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锯木头?”安然正跟严斐说话,一时没注意这边。
“妈,那是啥呀?”铁蛋忽然又指着一个“轰隆隆”呼啸而过的铁家伙问。
那玩意儿不是自行车,因为它有三个轮子,也不是小汽车,因为它没车厢车兜。
“摸驮车呀哥哥。”
“摸驮车?”
“我在海城见过哒,不骗你哟。”
铁蛋拧着眉头,很是费解:“那我咋听着像锯木头呢?”
安然肚皮都快笑破了,一字一句纠正:“是摩托车,不是摸驮车。”搞了半天他以为的锯木头的声音是摩托车声音啊!她的傻儿子哟,以后有空确实得多带他们出来走走,小孩子不一定要穿多好,但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是必须的。
***
修整了两天,第三天是个礼拜天,数学竞赛省级决赛的日子到了,宋致远像普通的考生家长一样,昨天没事的时候已经提前来踩好点,此时开车载他们来到书城市一中。
铁蛋带着妹妹,拿着准考证走进考场,因为全省进入决赛的学生不少,决赛分为两部分,笔试和当场竞答,笔试成绩占50%,竞答也是占一半,如果总分相同的则以竞答分高者胜出,如果两部分的分数一模一样,则加试十分的附加题。
笔试安然倒是不担心他们,因为为了公平起见全是选择题,而且还是带拼音标注的,对小野挺有优势。
她跟宋致远就一直在车上等着,像两个送考高考学子的家长。“诶你说,咱们怎么就在鸡娃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呢?”
“什么鸡娃?”
安然正想给他解释一下,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怡也来了?”
宋致远看过去,“哦,房明朝也来了。”房平东没时间,自然是张怡陪着来的。
他对房明朝这孩子挺有好感,毕竟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孩子,即使是不通人情如他也是喜欢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妻子居然喜欢到直接开车门下去,主动过去打招呼,还跟人保姆有说有笑,最后甚至邀请保姆上他们的车。
张怡简直受宠若惊,她也是等安然离开后慢慢试探明朝才问出来,原来安然不是普通妇女,人两口子都是职位不低的干部,跟房政委来往也不逊色。房平东家世虽然不错,可那是在首都,在阳城他也就是个军区长官,优势不明显。
两个人很快称姐道妹,安然左一声“张姐”,右一声“张姐”把她哄得笑哈哈,虽然宋致远脸色不好看也不怎么搭理人,可张怡很快放松警惕,跟安然说起来:“明朝这次准备得很好,肯定能拿奖,拿第一名。”
宋致远内心:呵,我闺女牛。
“对了,你们家孩子也是来参加竞赛的吗?多大了?”
安然故意不说安文野,“十一岁了。”
“哎哟那跟明朝差不多,学习肯定不错吧?”
安然笑笑,只说还行,但转而抱怨起孩子不听话,调皮捣蛋,总给她惹祸什么什么的,反正带孩子的妇女最感兴趣的话题不就是婆媳、丈夫和孩子吗?聊其它两个安然怕她有戒心,可聊孩子在她这种以主家孩子为自己孩子的人设里却是正合适不过的。
果然,很快,两个人越聊越开心,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宋致远听得都烦了,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妻子在巴结这个女人。
不过是房政委家保姆,就值得她如此巴结,宋致远心里是又气又郁闷,自己这丈夫是有多失败,居然让她堂堂一个科学家的妻子去巴结一个军官家保姆?
张怡在军区大院没朋友,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保姆,她自诩风度也不愿跟她们嚼舌根,现在好容易遇到一个脾气相投、爱好相同,就连价值观也高度一致的女干部,她只觉这干部真是上天为她量身定制的“好朋友”。要是能跟她把关系处好了,以后如果自己想给丈夫和孩子找个好工作,还不简单吗?
真是想想就来劲。
安然面上和和气气,其实心里都快恶心吐了,做了二十多年“好姐妹”,反正上辈子的自己是真心把她当好朋友,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时不时还会给送价值不菲的礼物,甚至曾经想让宋虹晓认她当干妈。
聊着聊着,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矮矮的红色小身影,安然看了看表,这也才考了半小时吧,咋安文野就出来了?
“爸爸!我考完啦,只有一题不会做哦。”
宋致远抱着她,心头一紧,“什么题?”
“让我算两个人是多少根手指,我觉得这个题目是错的。”
“嗯?”
小猫蛋搂着他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两只手呀,也不是每个人的手都是五根手指头,没有前提限定条件,这就是无效的。”像独臂爷爷就只有一只手,她怎么知道问的是哪一种情况呢?
像酱油姐姐的妈妈,一只手只有两根手指头,这又怎么算?
毕竟,妈妈说了,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有的人因为很多原因会失去他们的双手,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最值得敬佩的劳动者。
宋致远很满意他闺女小小年纪就具备唯物主义辩证思维,这个题确实不严谨。这样的话,不得分也无所谓,因为不是她的问题。
一百道选择题,原本给的考试时间是一百五十分钟,也就是每道题一分半,已经算很紧了,可安然看她闺女就只花了三十分钟不到,相当于18秒做出一个题!
这是啥速度啊,安然惊叹不已,这脑子的反应速度得多快啊?十八秒她连题干还读不完呢!难怪每次带她去菜市场她要抢着算账,这就是个行走的计算器啊!
自己生的哪是孩子,分明是计算器啊。
又过了半小时,才陆续有考生交卷出来,房明朝属于不是特别快,但也不慢,还是提前了半小时出来的,铁蛋就不一样了,他和廖星月愣是磨蹭到最后一秒钟打铃了才出来的,那一张黑脸都成了苦瓜,“妈呀这也太难了,打死我也不来了。”
出场先抱着妈妈嚎一嗓子,再听妹妹和星月在那儿呱唧呱唧对答案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为陪跑的,就不能有尊严的,开心的陪跑吗?为啥要受这种罪啊!
不过,看样子,还是安文野考得最好,因为她只有一题选择了放弃,房明朝其次,有三道题不会,四道题拿不准,星月有十几道题都不会,拿不准的那就更多了,不过也比铁蛋强。
安然:“……”这就是班主任说的不粗心能考数学第一的包文篮吗?老师说话真含蓄啊。
吃完饭,下午紧接着就是竞答部分的分组,一共三十个题,不像后世,没有必答题和选答题,全是抢答题。这也就意味着必须要组队,以十人为以团体,分一半按团体算,一半在团体里以个人表现再另算,反正赛制挺复杂,安然搞不懂。
也没时间搞懂,因为很多上午考得不理想的孩子直接就放弃了,比如包文篮,死也不要再进去,她都生气了,好话歹话说尽没用,这孩子在这种场面上咋就这么怂,这么怯呢?
即使成绩不理想又怎样,就当进去见识一下大场面呗。安然悄悄把怂货儿子的准考证交进去,盖了个戳,不去也得去,哼。
分组是以准考证号中间两位为一组来分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是同一个考区来的,很大概率会分到同一个答辩组,包文篮、房明朝、廖星月,以及其他五个阳城市来的考生,和“考神”安文野被分到了同一个组。
包文篮那看不见人生希望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这是妹妹要带飞我啊!
第80章 三更合一
第二天一早, 一大家子陪着两个“蛋”来到书城市体育馆门口,这一次因为决赛是全程公开的,场地也足够大, 家属都可以进去。
安文野梳了两个高高的小揪揪, 留海一会儿就湿了, 安然已经有经验,多带了两个小夹子给她别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一身绿色小军装,别提多威风了!
当然,铁蛋穿得也威风, 还带着红五角星帽子呢, 两条腿又直又长, 腰带把裤子系得高高的都快到胸口了,有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他们刚到一会儿, 阳城市这个小队的也到了, 安然和宋致远也不掺和孩子的事, 就坐在观众席里第二排,让他们叽叽呱呱商量去。
不过, 他们这队也有个例外,有个大一些的男孩子,不是阳城的, 是上一个组落单的, 叫张一帆,本来是阳城市隔壁赵河市的。十二岁的他看起来颇为懂事,还知道给队员们分派任务,懂得防守有道和打组合拳。
他问了一圈几个队员的复赛成绩, 发现都没他的高,就说:“那我来负责抢答吧,我不会的你们再答,怎么样?”
房明朝和廖星月听着怪怪的,他复赛成绩高,他都不会的,其他人还能会吗?这句话好像逻辑不通。
但大家还是都说好,毕竟团队协作嘛。可铁蛋不乐意啊,他可是来衬托他妹的,甚至他觉着他们一个队都是衬托他妹的,“那我妹呢?”
谁不知道啊,谁抢答的多,分数就高,得奖的几率就越大。
“你妹谁啊?”张一帆也有点不爽,这人看着村里村气的,怎么还质疑他的安排。
铁蛋指指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安文野,心里更不爽。
“就她?这才几岁啊,走了狗屎运进决赛,让她抢答,她能答个啥?”他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来玩儿的。
“我妹走狗屎运?你知道我妹考了多少分吗你?”铁蛋火气上来了,安然看着不对劲,赶紧过去拉了他一把,“好好商量,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呗。”
铁蛋怒火未消,挑着眉头说,“他说我妹走狗屎运。”
“哎呀,看你急的,多大点事,你看你妹急眼没?”安然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
嘿,安文野还真是,人家背着小手手,老干部似的在边缘地带溜达呢,哪里管别人怎么说她排挤她。看看场馆布置情况,观察观察别的小队,再数数观众席上一共有多少排凳子,从而计算一共能坐多少人……人忙着呢!
“咱们有理不在声高,他要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到时候你俩多抢几道题不就行了?”安然怕到时候在台上争起来,又说,“但即使是抢答,也要有团队意识,因为你们答错的话,整个队都会扣分。”
铁蛋撇撇嘴,“我就看不惯他那样,我妹年纪小咋了?我妹就是最聪明的。”
安然摸摸他脑袋,好说歹说又劝了一会儿,让他不许冲动,别跟个刺头似的。这孩子,她刚见到时候可是有点城府,非常能沉住气的,越长大他越冲动,变化实在太大。
一会儿,商量得差不多了,各个小组坐回座位上,进了决赛又愿意参加答辩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二个小同学,分成四轮,每轮四个组,胜出的一个组再来一场……相当于,如果想要最终获胜,就必须进行两场答辩。
宋致远把闺女小水壶打开,倒了一杯开水,吹啊吹,吹到温了,赶紧让妻子给她送过去。
因为小猫蛋怕热,书城的夏天比阳城更热,饮水量也大增。
可再怎么增加,也没一会儿就要喝一杯水的啊!
安然打趣他:“怎么,现在不嫌吹过去会有细菌了?”你当年可不这样啊,你闺女摸你一把白衬衫你孩子都不管了立马就要换的宋大工程师。
宋致远脸色平平,“别渴到孩子。”口渴会影响心率和呼吸,血氧浓度,最终影响到大脑思考能力。
安然存心想逗他,“那你就不担心你老婆渴不渴?”
宋致远挑挑眉,默默从身后的旅行包里摸出一把军用水壶:“温的。”
安然不信邪,“你猫猫还没饿,那你老婆饿了怎么办?”
宋致远又从包里摸出一盒饼干,“你吃。”
“这可是你闺女最爱的钙奶饼干,吃上瘾的,待会儿我吃了她吃啥?”
“别告诉她。”
安然很想哈哈大笑,但忍住了,这男人还不错,虽然表面上啥都是他的猫猫优先,但她能感觉出来,在他心里她跟小猫猫是平起平坐的,甚至她还更胜一筹。
“猫猫是闺女,你是爱人。”他居然附耳过来,轻轻说了一声。
这算是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吗?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五年,铁树开花了啊。
安然脸红了一丢丢,“讨厌,边儿去。”什么爱不爱的,他们就是合作养娃的关系。
随着比赛开始,两口子正襟危坐,眼睛就全放两个“蛋”身上。他们抽到的上场顺序是第二轮,可以看看第一轮的哥哥姐姐怎么表现的,题目也是从易到难,前十题是基本的两位数以内加减法,基本四个组每个组都能抢到两题左右。
中间十题对于四年级以下的孩子来说有一定难度,但不是很大,时间充足又有草稿纸的话,还是都能答出来的。
问题是,每道题一念完,就要开始抢答,你不抢你就失去了得分机会。
安然的心情逐渐紧张起来,忙看向两个“蛋”,一个抬头看天,想待会儿要怎么帮妹妹多抢几道题,他上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妹妹,然后让妹妹带飞,嗯,就是这样。
另一个小手一背,想啥时候能结束她等不及要去动物园了……倒是两个都不紧张。
到最后十题,那难度就有点高了,哪怕安然也得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好好设未知数列方程式才能算出来的,抢答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前面竞争激烈的四个小组逐渐有两个不行了。
不过,饶是如此,能来参加决赛的孩子都不是普通孩子,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计算能力都比安然这成年人快,很快有一个组得了18分,胜出。
稍作休息,轮到阳城组了,安然赶紧推了推拿着本书在看的宋致远,“你闺女上场了。”
铁蛋估计是跟张一帆置气,主持人题目还没念完,他就把抢答按钮按下去了,每次都赶在张一帆前零点一秒,你说他能不气?
不过,铁蛋还是天真了,他以为只要他下手够快,妹妹脑子够快就能抢到先机,可哪里知道别的组比他还快,又比他抢先了零点一秒,最开始的十个题里他居然只抢到四个。反正不管会不会,先抢到再说……后果就是,有两个组回答错误,被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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