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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着最热闹的院子走去，陆家主人的家宴必定在那里。为了躲偶尔路过的下人，杜若一路上都尽量把自己藏在阴影中。一路潜行东躲西藏，她终于到了花园附近。
不得不说陆家确实有钱，一个普普通通的十月十五，被他们搞得有声有色，管弦丝竹吹拉弹唱一样不少，光是演奏的乐人就数十人，一群歌姬舞姬衣着艳丽摇曳生姿。杜若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从那群漂亮的舞姬身上移开，看向那些放满花果的桌子，才发现何家的主人是谁。那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正轻轻晃着脑袋，手跟着乐曲打着节拍。那么大一桌只坐了三个人，身边却站了一大群丫鬟婆子伺候着，大概今晚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这三个人。
那中年男子想必就是何云章，虽然已是中年却生得一副俊朗模样，即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掩盖不住天生那一股风流倜傥。旁边的自然应该是她的夫人，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这个姑娘身形略微丰满衣着华丽举止也是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
杜若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见何夫人起身离开，有一个婆子陪着往别处去。杜若迅速地跟上去，她灵巧地绕着花园跑了大半圈才跟上何夫人走进花园后边的一条小径。此刻是一段蜿蜒曲折的石板小路，她们正穿过假山不知往哪里去，这里的树叶茂密月光似乎透不进来，婆子提着灯小心翼翼地替夫人照着脚下的路。
“宋玉莲，”杜若轻轻喊了一声，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好像平日里在大街上看见熟人的背影又不敢确定的时候总是先喊一声，回头了自然就是喊对了。
那一声幽幽的呼唤在这喧嚣的夜色中显得并不那么清楚，在这里依然能听到不远处的丝竹声。可就是这一声呼唤却让何夫人停下了脚步，她的身形在黑暗中猛然僵住。杜若一看心中大喜，这陆夫人难道就是她要找的人。
“宋玉莲。”杜若又喊了一声，想走过去问个明白。
却只见何夫人一脸惊恐地转过身来，灯笼的烛火映照着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你听见没有。”她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只好扶着身旁的婆子才不让自己瘫软在地。
“夫人您说什么？”
“你听到了吗，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何夫人声音颤抖地四处张望着。
很显然那个婆子也听到了，她虽然也很慌张却总比夫人胆子大一些，婆子厉声喝道：“谁在那里，是谁在那装神弄鬼。”
杜若是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声呼唤有多可怕，声音不大却因为过于小心显得有些颤抖，这在黑夜中像极了以前有人恶作剧装鬼时故意模仿的那种语调。
何夫人吓得面无血色，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旁边有个婆子扶着，她此时应该瘫坐在地上
其实杜若比她们还要害怕，若是被人抓住定会被当做飞贼，她说她是来寻人的估计也没人信。做贼被抓的下场无非两个，被扭送官府挨一顿板子关进大牢，或者被揍一顿再扭送官府挨一顿板子关进大牢，无论哪种她都丢不起这个脸，挨不住这顿板子。
杜若逃跑的功夫是一流，毕竟她从前也是个到处疯跑的野孩子。当何夫人和她的仆人开始呼唤别的下人时，杜若早已经跑出花园，没别的原因，她的凭直觉逃跑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心虚。待她跑到何府最外的一道围墙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花园的方向一片嘈杂，丝竹声已然停止，想必这好好的一晚家宴已经被她给搅和得一团糟。
经过一夜深思熟虑杜若决定去找谢文瑞帮忙，这何府一行她有了更多的疑惑。原本想走的念头再次被压了下来，何夫人的举动让她觉得特别奇怪。她在京城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谢文瑞，恰好这也是一个愿意帮她的人。
稍作打听就能找到齐国公府，虽说是国公府可这大门看上去却十分朴素。对比起户部侍郎的府邸的奢华，这国公府却显得格外寒酸。
谢家小厮进去通报的时候杜若就在门口的小厅等着。过了一会儿小厮回来给杜若引路，这一次她到了前厅等候，有人端上一杯清茶。杜若心中感慨，虽说这谢家看上去朴素不少，可毕竟是大户人家规矩还是这么多。
杜若刚端起茶杯还没入口，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外面回来，这个老头穿着一件蓝布短衫袖子挽得高高的，手里拿着一把铁弓，虽说是六七十的年纪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他一进屋就大声嚷嚷：“来人，过来搭把手。”
杜若看看左右却发现刚才引路的小厮已经不知哪里去了，就连给她端茶的丫鬟都早已退了下去，此时会客厅就她一人。杜若放下杯子快步走上前去，老头也没看她只顾着自己擦汗，顺手把那铁弓递给了她。
“一会儿交给邹锐拿去擦洗一下，。”他递得很顺手。
杜若接得也很顺手，这双手一接才发现这铁弓格外的沉，她的手往下一沉赶紧用另一只手来托着，就这样双手托着弓才没把这弓掉到地上。
“唉呀我的天，真沉。”杜若只觉得手臂雷，于是换了个姿势抗在肩上。
第11章 求助
老头子端过桌上的茶杯大大的喝了两口，然后呸呸两声把茶叶又吐了回去，这时候才长叹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杜若。
“你不是府里的丫鬟。”他惊讶地说，仿佛刚才根本没注意到杜若的模样，“哎呀，原来是客人，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一大早实在饿了还没吃东西，我……我再让人给你泡一杯茶。”他看着手中那只剩茶叶渣的杯子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笑到让杜若觉得很有趣，原来这京城权贵也有如此不拘小节的人。
杜若笑了笑：“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很快就走。”
“这姑娘力气不小啊，这把铁弓少说也得七八十斤，能拉得开吗？”老头看着杜若单手拿弓饶有兴致地说。
“试试吧，”杜若看着手里这弓也觉得很有兴趣，无论从外形还是质感这都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
以杜若的力气普通的弓拉满不成问题，可这把弓光是举起来就很费力更别说拉满，她憋得小脸通红才拉开一半，手臂还摇摇晃晃随时都能把这弓掉到地上。
老头拍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要是个男儿我一定招你参军。”
杜若还没放下弓就听得身后有人说：“现在又不用打仗，怎么还想着招兵。”
回过头来看见谢文瑞正站在院中，他没有上前只是对杜若挥了挥手：“有什么事去我书房里谈吧。”
也就回头看他一眼的瞬间，再扭过头来却发现刚才坐在那里的老头子已然不见踪影。
杜若惊讶地指着刚才那个座位：“这个这个这个……”若不是那把铁弓还在手中她肯定以为刚才自己那是幻觉，这老头子消失得悄无声息。
谢文瑞叹了一口气上前拿过那把弓放在桌上，高声对里屋喊道：“放这儿了，自己拿。”
杜若随着他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
“那是我爷爷，”谢文瑞说：“刚才是不是为难你了，他当年带兵的时候对自己的手下就特别狠。”
“没有没有，他挺好的。”杜若摇摇头，“老爷子身体真好，那把弓好沉啊。”
“你不是也拎得起来嘛。”
“可是我拉不开。”
“拉开那玩意儿干嘛，现在又不需要打仗，何况打仗也轮不到你上。”谢文瑞说，“我爷爷那是这么多年的习惯，一天不练就难受。”
转眼到了书房，也不等落座杜若就准备直接说明来意。
谢文瑞示意她坐下：“不急，慢慢说。”
有下人主动端上两杯茶，这大概是今天端到面前的第二杯茶，杜若却没心思喝。她把昨晚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连同怎么进何府看到些什么全部告诉谢文瑞。
谢文瑞却说：“我问过几个朋友，何云章他这个人为人谦逊在朝中口碑不错，夫妻二人的感情也是很好，哪怕何夫人这么多年只给她生了一个女儿，这十年他也未曾纳妾。”
“这么完美？”
“是啊，所以你得确定这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何云章，查案要先确定嫌疑人，然后才是找证据。”
“我叫宋玉莲名字的时候何夫人明显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她的反应非常强烈，也有可能只是被我的声音吓到，毕竟当时那条路挺黑的。”杜若说，“这事有蹊跷我想再查一下。”
“你打算怎么查？”
“这事想麻烦谢将军帮忙，看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我怎么才能混进何府去，若是像昨夜那样夜探陆府很快就会被抓住，我想混进去做个下人方便打探消息。”
谢文瑞说：“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李公子吗，我这几年都在边关京中大小事务都不太熟悉。但是他这些年都在京城，这大大小小小的事情他比我熟悉得多，关于何云章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最多。这样，你先回客栈，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去找他，等有了办法再派人来通知你。在京城没人知道你的身份，这是一件好事，想混入何府也会容易得多。”
杜若也没多问，谢文瑞让她回去等消息她就回去等，临走时有个下人还送来了一盒绿豆糕。
杜若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接，谢文瑞说：“你拿着吧，这估计是老太爷不喜欢的味道。”
杜若也不知道是该夸谢老将军热情好客还是该夸小谢将军会说话，她笑了笑接过食盒才离开。
在客栈也只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找到杜若，那人长什么样子杜若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人说：“出西门，五里地有人接应。”
杜若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迟疑，她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那人又折回来补充了一句：“把房退了，就说你要回老家，你朋友让我来传话的。”
朋友大概只能想到谢文瑞，杜若想自己闲着也是没事所以决定去西郊看看，大不了被人戏耍了再回来就是。
出西门往西继续走，五里地大概是多远她也不太清楚，不过后来看见了谢文瑞她就知道是来对了地方。
距离京城西门五里地没什么特别，有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小树林，然后有一辆小马车在那里等着她。中秋灯会见过的李公子也在，这人倒是格外讲究，这荒郊野外的也要摆个小桌子喝茶。
“这一趟辛苦杜若姑娘了，”李公子说。
杜若赶忙摆手：“不幸苦不幸苦，主要是麻烦你们，帮我这么大的忙实在无以为报。”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要我给钱的话那就没有。
谢文瑞说：“何府有个厨娘，她家有个侄女要来投奔她，所以现在你就当她的侄女，现在先去把衣服换一下。”
有人递上来两个布包。杜若拿着包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好衣服，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朴实的农家女，浑身上下都是粗布衣衫，衣袖上还打着补丁。原先绑在脑后的马尾也被她拆开来换成了垂在两肩的辫子。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个纯朴的村姑。
第12章 后厨小杂役
“还不错，这姑娘倒是挺机灵。”李元其满意地点点头，“剩下的你看着办就好。”
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人有条不紊地离开，连同之前用过的桌椅茶具屏风不一会儿也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辆破旧的小马车和赶车的老车夫，还有同样一脸茫然的谢文瑞。
“就这么走了？”
“是有些突然。”谢文瑞说，显然他也没预料到会被单独留下。
“就没别的要交代的，我当别人的假侄女被识破了怎么办？”
谢文瑞说：“那个厨娘是几年前就安排好的，这次原本要派另一个人去，得知你想进去所以就把这个位置留给你。厨娘肖春秀想出府嫁人，虽说已经给了钱赎身，可是何府以契约未到期为由不放人，无奈之下只得让自己家里的亲戚来顶替，恰好家中有远房亲戚急需用钱，于是让你来顶替一段时间。”
“为什么搞得这么麻烦，我只不过进去查个人。”杜若不解，“你们好像对何府比我还感兴趣。”杜若也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想必这些人早有心思查何云章，只是派去的人一直没有用的消息。何云章定是很善于伪装，能骗不少人。
谢文瑞说：“因为三殿下感兴趣，所以他才愿意帮你。”
“三殿下，”杜若指了指那群人离去的方向，她马上反应过来，当今皇帝也姓李，而这个李公子穿着打扮一举一动，怎么看都是皇室子弟才有的奢侈。
“说是帮你找人其实是在麻烦你帮我们搜集消息，这户部侍郎的位置该换人了。”
杜若好奇地问：“你们既然早就有暗桩，为什么还抓不到他的把柄。”
谢文瑞叹气道：“唉，也就混进去一个厨娘，毕竟从前并未想过针对丞相家那个老实巴交的女婿。那个厨娘也就能打听到一些没什么用的流言蜚语，她身份低微，连主家的院子都进不去。
这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这笔交易也是对双方都有利，杜若也没拒绝只是把手中的包裹交给了谢文瑞。
“帮我暂时保管一下这几件衣服还有这把刀，这衣服回去还要穿的。”
谢文瑞说：“这些旧衣服留着干什么，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重新做几套。”
“那不行，我当初什么样子从明州出来就得什么样子回去，不然我师父会骂我，”杜若整理了一下包裹递给了谢文瑞：“我在何府不会待太久，最多十天，你们想要我查什么事情。”
“不查别的，就查宋玉莲，若何云章真抛妻弃子，三殿下可借这个理由查他，就算动不了也能延缓他最近升户部尚书。”
“他户部的账目做得太好了吗，你们还得借这种私事来查他？”
“御史台没那么大的权力能查国库的账，除非陛下开口。”
“这么复杂？”
“你别管那么多，查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永宁坊的胡记布店找掌柜，要不然直接找我也行，你知道我家在哪，”
“何府东南角有颗树，那个位置我能翻出来，上次就是从那里进出的。”
杜若说完这些就跳上马车，这算是第二次进京城，这一次她希望离真相更近一些。到了何府杜若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厨娘，她的东西早已收拾好了就等着杜若来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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