竟这是官府的人,刚才那几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殴打官差。
“抓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将杜若推出门外,“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杜若扭头看他一眼,那人黑色衣服上有个清晰的脚印。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杜若委屈地说。
“你不是坏人谁是坏人,刚才那一脚多狠啊。”黑衣人说,“幸亏老子躲得快。”
“我也没踢到你啊,”杜若被推搡着往前走:“你刚才打我鼻子上那一拳打得可实在了。”
“怎么着还想踢啊,小姑娘家家下手可真狠。”说着他作势拿起手中刀鞘就要打。
杜若仰起脸露出还在流着血的鼻子,她狠狠地瞪着那人,眼中没有一丝畏惧。
“这么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打的你。”他终究还是没打下去,原本想吓唬一下这个小姑娘却被她一脸的血吓了一跳。虽然没说是谁打的那一拳,可是眼睛不自觉地往后面看了一眼。
杜若的目光跟着看过去,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指挥着人四处搜索,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转过身来看了杜若这边一眼。他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年轻的脸庞上那一双眸子亮若寒星,腰间配着一把及其精致的三寸小刀。
“东西没找到。”他大步走过来拿出一块手帕揉了两下朝杜若的鼻子里一塞:“把人带回去先审着。”
杜若被这一下整得有些懵,突然又回过神来发现这人只是想给自己止血,但是这塞鼻子的动作实在有些粗鲁,她脑袋都被推得往后仰了一下。她想把这一小块手帕给扯出来,手却被反绑着,于是用力一喷气,终于鼻子通畅了鼻血也流了出来。见她这样别人也就不再管她,任由她鼻血长流。
这鼻血一直流到大牢门口就自己止住了,杜若看见这大牢的铁门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想跑却被直接押了进去。
庆城的大牢关押的犯人不少,每次看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其余的犯人都会一阵喧哗。杜若就在这片猥琐的喧哗声中被推进牢房,身上的绳子给她松开了,紧接着被杜若打晕的那个人也被关了进来,牢门被迅速锁上。
杜若这一看就来气了,她摇晃着牢门大喊道:“他怎么也关这间啊,男女有别不知道啊。”
一个狱卒呵斥道:“给我安静地待着喊什么喊,等审完定罪了自然把你关到女囚室去。”
这一下杜若彻底懵了,她转过头问身边的男人:“你到底干啥了?”
那人怒视着她却不敢再动手,他害怕自己再挨一顿揍。
“放我出去,你们抓错人了。”杜若趴在门边高声叫道。
对面牢房有人笑道:“每个进来的都这么喊,你歇歇吧我们还要睡觉。”
杜若不理继续喊:“你们抓错人了!”
过了一会儿,她那疯婆子一般的尖叫声终于激起群愤,好几个牢房的犯人都趴在门边开始骂她。
“闭嘴吧,我们要休息。”
“再吵就杀了你。”
“杀你全家。”
“你省点力气吧,待会儿严刑拷打的时候有得你叫。”
杜若哪见过这动静,被吓得闭了嘴。她不满地嘀咕道:“一个个的都睡这么早干嘛。”
很快她就离开了这间牢房,当她被押到审讯室的时候脑门上已全是密密的汗珠。审讯室里光看布置就很吓人,墙边那一排刑具种类齐全。杜若吓得大叫:“我是明州来的 ,明州府威远镖局随余家庄过来收货的,我可没犯法。”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会儿就登个记,等知府大人到了才开始审。”
什么案子能大到要知府大人亲自来审讯,还是在晚饭后本该歇息的时间。杜若看了看四周,有人正在整理刑具,有人在生火。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随镖局护送余家过来收货,顺便帮我师父的朋友送一封信过来。不信你们可以去五通客栈打听一下,我才来庆城两天,余家管事的是他们家二少爷,你们问他去,你们怎么不核实一下身份就抓人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几个狱卒低声商量起来。
杜若抓紧机会继续说:“我就是帮我师父的朋友过来送信,他朋友的妹妹十多年前嫁了过来,以前一直有联系,最近一两年给她写信一直没回,才派我过来看看。本来庆城这么远,这事也轮不到我来管,但是我师父要随宋家的商队押送物资去南营,那边要得急再加上那方最近多雨,不然我师父才不会让我来这里。我到了你们这破地方就迷路了,找了半天人没找到,路过一个院子听到有人呼救我才进去的,不然我也不会随便进别人家的院子。我进去就看见有个女人被绑着,我刚给她松开还没来得及跑,那男的就回来了,然后那女的就跑了,男的一看女的跑了就要杀了我,我一看这可是要命的事所以就还手了。我这边刚打完你们的人就来了,然后我就到你们这里来了。”也不管那些狱卒有没有在听,杜若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尽管有些语无伦次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她被带离了审讯室,回了自己的牢房。牢房里那个男人被带了出去,这一去这晚就再没回来。
对面有人问道:“小丫头你这么快就招了?”
“招什么招。”杜若气呼呼地说:“我就是个路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杜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有人来叫醒她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她靠在墙边歪着脑袋睡了一晚,醒的时候脖子僵硬无比。她揉着发疼的脖子看了看四周,昨天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脑海里。
“你可以走了。”狱卒说。
“你们审完了吗。”杜若站起身来跟着他往外走。
“早审完了,一直关在审讯室里。”
杜若委屈道:“那还不早点放我出去。”
“大半夜的放你去哪,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去了客栈,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接你了。”
第5章 出狱
府衙这边知道抓错了人,可是当时已经很晚如果随便把人放出去,万一出了意外也不好交代,索性把人留了一夜。一是为了杜若的安全,二也是为了等到真正的同伙抓到之后验证下杜若是否说谎。
杜若这会儿还沉浸在能出狱的快乐中,丝毫没想起要找谁出气,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待会儿吃什么睡多久。余正初亲自来接她的,等到杜若见到他时,他已经办好了交接手续。
“哎哟,人生难得新体验啊。”余正初笑道:“回去够你吹一阵子了,以后谁再跟你打架你就说你是坐过牢的,不怕死的就来。”
杜若继续揉着自己的脖子,看到余正初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子。“给我带吃的了吗?”她问。
“我只是来接你出去,又不是来探监,探监才带吃的。”
“那这是什么?”
余正初挡开杜若伸过来的手:“不是给你的,你先出去外院等我,我去见见知府大人,听说他昨夜一直在这里参与审讯。”
“发生什么事情了?”杜若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拖进了什么案件里。
“前些日子州府库房失窃,丢失金条三十多根,这案子也算是大案了,听说是团伙作案。本来都查出线索动手收网了,谁知道他们团伙内部除了叛徒,有一男一女偷偷带着金条跑了。抓了几个盗贼依然没找到金条,知府老爷急啊手下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了,甚至还请了昭义营的人前来帮忙。他们在查到那个人的行踪之后跟踪他到藏身处准备一网打尽,等他们把院子包围起来再冲进去的时候,就这么巧了,你从里面出来。你说说,这不抓你抓谁。”
“那他们也不问我,直接就动手了。”杜若满腹怨气。
余正初说:“你当时肯定动手了是不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一定是手比脑子动得快。你一动手他们就跟觉得你就是那群贼人一伙的。现在知道吃亏了吧,你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你看看你这脸,你这衣服上的血,一定是挨揍了吧,看样子被揍得还不轻。”
“不是我先动手的,我就刚拉开门,他们就一拳打我脸上,我当场就血流满面。”杜若说:“说起来那个贼还是我替他们收拾的,那俩雌雄大盗好像也起内讧了,男的把女的打了然后绑起来,我是听到有人呼救才去看。结果我救了那女人她转头就溜了,正好这时候那男的又回来,然后就打了起来。我刚打完这边一出门又被官府的人给揍了,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应该就是昨天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牢房,杜若站在院中看着天边的微光突然觉得无比惆怅。
“你等我一下。”余正初说:“我把这个东西送进去就出来。”
“你这是要当众行贿。”
“我没那么蠢。”余正初打开盒子给她看了一下又迅速关上:“这是我们家秘制伤药,我借着你打伤官差的理由给他们送一点伤药,讨好一下地方官,顺便也能宣传一下我家的神药。”
杜若撇了撇嘴:“我谁也没打着,受伤的只有我自己。”
余正初也不听她的转身往里走去,杜若只好站在原地乖乖等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清晨的阳光照亮院中的青石板,牢房最外面的那道大门突然又被打开了,几个人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走了进来。杜若一看不禁乐出了声,这不就是昨晚她救过的那个女贼吗,这么快就被抓着了。她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暗骂一句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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