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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后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脆桃卡里

时间:2021-11-21 00:28:40  作者:脆桃卡里
  进了院子,谢菱便看见布丁在石桌底下蹦蹦跳跳,追着一只嫩黄蝴蝶跑来跑去,兔耳朵晃悠悠的,绒毛摆摆荡荡。
  谢菱蹲过去,把布丁抱起来,困在怀中便是一顿rua。
  布丁被撸得有点晕乎乎,黑眼睛呆呆望着谢菱,抬起爪子洗脸,揉乱了眼睛周围一圈焦糖色的毛毛。
  谢菱抱着布丁进屋,看见窗口上挂钩的位置,挂着一只粉色的小纸船。
  她看看左右,把小纸船摘下来,关门进屋,才拆开。
  纸船上没写字,只画了一只用单只爪子揉脸的兔子,两只兔耳朵一只立起,一只倒下,憨态可掬。
  谢菱看看画,又看看怀里的布丁,提笔回信。
  以往给这神秘人回信,谢菱总是很简短。
  这第一次写到布丁,谢菱忍不住说得多了些。
  她写到兔子又笨,又爱吃,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告诉那个神秘人,他绝对不会爱养的,劝他就把兔子勉强留在她这里。
  为了举例说明布丁贪吃,她还详细写了。
  ——“它最爱吃的就是车轴草,开白花的那种,地上到处都长。爱吃这种贫贱草叶,可见它也不是什么高贵兔子,我看,你也不要再想它了。”
  谢菱当着布丁的面,写了许多诋毁它的话,就是欺负它看不懂。
  不过,最后把这张字条叠成纸鹤时,谢菱还是用一张手巾蒙住了布丁的眼睛。
  免得布丁发起怒来,半夜爬到她床上咬她一口。
  这只纸鹤寄了出去,对面又是好一阵子,再无回音。
 
 
第69章 银圈
  永昌伯府。
  晚间点起了烛灯,身材修长清瘦的男子在桌边翻着叙论,指骨分明的手圈住白瓷杯口,端起轻抿一口,又放下。
  一旁的管事小心翼翼替主子添着茶水,犹豫了许久,终于问了句:“二爷,难道,您真要替表少爷去谢家说媒?”
  晋珐长眉微挑,没有抬眸,却是淡淡问:“管事觉得不妥?”
  管事擦了擦额角,他也是晋府多年的老人了,自从这位二爷承爵后,他就跟到了二爷身边。
  这么几年来,他有时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二爷的喜好,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二爷的脾性。
  被这么反问一句,管事原本肚子里有一堆的话要说,此时却又打了个退堂鼓。
  也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可见二爷放下了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要是不开口,也还是下不来台。
  管事只好咽了咽喉咙,道:“老奴不敢乱说主子的事,只不过,那日的情形,老奴看得真切。表少爷年轻气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时候,也是有的。”
  晋珐勾了勾唇角。
  “你是说,你也觉得那位谢姑娘对玉祁无意?”
  管事哪敢这么说,刚想再多辩驳两句,却喉头一顿,听见这个“也”字,来回在脑袋里打转。
  也觉得?谁还这么觉得,难不成,是二爷他自己……
  晋珐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淡淡道:“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主张。我既然已经应下了玉祁,就得替他去看看,那位姑娘究竟适不适合做晋家未来的主母。我自然,会好好儿看看。”
  主子已经有了定夺,管事当然闭上嘴。
  等一盅茶倒完,管事收了茶盏,将一旁明烛盖上灯罩,劝道:“二爷,该歇息了。”
  晋珐点点头,起身离开桌边,又简单漱了漱口。
  管事已经退下,窗外月圆如玉盘,在深蓝丝绒似的天幕上,熠熠生辉。
  晋珐还没有什么睡意,头脑清明得很,却也不打算再继续思考公务,站在窗边沐浴着月色,幽幽出神。
  京城的月悬在雕梁画栋之上,照耀的是一方繁华城镇里毗邻而居的人家,而乡下的月照耀的,是叮咚流淌的山涧,连绵的低矮房屋,还有在夜风中像打着鼾一般轻轻摇曳的农田。
  晋珐曾经在那样的地方住过的。
  离京城很远的一个小地方,名叫小水乡。只不过是因为有一条河从这里经过,所以得名。
  小时候,晋珐常常站在水边想,若是这条河枯竭了,或者,山土崩塌,致使河流改道了,从此小水乡不再有河,这个地方又该叫什么呢?
  小水乡的人,又该叫做什么地方的人呢?
  但是,小水乡的河从没有枯竭过,小水乡的其他人,也从来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他们生在这里,便理所当然地一辈子住在这里,从不考虑小水乡会变化,也不考虑更名换姓的事。
  小水乡的人,说懒也不懒,毕竟这里的民俗不养懒汉,若是有谁想要靠偷瓜摸枣过活,一准会被赶出去。
  但要说多么勤劳,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算不上的。
  晋珐记得,在小水乡有许多人家,门外挂着许多半新不旧的桃符、模样简陋的剪纸,这都是他们打算拿去集市卖的。
  在集市上,这种东西最好卖,只要说两句好话,一直跟着人不放,总有心善的,或者不耐烦纠缠的,会从他们手中把这些跟精致没有一丝关系的东西买了去。
  小水乡很多人以此为生。
  晋珐以前住的樊家,也是如此。
  但有一户人家,格外不同。
  晋珐从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就对楼家感到好奇。
  大早起来,其他人的屋门都半开半关着,唯有楼家的大门,是全敞开着。
  直到晌午,还有许多人家的门扉开一半,合一半,像晒蔫儿了的麦叶,快要枯死似的摇摇晃晃,偶尔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主人家大约就是在屋里躲懒,或者,在榻上赖着还没起来。
  可楼家的炉灶往往已经在此时燃起来了,烟囱往外排着喷香的、诱人的气味,漆红的大门,紧实的土墙,这幅画面大约成了小水村许多孩童幻想中神秘又向往的“仙境”。
  楼家的房子,跟他们家的房子那么不同,整洁,漂亮,也看不出哪里华贵,却永远散发着热闹温暖的烟火气。
  很多人都偷偷想过,如果能当楼家的小孩,就好了。
  晋珐也这么想过。
  他不止一次地站在山包上,偷偷朝下看着楼家的屋顶。
  晋珐从小比别人要聪明,他分辨得出来,楼家不仅有主屋、禽舍,还有一间干净的仓房。
  那仓房管得很紧,只有钥匙才能出入,大约,是楼家最安全的所在。
  有一次,晋珐又咬着草根跑到山包上去发呆,却冷不丁撞见了楼家的男主人。
  他仰头看着那人,居然心虚,发怕,因为他心中偷偷幻想过无数次在对方家里生活的情形。这当然是很不礼貌的。
  可那人很和善。他发现了晋珐,就低头朝他笑笑,拄着手杖颇有些为难地往山上爬。
  晋珐回头看了看,一只母鸡咯咯叫着,被困在树杈间,徒劳地拍打着翅膀。
  原来他是来寻自家母鸡的。
  晋珐爬树很轻松,三两下爬上去,将那只母鸡逮了下来,交到楼家主人的手里。
  那温和宽厚的大人,又朝他笑了笑,说:“谢谢你啊,你也是小水乡的孩子吧,叫我楼叔就好啦。”
  楼叔。这个人似乎身上自带着一种安全温暖的气息,晋珐看着他走远,仿佛那股气息也跟着消失了。
  以至于晋珐被爹拎着棍子追得到处跑,逃到胸口发闷,喉咙腥甜,喘得上不来气时,已经无法思考的脑袋中唯一能想到的安身之所,竟然是记忆里那个红漆门,土砖墙的粮仓。
  他拔腿往那边跑,门居然朝他打开着,那一刻晋珐简直觉得自己是被庇佑着的,拼命冲进里面去。
  他人小个子矮,在谷堆的遮挡下,滚进门里,也没被人发觉。
  就是在那时,他见到了楼云屏。
  这才是真真正正楼家的孩子,瓷一样的皮肤,眼泪大颗大颗地滑下去,像是水珠经过玉瓶一般,眼睛又黑又润,小脸圆圆的,在黑暗的谷仓里,像一枚小小的圆月亮。
  她的手腕,脚踝,都圆润润的,各自挂着两个银圈子。
  银圈子是圈住小孩子,叫小孩子长命百岁的,晋珐知道。
  他从没戴过,但听人说过,这种银圈子是给刚生下来的小孩子才戴的,毕竟,孩子长大以后,身量长得快,之前戴的银圈子太小了,就戴不了了。
  可是她身上的银圈子都是刚刚好的,一定是常常去打,常常去换。
  这么大了,手脚都还套着银圈,她爹娘一定很疼她。
  晋珐有些不大敢看她。
  可是后来,却忍不住地偷偷跟着她。
  就像曾经躲在山包上看楼家的谷堆一样,晋珐偷偷地跟在楼云屏的身后,看她笨笨地爬树,喂小鸡,躲在树荫底下睡觉时,蝴蝶停在她的鼻尖。
  晋珐凝望着她,察觉到了之前凝望谷堆时得不到的新鲜乐趣。
  她从没有发现自己,晋珐也从来不敢靠近。
  她是生下来就幸福的人,是饱受关爱的人,和他这种人,晋珐总隐隐觉得,是不一样的。
  他曾经花整整一个下午来妄想,也不敢想象他可以得到这么多的疼爱,但楼云屏真真正正地,全部得到了。
  他喜欢看她笨而无畏的样子,却又害怕看。
  他觉得,她就好像月亮,会映照出他所有贫瘠而挣扎不脱的样子。
  直到有一次,晋珐跟着她,却看见她和田小二走在一起。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叽叽喳喳,脸颊都被晒得红红的,有说有笑,并肩走在田埂上。
  那一瞬间,晋珐胸腔里涌上一股极难克制的酸涩味。
  像是他偷吃了缸子里还没腌好的酸角,酸得颊酸耳胀,又被娘给当场逮住,打得浑身发疼。
  田小二,凭什么?
  田小二家比他家还要穷,而且田小二还长得丑。
  晋珐回去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又偷偷跟着楼云屏,手里捏着一片薄薄的石子。
  等楼云屏终于走到河边,打算挽起裤脚下水摸鱼,晋珐便伺机冲上去。
  他看了楼云屏一眼,举起手里的石子……打了个水漂。
  那片石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在水面上划了一道弯曲的线,一共弹出十五个涟漪。
  他听见楼云屏惊呆的吸气声。
  晋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窃喜的笑容。
  田小二都可以跟在她身边,他当然也可以。
  他还能比田小二跟得更紧,毕竟,他会打水漂。
  从那天开始,他正式成了楼云屏的跟班。
  当他发现,楼云屏和田小二说话,只是为了跟田小二一起去抓蟋蟀的时候,晋珐就包了那一整个夏天的蟋蟀、蝌蚪,还有蝉。
  楼云屏再也不用爬树,因为晋珐会把他看到的、她想要的全都捉过来送给她。
  晚上,楼云屏分给晋珐和田小二一人一块糖,三个人一起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吹晚风看星星。
  晋珐斜眼看着田小二,觉得现在既用不着田小二捉蟋蟀,也用不着田小二干别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但是楼云屏不准他把田小二赶走,因为楼云屏说,他们是朋友。
  蛙声阵阵,晋珐躺在身后的地上,后脑枕着叠起来的手心。
  朋友。
  他忽然不想在楼云屏身边仅仅当一个朋友。
 
 
第70章 豆蔻
  几个人聚在一起时,偶尔也会讨论以后再长大些,要做什么的话题。
  但这个问题,往往只有楼云屏一个能答得上来。
  “我要跟着阿爹,去走街串巷卖油饼,阿爹说,我卖出去挣的钱,可以让我去买糖葫芦。”说着,楼云屏还咂咂嘴,好像已经尝上糖葫芦的样子。
  田小二摸摸后脑勺,有些犹豫地,支支吾吾说:“我,我不知道我以后能做什么。我想,如果能像李大正那样,就好了。”
  李大正是小水乡里另一户人家的儿子,比他们大几岁。
  李大正的爹在村口替人修马蹄,常年提着一个篮子,里面铁器、铁具撞在一起,咚哩砰啷地响,没有人敢惹他。
  修马蹄大约很挣钱,毕竟养得起马,跑得起长途的,都是常年在外的行商,本身就富庶,而且他们看重马,所以给酬金时,也给得丰厚些。
  李大正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在小水乡里就是霸王,后来他跟着他爹出去打马蹄,渐渐跟小水乡的孩子疏远了,反倒叫这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孩子们暗地里崇拜起他来。
  如今代替李大正在小水乡横行霸道的,是李大正的弟弟李二虎。
  李二虎有爹,有兄长撑腰,更加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李家能挣钱,对他们来说,很遥远。可是当相熟的、差不多年纪的李大正也变得能挣钱,就叫他们羡慕不已。
  让他们原本小小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些对未来的渴望。
  听着田小二的话,晋珐和楼云屏都没有做声。
  他们知道,田小二家没有蹄铁,也不会削蹄的手艺,他是几乎不可能像李大正那样,靠打马蹄挣钱的。
  但他们都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即便戳破了田小二的这个幻想,他们也无法给田小二提供新的希望,只会白白地让他难受。
  更何况,晋珐连自己要做什么都想不到,又怎么能帮别人想得到。
  晋珐总觉得,他似乎不属于这里,他以后的生活,也不应该拘束在这个小地方。
  可是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从未见过,当然想象不到,只好维持沉默。
  沉默在小村镇少年的心中一天天酿成困惑,十四五岁时,最大的茫然便来源于此。
  不过,迷茫是连绵而不起眼的,像是铺在生活匣子底下的绒布,上面缀着的珍珠、宝石,才是亮眼得让人整日追逐的部分。
  小云屏整日在田野间跑来跑去,双瞳黑亮得像黑水晶,沾了汗珠的鼻尖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她教晋珐和田小二吃一种圆圆的糖:“先舔中间,留外面一圈……然后含在嘴巴里,吹气。”
  他们照做,从糖里发出了口哨一样的声音。
  小云屏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时候他们好像常常察觉不到楼云屏是女孩儿,直到有一个夏夜,村子里办庙祭,晚上所有人都出来集会。
  晋珐踮着脚,在人群中找着楼云屏的身影,终于看见她踢踢踏踏地走出来,平时盘成圆圆发髻的长发披在身后,如水汇成瀑,前额的覆发很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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