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到最后,许靖雅又跌回沙发上捂脸大哭,愤怒又悲哀地控诉许时风:“我们也只是想多找条路救若若,你做表哥的就真的想看到她死在你面前吗!”
吴观山只不过是许家的赘婿,一直没什么话语权,哪怕被许时风这样当面咒骂,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劝:“时风,我们真没有要逼小意捐肾的意思。她和若若血缘关系不深,不一定能成功配型的,我们只是想多找些寄托,不至于在看到若若受苦时什么都帮不了。”
许时风从来不擅长吵架,吴观山的手抓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抽走,后退一步厌恶地看着他。
“你也知道血缘不深,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她?还是你觉得她看到背叛家庭的父亲又来索取会很开心?”
吴观山顿时失言,急遽地回头寻找强势的妻子出头。
可到底是自己理亏一方,也不想再在外人面前被讨论隐私,许靖雅只能小声嗫嚅,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只不过为了若若……”
敌对愤恨的气氛能把流动的空气凝固,刘工看着对峙的三人,似乎帮谁都有道理。
清官尚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小小的队长,又能说上什么话。
“时风。”他打破僵局,到底还是被许靖雅的视频动摇到心中那把秤,“就算不是找那位姑娘,我们也可以去找周少。他人脉那么广,肯定能知道很多黑市医生,说不定就找到匹配的了呢?”
“刘队,你怎么也这样草菅人命?”许时风震惊于他的说话,“难道黑市里的肾就不是人的肾吗?”
这许靖雅可就不服了,推开抱住自己的吴观山大骂:“什么叫草菅人命!你许时风就在草菅自己表妹的人命!黑市里全是等钱救命的死穷鬼,少一个肾怎么了!我花大价钱买他们的肾是在做慈善知道吗!”
说罢,她立刻起身去抓刘工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刘队长,我求你,带我去见见那位周少了,求求你了!”
“别别别。”刘工连忙扶起要下跪的许靖雅,悲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你先坐下喝……”
“不用打了。”许时风无视许靖雅横过来的怒目,极力维持着面具般淡然自若,半阖充满失望的眼睛,“我刚从西苑回来,他不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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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苦涩糖分
“过了就用你的亲亲来止疼。”
营地里的情况比阮语想象中还要惨烈,不仅是Healy一方,周家也有不少人负了伤,连收拾残局的人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当然,最严重的还要数他们的家主。
邵震一直在山下待命,知道周辞清中枪,立刻准备好所有手术器材上山,等周辞清一出现,手术就能立刻进行。
简陋的手术室外,阮语和章正辰并肩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他伤势还没痊愈,身上还绑着护腰,剧烈运动之后痛得冷汗直冒。
“吃吗?”他递给阮语一根巧克力,等她伸手接过时又故意恶心她,“我晚上吃饭剩下的。”
刚碰到巧克力的手一顿,腻烦地推开了他。
他开怀大笑,硬把东西塞到阮语手里:“开玩笑的,快吃吧,周少的手术可能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大血管都出问题了。
他们带来了几台柴油发电机,此刻营地里灯火通明,再也不见以往的简陋。
“你不恨我害你骨裂吗?”阮语将巧克力含在嘴里,等待苦涩和糖分融化。
章正辰伸了伸后背,就这么小一个动作,就能让他痛出冷汗。
怎么不恨?在来这里之前他都在恨。
只不过,在看到阮语背着周辞清半边身子,用尽全力奔向他的时候,和她眼泪婆娑求他救周辞清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恨了。
窃听器到底是不是阮语的他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一度觉得阮语接近周辞清是有利所图。
但看到她绝望又充满期望的眼睛,和那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不爱,如果要害周辞清,阮语怎么可能有这种紧张到如同生共死的眼神。
反正又改变不了周辞清的想法,干脆盲目追随算了。
“恨什么。”他用力推了阮语肩膀一把,“你正辰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阮语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谁叫你哥了,臭不要脸。”
两人又恢复到以前插科打诨的状态,但一看到手术室的门有松动的迹象,立马同时起身,争先恐后地挤兑着一起上前。
“你走开啦,信不信我踹你腰。”
“该走开的是你,要不是你经验不足,怎么能给那家伙开枪的机会!”
邵震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针锋相对,拳脚相向的场面。
他好气又好笑,喊了他们一声:“虽然这里不是医院,但也请安静点,别打扰伤患休息好吗?”
终于,推来推去的二人停下动作,统一动作似的凑前问:“他怎么样了?”
说完阮语立刻按住章正辰的肩膀,踮起脚尖往里看,恨不得也把邵震推开钻进手术室。
邵震反复揉搓手里的免洗消毒液,体贴让路给阮语张望:“手术很成功,虽然大血管有破裂的迹象,不过因为手术止血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得到邵震的肯定,阮语迫不及待地跑进手术室,掀开帘子就看到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周辞清,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如纸,但总算是醒过来了。
“哥哥!”
她飞扑过去,本想抱住他撒撒娇,可一看到他手臂上包裹着的厚厚纱布,又心疼得蹲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疼不疼?”她摸了摸露在纱布外的碘酒色皮肤,“我一直在外面担心你。”
失血过多,周辞清还有点晕眩,连摇头都成了难事,只能反握住阮语的手安抚她:“不疼,麻药劲还没过。”
没做过这样的手术,又想了解他更多,阮语化身成好奇宝宝:“那要是过了怎么办?”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周辞清忍不住要调侃她,“过了就用你的亲亲来止疼。”
还会开玩笑,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阮语又气又羞,收紧五指夹住周辞清的手,可一听到他哼了一声,又心疼得立刻松开。
“弄疼你了?”
“你说呢?”
周辞清躺平闭眼,不理她。
从未见过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阮语噗嗤一笑,蓄在眼底的余泪趁机逃脱,低落在纱布上。
不过她可以肯定,这滴泪,肯定是她今晚流过的最不苦涩的一滴。
她扶着窗沿站起来,然后在周辞清灼灼的目光中俯身,离他嘴唇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慢慢合眼,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周辞清的唇珠。
“这样还疼吗?”
不是周辞清不想睁眼,而是阮语这一吻结束得太快,他根本没有时间沉浸下去。
不过阮语没有离去太远,小巧的鼻尖还能碰到他的鼻梁,一呼一吸都能汲取她的馨香。
“还有一点。”他指了指没被吻到的下唇,“这里,还有里面,都疼。”
阮语哑然失笑,又往前靠近他一点,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周辞清身上,感受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意有所指地摸摸他赤裸胸膛上的淤青:“身上不痛吗?”
得到的不是害羞的回应,周辞清扬眉:“当然疼,浑身都疼。”
没受伤的手放肆地撩开她衣摆,抚摸她弯曲的腰背,顺着凸起的山脊一路往上,停在碍事的内衣扣上。
桎梏就要解开,然而就在下一秒,没关紧的门被粗暴地一脚踢开。
“周少,西苑那边有电话过来,说CSA的刘工想找你帮个忙。”
“啊——”
阮语的衣服已经被扯到了腰上,一听见有人进来,连忙推开周辞清的手往后退,没想到咚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衣柜,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近在眼前的温香软玉霎时消散,周辞清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一双厉眸扫向罪魁祸首:“有让你进来吗!”
看到阮语像自己一样撞到腰椎是件值得幸灾乐祸的事,可章正辰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周辞清一声喝退,赶忙自行消失。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从来没有进来过——”
听到声音越来越远,阮语吐出一口气,握住周辞清向她伸出的手,才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
周辞清看着阮语抿起的嘴唇,觉得她越来越不能在自己面前掩饰情绪。
他抬手想摸摸她脸上的污痕,而她心思却好像飘到了远处。
阮语垂眸,落点不知道放在哪里,声音变得很低:“我好像猜到刘工为什么要找你了。”
算算时间,许时风应该也差不多替她走下一步棋了。
她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见阮语恍惚走神,周辞清不满地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很激动?”
阮语被他强势的侵入唤回神,知道周辞清是她报复的唯一依仗,立刻矮身用头顶了顶他:“刚经历完你的生死未卜,你觉得我还有精力为此激动?”
这个回答显然很称周辞清的心,他避开伤口往后挪了挪,在狭小的病床空出一块地方:“上来。”
阮语不动,因为空出来的地方旁边就是他手上的左臂。
看出了她的犹豫,周辞清干脆用左手去拉她。
“诶诶诶——”阮语连忙后退,撇嘴,“你不嫌我毛手毛脚就行。”
放下挡板,她坐在床边脱掉鞋子,上身往后一倒就枕在周辞清事先放好的枕头上。
眼前是破败的房瓦,缺口像会吞噬人的血盆大口,阮语不想去看,翻过身去,周辞清正温柔地看着她。
“在这种环境做手术很容易感染吧?”
周辞清没有逞强,点头:“所以天一亮,我们就回暹粒。”
这么快?!
看出阮语的退缩,他很想笑:“怕了?”但又觉得会让阮语觉得他在笑话她,又换了另一种说辞,“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能是天色足够黑,足够遮掩人性的弱点,阮语便愿意大方暴露自己的懦弱。
“有点。”她眼睛落在周辞清的喉结上,伸手去摸了摸,“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虎,方法没想好,计划没写好,只会愚蠢的叫嚣着要报仇,可真有了这么个机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发泄愤恨。”
那柔若无骨的手还在他的喉结上徘徊着,周辞清纵容着她:“何止是有点。”
想到他们头两次在书房的见面的事,不得不叹服阮语的勇气。
「从未有过」这个标签能打通很多条路,但这些路有好也有坏,好坏都有同样高的风险,人们都没有勇气跳起去获得。
“要发泄还不容易?”周辞清替她一一列举,“地下室的刑具,书房里的酷刑集,要是这些都不够痛快,还有各种类型的枪供你选择。直接打要害可以,一枪一个洞放血也行。”
阮语沉沉的笑,收回被他声带震动过的手,穿过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他挫骨扬灰。”
可现在她不敢了。
周辞清没看出她的怯懦,反而调侃:“这不是挺有计划的吗?”
“可这样做会脏了我的手。”她将脸埋进他颈前,上面还有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还带着树林里草木的味道,让她生出无限眷恋。
她将嘴唇贴上他的喉结,又补充:“脏了我们的手。”
轻扫她后背的手停顿下来,然后温柔地将已经闭眼的她纳入怀里。
“我不怕为你再沾任何一点腌臜。”
天微亮的时候,周辞清果然发起了低烧,他本人迷迷糊糊的没感觉,还是贴在他身上半睡半醒的阮语先发现的。
早就猜到有这一着的邵震立刻拿上消炎针,章正辰则安排车辆立刻出发去宿雾机场。
周辞清有私人飞机,不大,但能做一室一厅的格局。
艰难险阻颠簸着回到了宿务机场,周辞清情况更坏,原本还能睁眼说说话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又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终于上了飞机,邵震指挥着旁人把周辞清抬上大床,嘱咐了阮语几句注意事项就领人离开,给二人留出个独处的空间。
周辞清还没有睡醒,阮语便趁机到套间的浴室洗了个澡,热水冲刷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感觉粘稠感从身上剥落。
浴室里挂着大大小小的毛巾,阮语披上浴袍,又把洗手台上的小毛巾用热水浸湿,打算给周辞清擦擦身子。
因为异常的体温,周辞清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只是潮红得不正常,加上他因难受而紧皱的眉宇,脆弱如易折的柳枝,和已有裂纹的琉璃。
他衫裤上都有泥土和灰尘,阮语解开他所有纽扣帮他擦身,正要把裤纽也解开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非常用力。
阮语抬头望去,周辞清眼睛还没睁开,想必是身体比脑子行动得要快上几拍。
果然不多时,他缓慢睁开双眸,不甚清明,体温的高热让他反应变得迟缓,过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握住的是谁人的手。
“我睡了多久?”周辞清要起来,阮语忙上前替他竖起枕头,让他好躺一些,“没多久,还不到一个小时。”
见到他还有些无精打采的,阮语建议:“要不要先洗个澡?”
她指了指放在电视柜上的保鲜膜,“用那个缠一下就可以洗了。”
卧室的门上了锁,阮语便再懒得关浴室的门,任由水气氤氲出房间,缠绵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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