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任务船就出发了,这次出发的是一条大船,晓渔看这吃水,怕不是能载几千斤,心中十分羡慕,她要是有这样的船,可以到更远的深海,小时候她曾有幸见过堪比一座山的座头鲸,如今仍旧十分向往。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学江带人奔袭距离宝岛只有百十海里的一座无名岛,只要拿下那个岛,建立秘密基地,对岸的所有侦查攻击行动,都会被我方掌握,陈学江对此次任务势在必得。
船上一丝光亮也无,远远看着就像一个黝黑的礁石。
原本这次任务十分棘手,指挥部研究了多日,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都因为装备问题无从下嘴。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指挥部焦头烂额之际,陈学江上报的消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再经过指挥部来人编入训练队伍中几番观察,结合之前晓渔的表现之后,总指挥拍板决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晓渔身上。
而背负众人却丝毫不知情的晓渔,此时正想着她那二十多元的任务奖金,双眼放光,炯炯有神的站在甲板上,时刻感受海风走势,看着前行方向,心心念念寻找表现机会,好争取立功得奖。
眼看着海岸线消失在视野中,前方也是海天一线,几乎全世界都是海水,所有人也高度惊觉,海浪不知岁月的肆意翻滚,远处时常有黝黑怪异的礁石小岛。
晓渔目不转睛的端详每一处路过的小岛,如果长时间盯着海水看,最后会头晕目眩,甚至晕水呕吐。
不远处又一个形状怪异的黑影,晓渔盯着看,三两只夜行的海鸟从那黑影上空飞过,没有逗留。
晓渔眉头一皱,“不好,对面那应该是跟我们大小相当的船。”
陈学江早就密切关注着晓渔的一举一动,听了这话,立刻吩咐下去改变航线,避开那个黑影。
此时最怕的就是手忙脚乱乱开一气,最后敌人避开了,自己也迷失方向了。
晓渔见黑影愈发的大,忙喊道:“来不及了,对方发现我们了。”
说时迟那时快,「哒哒哒」几梭子,弹就打在了船舷上,陈学江快速按住晓渔的头趴下,紧接着就是一声炮火瞬间将黢黑的海上照的如同白昼,对面船上站着一群黄绿军装正冷眼盯着这边,紧跟着炮火就落在身后海域,炸起几十米高的浪花,晓渔耳朵嗡嗡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只听到陈学江一声怒吼,紧接着双方就「乒乒乓乓」你来我往的交起火来。
陈学江快速匍匐过去,我方炮弹也擦着对方桅杆上,打落了对方的观测台,因为两船距离太近,炮,弹最终落在对方身后的海里。
陈学江心知不好,这回只怕要交代在这里,咬牙切齿准备火并,“全速前进,撞过去!”
晓渔连滚带爬的滚到陈学江面前,“等一下,团长!”
晓渔来不及解释,“避开他们,给我一个铁索,我去毁了他们的船。”
陈学江绝望的眼睛里涌现一丝生机,忙滚动着大声喊,“铁索,铁索拿来!”
两方交火密密麻麻,不时有子弹入肉伴随着战友的闷哼声,这是晓渔第一次经历战火,她浑身血液几乎冻住,只凭着本能,脱了鞋子,拖着小二百斤重的铁索咬着牙跳下水。
刚到水里,铁索就把晓渔往深海里坠,晓渔忙调整呼气方式,脚下用力蹬水,累的小腹酸痛,双腿仍然机械般踩水,脚蹼都疼的仿佛要裂开,终于接近对方的大船,船底巨大的扇叶还在缓慢转动,不住的吸水排水,晓渔将将摸着对方的船底,就差点被巨大的吸里绞进去,只怕进去再出来晓渔就四分五裂了。
也幸好两船交战,航行速度都降了下来。
就这,抓住船底的手都已经被吸的抓不住了,松开手去,危急关头晓渔堪堪将铁索一端勾在船底凸起的轴承上稳住身形,那股吸里还在,晓渔的整个身体都被吸成即将吹走的树叶一般,脚朝着扇叶随着水流飘动,晓渔指尖几乎抠出血来,瞄准时机,猛地甩手,将手中铁索丢向那缓缓转动的巨大扇叶中,沤红的眼睛隔着朦胧水域,死死盯着铁索的方向。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铁索被绞进扇叶中,只听咔哒一声,巨大的声响通过水的传播震的晓渔耳朵疼,好在,好在扇叶停止转动了。
海底暗涌恢复平静,晓渔手脚酸软的游向自己的船,陈学江早就让所有人关注晓渔,晓渔一攀上船外的绳索,就立刻被拉上甲板,几乎是同时,船马力全开,急速驶离。
对方似乎想追来,却不想有人会这么大胆的跑到船底去,越是加大油门,轰鸣声越大,最后只听水底传来闷闷的「哐当」几声,扇叶断了,发动机轴承也应声断裂,破碎的铁片就着离心力飞速打在船舱底部,很快船就进水下沉,陈学江见对方陷入慌乱,居然诡异的对晓渔充满信心,在附近打转观察。
一刻钟之后,方才的庞然大物,几乎让陈学江以为众人要葬身鱼腹的存在,已然消失在海平面上,船上人有的被沉船造成的巨大吸力带入海底,有几个幸运的在海面扑腾呼救。
陈学江终于展开了笑脸,笑声从肺腑发出,由低沉慢慢提高,最后真个人犹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一般痛快淋漓。
陈学江操着指挥杆,“走,抓战俘!”
这会儿回过神来才尝到嘴里有血腥味,舌尖一舔,原来是牙齿方才撞流血了。
“嗬,唾!”陈学江狠狠吐了一口血唾沫,眼中隐隐有水光,嘴上却朗声道:“真他娘的痛快。”
这些年对岸有老美帮腔,一向打的我方死伤惨重,海军的每一寸航线几乎都是用战友的血肉堆出来的,这回终于扳回一局。
陈学江指挥人抓了落海的七八个战俘,按照计划将侦查站隐藏在宝岛对面大大小小的无名岛屿里。
顺利返航的时候,陈学江仿佛才想起来,逢人就问,“晓渔呢?”
晓渔这时候正躺在船舱里,她的鞋子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此时眼球充血,耳朵里也有血流出来,躺在临时搭的担架上,出气多,进气少。
第33章 时间的荒野
陈学江被人带到晓渔跟前时,铁骨铮铮的汉子,慷然赴死的时候也不见皱眉头的战士这会儿也忍不住落泪了。
刘晓川胳膊上被子弹擦伤了,这会儿随意撕了个布条捆住了,站在一旁,“团长,晓渔这会儿看不清也听不见,情况很不好,我们要赶紧回去送她去找军医。”
张廉站在一边给陈学江解释,“已经全速前进了,预计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抵达港口。”
陈学江快速擦掉眼泪,“这次战斗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想到这里张廉又有些欣慰,“这次我方零死亡,只轻伤七个,重伤三个。”
“对方多少人,问出来了吗?”
说到这,张廉精神一振,“拷问了几个,我们这次十分幸运,对方船上足足一个排,带了五百公斤弹,药,打算奔袭我方漳州嘉禾两地,原计划弹药用光就走,没想到被我们弄沉了。”
陈学江与刘晓川不约而同想起十七年前那次遇袭,也是被偷袭,对方一艘舰船,不讲章法也不恋战更别说区分敌我与平民的道义,只「乒乒乓乓」丢下几百公斤弹,药就走,从入夜到黎明,那座城至今还没缓过来。
船舱里陷入沉寂,刘晓川看着躺在担架上犹如破布娃娃,人事不知的女孩,他只恨自己没有学医,这会儿看不出晓渔究竟伤在哪里,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苦,自己却束手无策。
刘晓川狠狠一抹眼睛,上下看了看晓渔,担心她着凉,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穿,张廉见状也上前帮忙,听说寒从脚底起,脱下衣服想要包裹住她的脚,刚要去盖上,就发现晓渔的脚趾在流血。
“晓川你看!”
张廉惊呼,几人忙看向晓渔的脚,几个大男人也有些起鸡皮疙瘩,只见晓渔双脚上五个脚趾上的皮宛如被人生生切开,又用针线粗糙的缝在一起,脚趾间留下弯弯曲曲的疤痕,皮肉已经长成一体,宛如鸭子的蹼掌,难怪晓渔训练他们陪他们下水的时候总穿着编的密密麻麻的草鞋,从不脱下。
而这时,不知是踩到什么还是被东西划到,伤疤处有些裂开,正往外渗血。
刘晓川用吸水的汗衫把晓渔脚上的水吸干,一肘格开张廉,张廉不察,猛然被推倒在地。
“不许说出去,晓渔醒来我们都假装不知道。”
有句话在心底张廉没有说出来,只怕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了。
天将明的时候,船终于慢慢靠近港湾,指挥部包括医疗小队的人早就在等着了,晓渔和几位重伤的人被安置在医疗队临时病床上。
几位重伤的人有一位需要进行大手术,第一时间搭船上岸,另外两人一个断了胳膊,一个就是贺余年,膝盖处被打中,断了腿,只怕以后走路都困难,这几人估计出院就将面临着转业退伍。
只重伤三人已经让指挥部喜极而泣了,陈学江面色暗沉的在办公室给来人作报告,只见一位上年纪的师长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道:“好,太好了。”
旁边一人也点头赞同,“没想到你们以这么小的代价取得如此成绩,避免了十七年前的惨剧再度发生,太好了,那位晓渔姑娘必须记一功。”
师长这才想起关键人物,“晓渔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陈学江面色沉痛,“医疗小队第一时间就给晓渔姑娘做了全身检查,因为受了极大的冲击,五脏六腑有些损伤,需要好好调养,另外在深水压处用眼过度,眼部毛细血管破裂,眼球充血,起码要一个月时间都看不清楚,其他都是皮外伤,估计明后天就能醒过来。”
师长这才放下心来,“好,回头我就让人送些医疗物资来,营养品也要跟得上,这回给陈晓渔同志记一等功,全部人员记三等功,几位重伤者记一等功,轻伤者记二等功,等伤员养好些,我们就开表彰大会。”
一等功光奖金就有三百块钱,更别说还有可以惠及家人的勋章。
陈学江想起晓渔听说有二十多块钱任务津贴时的开心模样,还有第一次请她帮忙对钱票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想象,如果晓渔知道有这么好的待遇,欢喜的眉飞色舞的生动表情。
此时躺在医院的晓渔终于舒服了些,在她浮出水面,本能的抓住船上绳索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整个肺部被她挤压成一团,吸一口气,胸腔都像要炸开一样的疼,不敢呼吸使得她几乎要被闷死,眼睛里也只看见血雾蒙蒙的一片,耳朵嗡嗡作响,一点点带振动的响声都让她头痛作呕。
经过大半天的休整,晓渔紧缩的肺一点一点的舒展开,终于能轻松的吸一口气,傍晚晓渔被憋醒了,睁开眼只能看到黑红的一片。
晓渔摸了摸身下,唔,应该是在床上,不过这是什么床,比晓茶的小背心还软,一阵风吹来,是咸湿的海风,看来还在岛上,晓渔咳嗽一声,“有,有人吗?我,我这是在哪里?”声音有些沙哑。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咦,你醒啦!”一把女声响起在耳边。
晓渔翻身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小护士忙上前扶起晓渔,“医生说你眼睛有点充血,大约有个把月看不清楚,等眼球里的淤血被身体吸收了,你就能看见了,这段时间你最好在这里养伤。”
“啊,那你是哪位?”晓渔感觉自己没别的大问题,听到眼睛还能看见,就不担心了。
“这里是岛上的医疗病房,我是个护士,你可以叫我小雪。”
晓渔顾不上跟她寒暄,直奔主题,“小雪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个茅房,我有点内急。”
小护士被晓渔的直爽逗乐了,“当然没问题,我这就扶你过去。”
小雪扶着晓渔慢慢走,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你在这里就算病人,我的工作就是照顾病人,以后你饿了渴了困了,想去厕所,想喝水,想出去转转或者想找人挠痒痒说说话什么的,都可以叫我。
对了,你床头有根绳子,上面系着铃铛,只要你想叫我,就拉一拉那根绳子,我听到就来啦……”
“那什么,小雪姑娘,我还真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第34章 时间的荒野
小雪欢喜地道:“你说,只要你提要求,我都去帮你办。”
晓渔闻着味,终于到了,“先别急,等我上个茅房再说。”
肚子舒坦了,晓渔这才有当伤残人士的自觉,放慢了脚步,像村子里上年纪的阿嬷一样慢悠悠的踱步,“我啊!”
小雪认真的听着,“啊!”
“出任务之前哪!”晓渔战战兢兢的提与众不同的要求。
“之前怎么了?”
“我那个团长悄悄告诉我啊!”
“团长说啥了?”刺探秘密是女人的天性,小雪专注的伸着头倾听。
“团长说,我能有任务津贴,有二十多块钱哪!”
家里还有三张嘴要填补,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进医院就要住在这,还要住个把月,心里没底啊,晓渔心一横,竹筒倒豆子一般。
“团长说任务完成了有额外津贴,立功了还有奖励。要么,唔,小雪姑娘你帮我问问看,咱这任务算完成了吗?
津贴还有没有?能现在给吗?要是能给的话,直接拿去给我爹啊,还有啊,像我这样在医院躺着,一天要多少钱?扣工资还是咋的?”
小雪一个护士,最多关心一下自己每月三十块钱的工资,哪里知道营地津贴的事情?还是出任务的特殊津贴?
“咱们营地的兵看病住院都是不花一分钱的,食堂也不要钱,只如果要另外做营养餐,需要用钱,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小雪姑娘有一说一。
“那完了,我也不是营地的兵啊。要不,你帮我把陈团长找来问问。或者,你看,我除了眼睛看不见,已经没事了,你就让我回去呗,我自个去问陈团长。”
小雪作为医护人员的责任心立马竖起来,“这可不行,领导吩咐,你是重点关照对象,一定要把你照顾的好好的,一根汗毛都不能少,院长特地指派我专门照顾你一个人,旁边病房重伤的两个人都没有你的待遇呢!”
“还有重伤?唉,那我这任务算是失败了。”晓渔很是沮丧,家里已经没钱了。
“要么,我帮你问问吧!”小雪见自己的病人失落,很是担心情绪会影响恢复,立刻松了口。
14/104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