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的誓言,要么忠诚他一辈子,要么堕入无间地狱。
但阮语并没有听见,她目光骤然涣散,在欲望和潮热中晕了过去,兵荒马乱。
那晚是邵震看的诊,看着凌乱带红的床褥和昏迷的少女,微不可察地叹气:“周少,她不是你的仇人。这是让人高兴的事,不是发泄的渠道。”
处理过伤口后,他抱着阮语回到她的房间,躺在她身边看了一夜的白墙,在晨光破晓的时候,从不退让的他俯首在她皱起的眉心落下一吻。
“你这么娇气,以后在床上我可以让着你。”
“但让多少,得看你乖不乖。”
睡梦中的阮语被他的气息骚扰,不满地抬手打了他一下,翻个身继续睡。
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周辞清顺势松开手放阮语自由。
知道他就此罢休,阮语跳下书桌穿上裙子,从身后双手抱住正低头看手机的周辞清:“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跟你报备一下。”
周辞清覆上她的手背,有些凉,又抓起握紧:“去找那个小子?”
阮语失笑,将脸埋进他结实的背肌蹭了蹭:“他哪有我工作重要,我难得逮住了整天玩失踪的老宋,今天必须过去工作室。”
“你要是真想每天见到她,我掘地三尺也帮你找。”周辞清转过身将她打横抱起出门,“天黑之前回来,不然我直接去咖啡厅抓你。”
阮语被他抱回房间,一踩上柔软的地毯就脱下单薄的睡裙赤条条地走进衣帽间。
“我新洗的几筒胶卷还放在暗房呢,没扫描上电脑老宋估计不让我走。”
周辞清双臂抱胸倚在门框,欣赏她低头绑胸前系带的侧脸。
阮语套上五分西装裤,走到门口戳戳他的胸口:“老宋说她做了笋丁小笼包,午饭我就不陪你吃了。”
没等他眼睛眯起,阮语又踮起脚尖亲亲他的下唇:“你要是不打扰我,我可以另外给你一些额度。”
周辞清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住她的嘴唇:“那你记得别哭着让我停下了。”
要箭在弦上的周辞清立刻放人显然是不可能的,阮语正要到梳妆台前梳头,又被周辞清拦腰抱到床对面的沙发。
她约了宋毓瑶一点钟见面,从西苑出发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咖啡厅,而现在时针已经处于十二和一中间,可周辞清缴械。
阮语急出一头的汗,一开口便带上了哭腔:“周辞清……”
“叫别的。”
阮语心里问候了他大爷几句,嘴上柔弱开口:“哥哥……”
或许是她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开口时又几转眼泪晃过,竟然就此点燃周辞清欲燃欲灭的火,旖旎的气息立刻弥漫向整个光线晦暗的房间。
棕色的光影落在周辞清脸上,他将头枕在沙发靠背上,薄唇微张轻喘,长睫覆住浅琥珀色的瞳仁,有种谁都能欺的脆弱感。
她时常怀疑周辞清有人格分裂,主人格是阴暗暴戾的头目,副人格是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但只会在事后出现。
或许是他们的第一次给了他太大冲击,每次事后他的愧疚感都会直线上升,总要像小猫小狗一样赖在她身边,生怕她会弃他而去。
这是她爬上他的床之前没想过可以得到的。
所以计划走到这里,她还是赢家。
趁着他失神的时间,阮语飞快落地,却在转身离开时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
周辞清借着坐直身子的力度将她拉到面前,抱着她的腰埋进她胸前:“小笼包而已,我也可以学会。”
阮语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所以?”
“今晚你回来也能吃到小笼包。”
作者有话说:
当然,女主也是真的疯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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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不会有大虐吧,好怕前面的糖变刀子】
-完——
7.陌上花开
她怎么会妄想恶魔会有真心。
烈日炎炎,阮语没再拦tuktuk,叫上司机将自己送到咖啡厅门口,到达的时候正好一点整。
和往常一样,在店员手里拿过一杯香草拿铁,轻车熟路地绕进厨房的仓库。
依然是为了防监听,她在电话里提到的「三层」就是地下一层。
和昨天不一样,挡在门前的货架被挪开,门缝里透出一点闪烁的光。
阮语推门进去,房间里光线并不算充足,除了天花板上孤独的电灯泡在摇曳,就只有一台电脑亮起作为光源。
而电脑前放着一篮烘坏了的华夫饼和形状怪异的牛角包。
小笼包是假的,咖啡厅里被淘汰的食物才是真的。
咬开已经硬邦邦的牛角包,噎得慌的阮语连忙喝一口拿铁,问:“能不能有一次是让我吃上点好吃的?”
宋毓瑶醉心工作,屏蔽她的抱怨,拿起旁边那张凳子上的抱枕让她坐过来:“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一个疑似拐卖集团的根据地。”
阮语坐下,握过鼠标点开卫星地图,不断滚动鼠标滚轮放大地标,直至绿油油的地图上出现一个突兀的空缺,形状的边缘切割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人为的。
“我觉得边境线旁边这块有些空的雨林应该就是。”
阮语瞄了一眼右上角的经纬度,立刻认出准确地点:“这里是柏威夏寺附近。而柏威夏寺你也知道,前几年泰国跟柬埔寨都在争夺这个地方的主权,双方都派了大量军警驻守,实在不是个完美的藏匿点。不过……”
她陡然转变态度:“早上我去套了纳猜的话,披拉的确在那边做人口买卖,他的人马会在一周后于柏威夏碰头。”
宋毓瑶是国际反人口贩卖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在组织创立之前,她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而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是一场慈善晚会。
她自认是个肤浅的人,去晚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炫耀她在佳士得拍回来的卡地亚古董头冠。
但那晚她没有跟任何人谈起她的皇冠,她刚坐下,旁边和她年纪相当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你跟我挺有缘的,有兴趣看我最新作品吗?”
宋毓瑶认识的名媛都还没到场,闲得发慌的她随口应下,两人就坐在空阔的就餐区,捧着iPad看起了纪录片。
一部关于人口贩卖的纪录片。
色调很暗,旁白是导演亲自配的,称不上平淡,因为死水一潭这个词更适合这种格调。
她用毫无感情的声线说出令人震惊的数字和事实,图片和影像噪点极高,锐化的人像更突显了受害者眼里和脸上的创伤,无一不让宋毓瑶感到震撼。
回去后,她一夜无眠,良心突然升华,当即放弃锦衣玉食,到东南亚展开解救被拐卖妇女活动,一做就是八年。
阮语是在组织创立的第五年加入的。
那时候她在周辞清身边刚待够一年,勉强熬出头,可以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消息灵通的宋毓瑶转眼就找上她。
宋毓瑶没有立刻让她加入,只是把自己当初看到的纪录片给她看:“被贩卖人口中,女性的比例超过八成。Girls help girls听过吧?只有女性能帮女性。”
“每一个女孩子都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宋毓瑶又翻出一些被解救女孩的照片,里面每个女孩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递给阮语:“我看人很准的,你一定可以解救出无数陷于黑暗中的女孩,成为她们的英雄。”
阮语不受她恭维影响。
宋毓瑶看中的不是她这个人,只是想通过她利用西苑的线网搜集各个社团的资料罢了。
“我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周辞清的。”她态度坚决。
“周辞清做人口贩卖生意吗?”
阮语摇头。
“那不就得了。”宋毓瑶摊手,“我只针对做人口生意的,周家我没想动也动不了,更没想过要策反你。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问你关于西苑的一切事宜。”
到底刚才的纪录片给了阮语不少冲击,她不再愤然拒绝,看着手机屏幕上笑意盎然的女孩,摇摆不定。
“如果周辞清也做人口生意呢?”
“选择权在你。”宋毓瑶收回手机准备离开,“当然,我找上你也是希望能牵制周辞清,毕竟他也做人口生意的话,我可斗不过他。”
最后她将名片推到阮语面前:“我等你电话。”
阮语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宋毓瑶转身前开口:“我在西苑根本没有地位,可能帮不了你。”
她只是个死皮赖脸赖在周辞清身边的人,何德何能用他的线网搜集情报。
宋毓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牵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可以的,你可以的。”
具体什么可以,她没有说,但阮语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她一直去想,又一直不敢多想的事情——成为西苑的女主人,获得绝对的权力。
宋毓瑶这七个字就像点燃导火索的火星,不多,但足够让火药炸得轰轰烈烈。
她离开咖啡厅回到西苑,泡在房间浴缸足足半个小时,泡到手指都挤满皱褶才舍得起来。
围着浴巾站在梳妆镜前,阮语细细打量自己红扑扑的脸。
秋水瞳中横波荡漾出上挑的弧度,氤氲出无限春色,双颊上淡红的烟霞,黛青色的眉若远山,只是眼中的不安和愁绪太过明显,再好的春光也要暗哑失色。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觉得太虚伪,又垂下,几秒过后重新再来,如此这般反复了三四次,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穿上浴袍走向周辞清的房间。
当时的阮语还不知道,周辞清的书房和卧室都是他的绝对私人领域,两扇门的指纹锁只有两个人的指纹,只等她不期而遇地发现。
那晚的痛阮语不想再回忆。
后悔吗?
谈不上的,在跪在周辞清脚边恳求他垂怜的时候,她就自我毁灭或被他毁灭的准备。
但上天终究还是怜悯她的,毕竟关了她这么多扇门,总要给她开个窗透透气,不然死了可就折磨不了她了。
阮语当时的确是晕过去了,但在邵震离开后就醒过来了。
她感觉到周辞清温柔地将她抱起,放置在她最熟悉的床褥上。
下一秒,她身侧往下陷了半寸,是周辞清动作轻柔地躺在了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搂进怀里,亲吻她紧皱着的眉头。
她赢了,宋毓瑶也赢了。
拿铁已经见底,牛角包却还剩一大块,阮语噎得没心思再吃,扔回面包篮:“昨天我洗出来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经过这八年艰苦摸爬滚打,宋毓瑶见不得人浪费,又把面包扔回给她:“看到了,顺便扫描发给杂志编辑了,原件你拿走。”
组织所有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宋毓瑶对内是组织创始人,对外是艺术经纪人,专门挖掘摄影人才开展览,与她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人设非常吻合。
而阮语,则是被她无意挖掘到的天赋型摄影师。
既要担得起「师」这个字,必然要有作品支撑,在宋毓瑶去问周辞清要人之前,让阮语拍几张稍微有点意境的照片,阮语照做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她瞎拍的东西还真的还能看,连周辞清看了也赞她是一块不雕琢自成器的美玉。
彼时阮语还未参与到西苑的大小事务里,周辞清也不介意她花点闲暇在兴趣特长上,应下宋毓瑶的请求,还替阮语狠狠讹了一笔工资。
宋毓瑶拉开暗房旁边五斗柜的抽屉,拿出厚厚一沓照片:“我已经让旭阳派人过去边境线探路了,但你也说了,那里一直有领土争端,实在太敏感,普通人根本没办法靠近。”
秦旭阳是宋毓瑶的发小,加入组织前是某五百强企业大中华区的副总,但知道宋毓瑶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后,毫不犹豫加入了组织成为高层,现在是泰国分部的负责人。
“如果是边境线的话,在上柏威夏寺的小路途中有一个密林入口,从那里进去的话,我知道哪里有缺口。”
宋毓瑶立刻来精神了:“你去过?”
阮语转笔的手顿了顿,避而不谈:“周辞清带的路。”
“他为什么要带你……”猛地想到了什么,宋毓瑶立刻啧了两声,“真刺激,我也知道在雨林里颠鸾倒凤是什么感觉。”
阮语懒得理她,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不过那里没有手机信号,我无法远程指路,只能画个地图给你自行寻找。”
宋毓瑶长叹了口气:“要是你也能一起就好了,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看到阮语猝然起身回头,宋毓瑶笑了笑:“这次行动过后,我就要去东欧了。”
“为什么?”
宋毓瑶提醒:“铅笔要被你掰断了。”
阮语立刻回神,把铅笔放回主机旁的笔筒。
这五年时间她俩早就锻炼出非凡的默契,她们不仅是上下级,更是亲密朋友。
“我去东欧的话,你会退出的组织吗?”
宋毓瑶把照片递给阮语,“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劝你退出的了。”
三年前么……
接过照片,阮语捏住一边快速翻看。
照片风格非常统一,都是闪光灯下腐烂发白的幽暗山洞。
作品是人性的一种表达——而这所有作品都在表达空虚、厌世和阴暗面。
三年前,周辞清抓到了一个内鬼,是他二叔的人。
周辞清的父亲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去世,按照家规,家主之位应由已经成年的周辞清继承,但当时周辞清还在香港上学,周二叔趁机夺位,还对侄子痛下杀手。
但周家哪有善茬?死里逃生的周辞清带上心腹和武器杀出重围,用杀手的鲜血染红离港码头。
他说那天的夕阳很红,受到惊吓的鹭鸟从树上飞往天边,红日映在水潭一般的血泊里,有吴宇森式的暴力美学,优雅圣洁,纵横四海。
满身他人鲜血的周辞清回到西苑,本念着亲情不多作计较,但周二叔倒打一耙,说他杀戮气太重,不能担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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