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身离去,不带半点留恋。
伶娘心中苦涩,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可就在步入巷子时,忽然被人捂住口鼻。
“伶娘,报恩的时候到了。”
阴森的语调如一把软剑缠绕在脖子上,勒得她无法呼吸,“阙、阙公......”
郑阙扼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巷子里拖,“现在就替我弄张路引来,否则,我与你玉石俱焚!”
伶娘哪里会想到郑阙会找上她,吓得瑟瑟发抖,“你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求你别伤害我......”
郑阙将她按跪在地,勾了一下自己的衣带,“先伺候爷舒服了再说!”
一个杂碎阉人,有的是办法折磨人,伶娘自知落在他手里不会有好下场,奈何力气不敌他,“救、救......”
伶娘跪在地上,被郑阙掐住下颌,逼她伸出舌尖。
可就在这时,墙头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并没有打破夜的寂静:“郑阙,你够恶心的。”
郑阙猛地转身,他也算有些功夫底子,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早已逼近的——清越!
清越坐在墙头,一身青衫与春夜相融,冷峻的面容却比寒冬凛然。他掏出通缉令,扔在郑阙头上,“束手就擒吧。”
“你做梦!”郑阙掏出匕首,一边往后退,一边戒备着清越,“义父之所以输给太子,全是拜你所赐!清越,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我确实忘恩负义,可我负的是宁家,也会尽力替自己赎罪。而郑全贵,还欠我一个关于身世的说法,我早晚要讨回来。”
郑阙哪里知道清越不是嘉和帝的骨肉,可也没心情与他多言,借着彼此试探的工夫,为自己寻找着出路。
清越露出一抹不屑,扬扬下巴,“跑吧,尽量比我的刀快。”
郑阙撒腿就跑。
清越缓缓站起来,拔出佩刀,月光映亮刀柄,反射在伶娘的眼帘上。
只见清越抬起手臂,用力挥出佩刀。佩刀在半空打转,直直刺入郑阙的左胛。
“啊!!!”
巷子中发出一声惨叫,惊扰了附近的百姓。
清越跳下墙头,朝郑阙的方向走去,却被伶娘拦住。
借着月光,伶娘瞧清了清越的容貌,昳丽俊美,周身散发着神秘气息。
伶娘适时发挥着楚楚可怜的一面,“恩公留步,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清越看都没看她,留下一句“方清越”,便扛着郑阙消失在巷子中。高大的身影映入伶娘的眼眸。
这才是清越,一个不受束缚的伶俜人,两袖空空,反倒肆意自在。
东宫。
前些日子,因为宁瑶的排斥,赵修槿一直宿在书房,今夜不知怎地,在熄灯前,他照常问了句“我可以宿在这里吗”,却没有听见宁瑶的拒绝。
既是如此,他自然不会独眠。
宁瑶躺在里侧,自己盖着一张被子,并没有要跟他聊聊的心情。
赵修槿平躺在床上,时不时瞥一眼面朝里的小妻子,犹豫着伸出手,隔着被子揽住她。
可刚一搂住,宁瑶就掏出一把袖珍小弓,闭上左眼瞄准他,“不许动。”
那袖珍小弓是以金子为撑、蚕丝为弦,极其贵重,是书房多宝阁上的摆件,却被她拿来防身了。
小娘子按着那会儿练习的动作,有模有样地瞄准他,惹得他哭笑不得。
“女侠饶命。”
男人适时的配合,取悦了宁瑶,宁瑶收起弓,趾高气扬地扬起下巴,“再敢随意碰我,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太子。”
这是拿着绣花针耍大刀啊。
赵修槿单手支额,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被子里,乱摸一通,气得小娘子再次掏出弓箭。
这一次,赵修槿扼住她的右手,将弓箭撇出帐子,倾身压过去,吓唬道:“再凶一个?”
没了弓箭,宁瑶气势减了一半,扯住被子使劲儿往脸上蒙,好像钻进被子里当缩头乌龟就能躲过太子的攻势。
赵修槿跪坐起来掀开被子,让她无所遁形。
宁瑶穿着抹胸寝裙,平躺时露出一对精致锁骨,前襟鼓鼓囊囊的很是漂亮。
这样一个香培玉琢的小美人,娇嫩欲滴,搁谁不迷糊。
赵修槿暗骂自己一句,捉住了她乱蹬的小足。
那足是真的秀气,不比他手掌长,白皙水嫩,曾在书房取悦过他。
“试试这个?”
宁瑶瞠大美目,心想太子又开始古怪趣味了。她蹬出另一只脚,娇怒道:“不要脸。”
赵修槿捉住她两只脚摁在腰线两侧,跪膝靠向她,“要你就够了。”
膝被迫开,宁瑶慌了,支棱着要坐起来,奈何重心被控制,一再倒回枕头上,“你干嘛呀,不睡吗?”
赵修槿试了试她的柔韧劲儿,感觉还不错,淡笑道:“吾妻真是身娇体软。”
刚遇见赵修槿那天,他一身白袍染了些许血迹,医者仁心,给她一种寡淡禁.欲之感,哪会想到他、他竟是这么浪荡!
“再不放开我,”红润的小嘴一噘,她忿忿地捶了一下床板,“我要生气了!”
赵修槿没理会她,依着自己的操练,将她折来折去,试探着她的柔软度。
腰肢被拧得生疼,宁瑶扁扁嘴,想哭却没有泪意。
她这个哭包竟然在关键时候没了泪意,这就换不来他的心软了。
赵修槿看着她竭力憋哭的模样,心生怜爱,确也没想强迫她,“要不,你亲亲为夫,为夫就放过你。”
权衡利弊,宁瑶点点头,“你快放开我,我好亲你。”
“......”
赵修槿松开她的脚,身体后仰靠在被子上,等着她兑现承诺。
宁瑶磨磨牙,慢吞吞爬起来,撅着后臀靠过去,飞快在他面颊上啄了一口。
赵修槿搂住欲逃的她,摁向自己,“这哪儿够啊,认真点。”
宁瑶学着赵诺悠斜楞人的模样,瞪他一眼,对着他的唇角吧唧一口,然后飞快退开,抢过被子盖住自己,双手捂脸,感觉丢人丢大了。
唇上湿润的感觉一触即消,赵修槿抬手摸了下,眼底化开浓浓的温柔。
第42章 太子吃醋
次日一早, 宁瑶替嫁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宫阙各个角落,不少官员等着看太子的反应, 然而,太子没有反应。
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都懂了其中深意, 这消息无非就是太子亲自放出来的!
镇国公回到府中,差人将唐絮之叫到跟前, “你可知道太子妃是宁瑶假扮的?”
唐絮之正在收拾御赐的物件,准备与伶娘一起赶往临城, “知道。”
听完这话, 镇国公更为疑惑, “所以,太子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将你罢官的?”
在太子囚禁嘉和帝一事上, 镇国公心有腹诽, 若不是碍于太子的兵权, 说不定真会去救驾。
听出父亲话中有话, 唐絮之原本厌厌的表情一转, 冷笑道:“人心隔肚皮, 谁知道呢。”
父亲是两朝元老, 虽不再得宠,但资历摆在那,手上人脉不少,此番被罢黜官位,之所以没求父亲帮忙寻个出路,无非是自己是庶子, 与父亲感情一直不好。可父亲若是对太子有非议,不就是与自己站在了一端,自己说不定能从中获利。
镇国公绷着老脸在堂屋走来走去,见门外有仆人抬着木箱进进出出,不解地问:“谁要搬走?”
唐絮之拢了拢衣袖,“是孩儿。”
凭镇国公的头脑,哪会猜不出他搬走的原因,一时气急,“乳臭未干!受点挫折就想着逃离伤心地,日后做什么能成功?”
“父亲的意思是......”唐絮之挑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成熟一点儿,别意气用事,凭你的头脑,加以善用,总有再出头的一日。镇国公府也是你的家,就别见外搬出去了。”
听完这袭话,唐絮之不知是该失望还是欣慰。
这时,唐咚宝捧着一束花蹦蹦跳跳走进来,“爹爹,你看这花漂亮吗?”
唐咚宝是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女,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行事从不拘谨。镇国公子女极多,唐咚宝算是最不听话的一个,指哪儿不打哪儿,连她自己都不知,父亲为何溺爱她,溺爱到无论她犯了什么错,父亲都舍不得责怪她。
当看到唐絮之站在父亲身边,唐咚宝一改乖巧,横眉冷对道:“呦,庶七哥哥今儿怎么这么得闲,有空陪爹爹了?”
因为宁瑶的事,唐絮之和唐咚宝素来不和,没好气道:“十五六的人了,没个规矩,谁敢娶你。”
唐咚宝气得跺脚,恨不得把花束砸他身上,“爹爹,你看他!”
镇国公今日心情极差,没有哄女儿的心思,“好了,爹这边还有事情跟你七哥商议,你去找你娘吧。”
唐咚宝哼一声,扭头就走,甫一走出房门,就见一身绯红官袍的池晚走进来。
“小舅舅!”唐咚宝跑过去,欢快的像只兔子。
池晚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别弄脏了舅舅的新官袍。”
唐咚宝上下扫一眼,没看出什么差异。
池晚笑弯一双狐狸眼,附耳道:“太子和内阁商议好了,任命舅舅为内阁首辅,明日早朝就会宣旨。”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唐咚宝捂住嘴,围着他打转,“舅舅做首辅了,娘亲一定乐开花,走,咱们去告诉她。”
两人在庭院中的动静虽小,但看那欢快劲儿,多半是极大的喜事。不知怎地,唐絮之猜到了什么,渐渐收拢拳头。这一年,先是失去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青梅,又失去了晋升首辅的机会,曾经那份桀骜和自负,已消失殆尽。
可悲,却能怪谁呢。
——
后半晌,宁瑶窝在东宫甚是无趣,便叫人请来赵诺悠。
两个小姐妹又把唐咚宝接入宫中,三人围在庭院的槐树下斗纸牌。
纸牌是雅戏的一种,可供女子们解闷。
宁瑶抓了一手好牌,笑眯眯地晃了晃小腿。
一看她这个动作,唐咚宝就知道自己又输了,“不玩了,不玩了,输了一下午。”
宁瑶扯住她,“打完呀。”
唐咚宝耍赖,将纸牌揉乱,笑嘻嘻地像个无赖,一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没有。
赵诺悠的牌也不好,趁着唐咚宝耍赖,将牌塞进最底层,“好了不玩了,跟你们说个正事儿。”
两人竖起耳朵,眼底都带着狡黠。
赵诺悠有点脸薄,抬手捂住她们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公主及笄了,求取之人络绎不绝,太子询问过她的意思后,力排众议,将她许配给了锦衣卫副指挥使宋宇。
这事早已不是秘密,也就赵诺悠这个许久不出宫的,还以为鲜少有人知晓。
连比自己小的公主殿下都有夫家了,唐咚宝单手杵着脸颊,愁叹一声:“只剩我了。”
宁瑶收好牌,调笑道:“要不,我让殿下帮你寻摸寻摸,看看哪位新贵后院干净,为人高雅。”
“好呀。”唐咚宝坐近宁瑶,歪头靠在她肩头,“姐妹儿的下半辈子幸福,全倚仗娘娘了。”
宁瑶挠了挠她的下巴,笑道:“好说。”
华灯初上,赵修槿从御书房回来,直奔冬暖阁而去,刚一进门就见小妻子趴在拔步床上翻阅话本,翘起的小脚套着绫袜,勾在一起。
知道他进来,也没有理会他。
赵修槿坐在床边,温声问道:“在看什么?”
宁瑶合上话本,觑他一眼,“不告诉你。”
小女儿家喜欢看的东西稀奇古怪,哪好意思告诉旁人。
心里装着对唐咚宝的承诺,宁瑶跪坐起来,软着嗓子说出自己的诉求,“殿下给帮忙物色物色,嗯?”
临了,她还刻意加重那个“嗯”的音调。
赵修槿靠在床柱上,显然并不想管,“唐家姑娘的婚事,自有镇国公夫妇挑选,你凑什么热闹?真想点鸳鸯谱,替自己点点。”
宁瑶被桎梏住腰肢,身体不受控制的歪倒在男人怀里。她伸手撑在他胸膛,歪着脑袋问道:“我也想尽一份力,殿下到底帮不帮?”
“不帮。”
赵修槿忽然严肃起来,令宁瑶感到诧异。
她退出他的怀抱,懵愣地揪着被褥上的绣花,不懂他怎么就严肃了。
赵修槿凝着她的双眼,认真道:“我曾听池晚讲起,唐家姑娘并非是镇国公夫妇的骨肉,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
宁瑶震惊不已,根本无法消化这个消息,“那、那咚宝是谁的骨肉?”
赵修槿眸子又肃了几分,“大同镇总兵季诚的私生女。”
众所周知,季诚家境贫寒,当初是个倒插门女婿,后来是个妻管严。知情人曾以为季诚会跟宁伯益一样,是个疼惜妻子洁身自好的权臣,殊不知,他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外室还生了一对儿女。
总兵夫人得知后,派人将那外室和一对儿女扔进牙行,任人采撷,季诚赶去时,牙行内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季诚舍不得女儿,却怕被正妻发难,于是委托给至交好友镇国公收养,约定在女儿十六岁时,将人接走。
如今快到期限,季诚那边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此番囚禁嘉和帝,九边重镇中,除了辽东镇和蓟州镇已送来信函,其余均没有动静,这里面就包括大同镇。
季诚手握四十万兵力,虽不及庄辛兵力雄厚,却也比御林军多了十万人,实力不可小觑。
这九名总兵,与藩王无异,手里的兵更听他们的话,这也是帝王头疼之处,既要让他们守要地,又要忌惮他们的野心和谋略。
宁瑶抱臂报膝,咬了一下指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秘密。难怪镇国公府迟迟不给咚宝说亲,原来是在等季总兵将人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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