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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渔一把抓住小雪的手，宛如抓住救命恩人，点头如捣蒜一般，“那行那行，麻烦小雪姑娘赶紧帮我问问，不然我在这吃不下睡不好的。”
说道吃，晓渔的肚子应声咕噜咕噜叫起来。
“对了，你饿了很久了，你的营养餐我早就准备好了，走，咱们进病房，我给你喂饭。”
“别急别急！”晓渔做推手状。
“你要么先去问，顺便帮我问问，在医院吃营养餐是怎么个收费？食堂不贵的话，我吃食堂也行的。”
陈学江接到医院传来的消息，一扫半日的阴郁，在楼下的人都听见团长办公室传来爽朗的笑声，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雨过天晴，可以放心享受立功的喜悦了。
“刘晓川！”陈学江站在办公室门口就冲楼下大声叫道。
众人忙去找刘晓川，口口相传，“刘连长，团长找你。”
刘晓川很快收到消息，大步跑上楼，冲到陈学江办公室，“报告！”
陈学江轻快的招招手，“晓川，快进来。”
“团长，是晓渔醒了吗？”晓川见陈学江一扫阴霾，脸色放晴，心中有了猜测。
陈学江「呵呵呵」的笑起来，前所未有的舒心畅快，“那丫头还在想着她那二十块钱任务津贴，一会儿担心拿不到，一会儿担心住院这钱不够花，你现在就找个人和你一起去跑一趟，把这个钱给她家里送去，然后再去趟医院，让那孩子安心养伤，养好了，我们还需要她归队。”
刘晓川眼神也渐渐明亮，想到晓渔爱钱如松鼠藏坚果一般模样，忍不住也染上了笑意，轻快的一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转身要走。
“回来！”陈学江又补充道，“别说晓渔受伤的事，就说驻地有事，最近封闭管理，她出不去，解封就可以回去。”
刘晓川觉得陈学江想的很是周全，部队最难做的事情不是杀敌，而是去战友家报伤亡讯息，现在家家都不富裕，家徒四壁，老小饿的面黄肌瘦，再听闻噩耗，或大哭或疯狂，让人不忍。
晓渔家里更特殊，老弱病残的，就指着晓渔一个半大女孩子，还是不要吓唬他们了。
刘晓川揣着二十五块钱，见张廉准备去医院探望伤患，便拉着一起，反正等会儿他也要去医院看晓渔，顺路。
张廉听说晓渔醒了，问题不大，心底也松了口气，浑身轻松不少，两人脚下生风，很快穿过小半个岛，跑到靠近海边的晓渔家。
推开院门，仿佛比夏天的时候萧条了些，鸡鸭少了大半，菜园子也光秃秃的，篱笆墙上攀爬的丝瓜青瓜倭瓜等都枯黄了，随风飘摇，院子里没有了绿意就一下荒芜了些。
晓茶一如既往的在院子里玩耍，这会儿正在与安广柱扔石头，陈石头笑吟吟的看着晓茶耍赖，眼睛里满是宠溺。
听到脚步声，三人都看向门口。
蝴蝶结糖纸还扎在头上，但是晓茶已经不记得这个给过她糖的人了，不过她见过安广柱穿绿军装，就牢牢记在心里，见到来人身上的衣服，欢呼的跑上去，张廉一向冰块脸，浑身写着：离我远点，莫挨老子，生人勿近。
晓茶最会看脸色，只拉住刘晓川的袖子，“哥哥！”
陈石头看一眼安广柱，安广柱忙上前拉着晓茶，“晓茶，哥哥在这呢！”
“两位同志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晓渔还没下工呢！”
陈石头起身招呼刘晓川与张廉，指着院子里的石凳邀请他们进来。
刘晓川不知怎的，心底居然不太愿意与这三人太亲热，便只站在菜园子旁边道：“最近营地有集训，需要封闭管理，不许进出，晓渔姑娘可能有几天回不来，刚好她津贴发下来了，特地拜托我给你们送过来。”
第35章 时间的荒野
说着掏出兜里的二十五块钱，双手递给陈石头。
陈石头赶忙把从不离手的烟袋杆夹在腋下，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颤巍巍的伸手接过。
往日家里一直是晓渔在打理，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收过钱了，陡然捧着一笔巨款，还真有些不适应。
安广柱看着也有些激动，这些日子，他每日天不亮就要出海，每天收成也就将将能换块八毛的，一个月刨去阴雨天气，也就能挣二十块钱，没想到晓渔轻轻松松有吃有穿，一个月工资这么多。
晓茶不止一次见过晓渔清点财产，对钱很是熟悉，见了一声欢呼，“阿爹阿爹，买糕点吃，蜜三刀好吃。”
刘晓川听着这个点心的名字有些耳熟，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陪晓渔去供销社船上买了几包点心给她，里面就有这个。
陈石头被晓茶抱着胳膊摇晃的抖来抖去，笑道：“买买买，回头等供销社船来了，让小安带你去买。”
晓茶这才高兴起来，跑进屋子碰出一个小竹编匣子，献宝一样送到张廉面前，“哥哥，这里有好吃的点心，给你吃一块。”
张廉瞧了一眼，没有说话，只眼神催促刘晓川快点。
刘晓川见晓茶打开的匣子，里面整齐的分布着熟悉的纸包，点心被吃了一半，还剩下些，放的久了，油纸上有些被沁出的糖油润透了。
“晓茶姑娘，这些是晓渔给你吃的，你留着慢慢吃，晓渔姑娘给你挣点心票去了，你在家乖乖的。”刘晓川笑不及眼底，没有像对待晓渔一样摸摸头。
晓茶捏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她不懂挣是什么，只知道晓渔出去再回来总会给她带不同的好吃好玩的，至于怎么来的，或许出去就能找到呢！
“话带到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张廉说道。
“哎哎，留下吃顿饭吧，同志。”陈石头憨直的笑道。
“不必，我这身上有任务呢，不能拖，陈叔回见。”刘晓川不再停留，挥挥手，出了门。
两人大步往回走，心头居然没有来时的轻快。到了病房门口，两人才散开。
医院里，晓渔吃了顿鸡汤泡饭，心底正忐忑着，看不见之后，听觉就灵敏起来，听着外面传来的胶底鞋声音，跟小雪姑娘的千层底声音略有不同，而且步伐很大，仿佛是向这边来的，听起来就知道是个男人。
晓渔摸索着站起来，刘晓川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晓渔瘦瘦小小，穿着宽大的衣服，眼睛被纱布缠绕，正蹲在地上摸鞋子，就在她腿边，她不知道，摸错了方向，越摸越远。
“晓渔！”刘晓川心里酸溜溜的，忙上前把鞋子送到她手里。
她的脚上被贴心的小雪穿上了袜子，虽然有些紧绷不适应，但是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穿袜子，心里很是爱惜，轻易不肯不穿鞋子行走，这会儿鞋子到手，赶紧往脚上套。
“晓川哥，你终于来啦！”晓渔穿好鞋子，就去找刘晓川手臂，攀附着站起身。
“你让人传话到营地里，团长收到了，还让我把津贴送到你家去了，我刚从你家出来，来看看你。”
晓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随即想到决定出来工作那天，陈石头紧张她的模样，不由得担心，“阿爹有没有问起我，你没说我受伤吧！”
刘晓川抿了抿嘴唇，他很想告诉晓渔，并没有。不止你阿爹，你阿姐，你姐夫，都没有问起你，一个字都没提。
手臂被紧紧捏住，温热的触觉让刘晓川不忍心，“唔，你任务津贴二十五块钱，我帮你领了给你爹送过去了，我跟他说营地封闭训练，最近不许进出，他们就没多想，也没多问，你就安心养伤吧！”
晓渔这才放下心来，松开刘晓川的胳膊，说到养伤又开始纠结，抬手在脸前一摆，“嗐，这点伤不算啥，我小时候也有过，十来天就好了，说起来，我能不能到营地去养，在这吃喝很贵吧？”
刘晓川刮了一下晓渔的鼻子，“就知道惦记钱！”
晓渔条件反射捂住鼻子，“那是的，没钱才惦记钱啊，缺啥想啥么！”
“放心吧，你是因公受伤，而且这回表现不错，上头给你所有医疗费全免了，还吩咐下来，一定要给你吃好喝好，想吃啥就跟护士说，营养跟得上，早点好起来，队里还用得着你呢！”刘晓川见她紧张的样子，不再逗她。
晓渔最后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啊，这样啊，那就好！”
晓渔摸摸肚子，方才的鸡汤泡饭她都没敢放开吃，这会儿还饿着呢！“哎呀，不说还不觉得，说起来就感觉饿了。”
刘晓川忍俊不禁，拉响了床头的铃，“饿了就拉这里的绳子。”
“好嘞！”晓渔从善如流，“晓川哥，我听小雪护士说隔壁还有两个重伤的，他们伤哪儿了？会好起来吗？”
刘晓川心底又沉重起来，“一个是二排排长，伤了胳膊，估计好了之后就要专业，到地方去任职，还有一个伤了腿，咱们这边医疗条件有限，恐怕以后只能一瘸一拐了，等养好了就要退伍回家了。”
“啊？”晓渔安静下来，“回家做什么？队里给安排吗？”
刘晓川见晓渔不安的样子，有些踌躇，“唔，队里会给一大笔复员费，回去可以拿钱做点小生意，有消息说今年可以高考了，他年纪不大，回去也可以继续读书考大学，以后做文职。”
晓渔不懂文职是什么，但是考大学还是听人说过的，是个顶顶厉害的本事，与她阿爷的本事比也旗鼓相当了。
“那就好，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太厉害了，以后晓茶有了孩子，我也送他去陆地读书，跟着这位战士考大学，对了，这人我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刘晓川不敢肯定，“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去你家的，那个国字脸，皮肤偏黑的！”
晓渔立刻想起来，那人曾在她冻的打喷嚏的时候将外套脱下来给她，对她施恩过的人，她一直牢记着呢，就想着在别的地方报答回去，阿爷说过欠人情比欠钱还不好。
第36章 时间的荒野
“唔，我记得，贺余年同志。”晓渔手指绞着衣角。
这时候又传来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雪人没到声音先到了，“晓渔姑娘！”
刘晓川见了忙说道：“她饿了。”
小雪早料到了，“那我去给你拿吃的，方才的鸡汤泡饭还有呢，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还能点菜？”晓渔受宠若惊。
“旁人不能，你肯定可以啊！上头单独给你拨了营养餐。”小雪老实讲事实说出来。
晓渔有些惶恐，“算了，还是鸡汤吧！”
“行吧，再给你打点米饭。”小雪了然，转身要走。
“哎！”晓渔不好意思的开口叫住小雪，“多装点。”说完脸就红了。
刘晓川见状又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见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替她描补，“她时长要下水训练，消耗大，体力耗费的多，打双份的，给她补补。”
“好嘞，没问题。”小雪爽快应下，这才走了出去。
晓渔揉揉鼻子，摸索着想要坐下，刘晓川忙上去搀扶，引她到椅子方向，嘴里絮絮叨叨地道：“你现在是个伤患，要有伤患的自觉，有任何事都要拉绳子喊护士在帮衬一把，就像刚才，要是我不来，你鞋子都摸不到，这会儿也是，刚才护士在的时候你就应该让她扶你坐下，而不是等她走了自己摸索着坐，你看，这里有个痰盂，不小心绊倒了就要摔跤，旁边还有桌子，万一摔倒磕到桌子上，就要伤的更严重了，那你又要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了……”等她摸到椅子，才放心撒手。
晓渔觉得刘晓川跟老妈子也差不多了，她被阿爷带着长于高山海底之间，从小到大也没被这么紧张过，她深觉不摔打，就不会有这一身本事。
怕刘晓川又啰嗦，她都不敢反驳了。
好在小雪做事靠谱，不一会儿饭就送来了，刘晓川在一旁又是递桌板又是递毛巾，殷勤周到。
吃的差不多了，晓渔摆摆手，让小雪别喂了。
晓渔指指饭菜方向，“把剩下的给隔壁的贺余年同志送过去吧！营养好，伤口长得快。”
小雪更关心晓渔，“你吃饱了？”
晓渔比手刀做抹脖子状，“不怕姑娘你笑话，我已经吃到这儿了。”
「噗嗤」小雪和刘晓川都忍不住笑起来，“那行，那我送过去了，你要有什么事，别自己干，拉绳子叫我啊！”小雪难掩笑意，收拾了茶饭，端了出去。
刘晓川帮晓渔擦了嘴，顺手又擦了手和脸，从床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在晓渔脸上抹了抹。
晓渔只觉得刘晓川一个大掌，将油腻腻的东西糊了她一脸，“你给我脸上糊什么东西，油腻腻的！”
刘晓川见晓渔心中无事一身轻，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瓮声瓮气地道：“防止皮肤皴裂的歪子油。”
晓渔摆摆手，“下回别涂了，我小时候涂过抹香鲸的粑粑，这些东西都用不上。”
随后又想到这是医院为她准备的，唔，不能浪费了，“那什么，我用不上也不能浪费了，你给我收着，等我回家带给晓茶用，她还没见过这个呢！”
刘晓川震惊，“为什么要抹粑粑，不恶心吗？”
晓渔翻翻白眼，眼睛疼得她差点倒仰，“没见识！我阿爷说那叫龙涎香，以前都是上供给皇帝老子用的，我浑身都涂过，下海就不用担心皮肤被泡皱溃烂了，你要不要，下回我们再出任务到深海，我下去给你找。”
刘晓川忙摆手，又想起晓渔看不见，赶紧补充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晓渔用指腹轻轻揉了揉眼角太阳穴，刘晓川看时间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我走了啊！”
“等一下！”晓渔抓着椅子扶手，抓的有些紧。
“怎么了？”
“晓川哥！”晓渔抿紧嘴唇，下了下决心。“你刚才说，贺余年同志的伤因着咱们这边条件有限，治好了也会瘸，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打听，去哪里能治好，不瘸？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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