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是一间小佛堂,是已故卫皇后礼佛的地方,一进的院落,除了正堂还有两间偏房。
等他转身走上石阶,卫绵与萧景芯咬耳朵说悄悄话,“这是未来的驸马吧?真是又俊美又体贴,还背着公主来。难怪最近都不来找我。”
“你那未婚夫婿好了?”想笑话她,门都没有。
“没呢,前日听说有人见着了白神医在京中出没,所以父亲让人连夜将我和他送来京里。”
说完扶着萧景芯到左边的偏殿,“路上听说你出了事,还吓了我一跳。”
小姐妹现在才得闲诉说别后经历。
佛堂里,谢珀见到一个纤弱的白色背影,那背影和梦中一模一样。
“你是......”虽然早就猜到是谁,谢珀还是有些不确定,眼眶已经不自觉地红了。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裴智姝转身,望着如今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既高兴又难过。
“娘!”谢珀撩袍跪在她脚边,“孩儿好想你。”
他幼时也曾对她不解,长大后方知她的艰难。
“我带你走,我们去南边,谁也不会发现,我在岭州买了一处宅子和身份。”谢珀急切地将心底的愿望说出。
此刻他只想保护母亲。
“傻孩子,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裴智姝将他扶起来,“你若走了,公主怎么办?”
仔细打量着十几年未见的孩子,虽然长高了,也出息了,但是她还记得当年的小豆丁,那么贴心乖巧,现在都要成亲了。
“而且景融也不会放过你。”她叹息一声,“好好做驸马,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若是不能保护娘,父亲九泉之下也会生气,我心难安。”谢珀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即便我不针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你爹不会怪你的,他是世间最好的人,我很后悔当初没跟着他去,结果既护不住你,又平白让你们遭人非议。这些年我总在寻找你当年所中之毒的解药,却一直没有找到。”
“娘不必担心,解药已经知道药方了,年后药材凑齐就能解毒。”
“当真?”裴智姝用锦帕轻轻按了按眼角,“这些年我一直用计使景融派人入京求你的字画,就是为了逼他拿出解药,顺便打探你的近况。”
母子二人在佛堂中说话,萧景芯披着斗篷坐在偏殿,一边竖着耳朵注意着有没有人来这里,一边小声和卫绵说话。
“我听我爹把谢珀夸上了天,就想着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你也知道了,我爹那人向来有些瞧不起寒门。”
卫国公是一等世袭公爵,从大雍立朝就是开国功臣,富贵至极,卫世子从小就在锦绣堆里长大,让他夸一个寒门书生难得很。
“难道他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夸的?”
萧景芯大言不惭。
“不是呢,”卫绵用绣着仕女图的团扇遮面,“当时他可没提到公主。”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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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卫绵揶揄的笑声,萧景芯佯装生气,伸手敲她额头。
“别打别打,虽然谢珀是个神仙人物,可公主您是真的神仙。”卫绵向来与萧景芯玩闹惯了,知道怎么应对。
“算你有良心。”萧景芯双手紧了紧斗篷。
绣着暗纹的玄青色棉布斗篷款式普通,她披着有点显大,把她全身都裹住了,其上带着谢珀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药香味。
萧景芯皱了皱眉头,是生病了还是因为长年带着药沾上的?
“公主这担心紧张的模样呀,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指不定又得意了,必然吹嘘自己的眼光。”卫棉见她偷偷观察斗篷的针脚,凑过去瞧了瞧,“这针脚细密,暗纹绣得颇有特色,不像是京中那几间布庄的绣娘所出。”
萧景芯不懂女红,不知道里边的门道,常用的纹其实都有样例,每月权贵人家的当家主母都会让布庄的人上门来送花样。
“兴许是小布庄的绣娘呢。”萧景芯不太在意,“谢珀又不是大户人家的。”
“也是,我听说他是个寒门状元,今晚一见,竟是这般神仙模样,若生在豪门,只怕闺中姑娘们早就抢跑啦。”
卫绵朝萧景芯做了个鬼脸,以前公主就时常笑话她早早定下人家。
“才不会呢!那人脾气差得很,肯定没人喜欢。”萧景芯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之前就有传言与探花郎沈停的妹妹有婚约。
想到这,她发现自己把正事给忘了,一直说找幕后主谋来着。
“景阳!你站住!”远处传来景烁微怒的声音,“那边是卫皇后的佛堂,你瞎闯什么?还有你们。”
“景世子,就让郡主看一眼也没什么吧?”周金的声音拱着火。
“哥哥,你为什么老是护着她,我才是你妹妹。”景阳刁蛮的声音大老远都能听到。
“那又如何,谢珀与公主有婚约,她带自己未来的夫婿到这里合情合理,你非要上前打搅人家是什么道理。”景烁一边栏着人一边大声嚷嚷。
萧景芯和卫绵对视一眼,景烁这是故意让她们知道有人来了,不能让她发现谢珀与裴智姝相见。
眼看人到了照壁就进院子,萧景芯赶紧跑进正堂,顾不得膝盖疼,“有人来了。”
刚才谢珀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已经扶起裴智姝,“娘。”
他眼睛温润,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我从后门走,卫夫人在后门等着我,你不用担心,”裴智姝抚了抚他的脸颊,“若是景融上朝去,我可以偷偷出门。”
“娘要小心。”谢珀从身上取了几个白色小瓷瓶,“这些都是安神助眠的药丸,白宇澜之前与我说你的身体有恙,我一直带在身上。”
脚步声已经传来,不走不行,裴智姝一咬牙,眼眶含泪,接了药扭头匆匆走了。
卫绵呆愣了一下,白宇澜不就白神医吗?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萧景芯和谢珀已经在蒲团上对着佛祖金身叩拜了,她将一个竹编的圆蒲团拖后一步也跪了下去。
“我就看看为什么要偷偷来这。”景阳身残志坚,拄着拐杖推开门。
正堂中烛火摇曳,几只蜡烛被夜风吹灭。
“谁这么大胆乱闯佛堂!”卫绵迅速爬起来,伸手一拦。
景阳一个踉跄,跪到谢珀身后,顿时泪花飙出来,“卫绵!”
声音咬牙切齿,怒火冲天。她来京的那日就与卫绵起了个大冲突,两人顿时水火不容。
“早跟你说不要莽撞,吃苦头了吧?”景烁慢悠悠地走过去,也不扶她。
景阳气得快吐血,出府之前,父王给她派了任务,一定要看住裴氏,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偏偏她这傻哥哥跟她作对。
“参见公主殿下。”跟着进殿来看热闹的人不敢对萧景芯不敬,赶紧过来见礼。
萧景芯早就被谢珀扶着站起来,两人并肩站在佛像前,如同佛前的神仙童子。
她秀气的远山眉皱起:“本宫竟不知何时崇佛堂可以不告而入。”
声音不如何严历,却让人背后凉飕飕的,别看公主平时和气,对谁都笑得开心,唯有涉及卫皇后,她的刁蛮脾气会爆发,即便是皇帝都拿她没办法。
这时候所有进了正堂的人才意识到怕,赶紧跪下,“公主息怒。”
谢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向她的神情十分温和。
萧景芯与他对视一眼,心中的难过就消了一分。
站在人群最后的齐毓被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刺得别过头去。
“公主,你要罚就罚景阳。”景烁赶紧撇清关系,“是她偏要看。”
趴在地上的景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亲哥哥能做出来的事?
“按例,未告而入者鞭三十。”萧景芯缓缓地道。
这是皇帝定的规矩。
“公主殿下!”其中有位齐府的贵女抬头看着她,“郡主还有伤在身呢。”
“哦?她有没有伤跟规矩有什么关系,来人,带下去!”萧景芯记得这位齐家二小姐在之前还与人传言谢珀有婚约在身,传得有模有样,如同亲身经历。
刚赶来的禁军连忙拖人。
“且慢。”齐毓越众而出,朝萧景芯施了一礼,“今日是公主宴客,若传出宴上有十几人被罚,虽有规矩在,也于公主的名声有损。”
他顿了一下,眼眸微沉望向谢珀,“况且谢大人明知这是已故皇后的佛堂,还偷偷跟着公主到此而不带宫女内侍们侍候着,居心何在?”
齐毓三言两语就把矛头对准谢珀。
众人纷纷抬头看谢珀。
“是本宫让他来的,怎么本公主做事还得向齐大人言明?”萧景芯微圆的杏眸染上薄怒。
齐毓的心一紧,以前公主从来不对他生气,这段时间却与他疏远了很多。
见她非要护着谢珀,齐毓对谢珀厌恶又深一层。
谢珀淡淡地望着萧景芯,看她装纸老虎也没戳破,反而觉得她有些可爱,他若是不识趣非要自己去反驳,才是对不起她。
他不言不语正中萧景芯下怀,她就担心谢珀的傲气会打乱她的计划,那今晚怎么揪出幕后黑手。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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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毓不再说话,只是弯腰伸手扶起景阳。
而景阳蓦然脸颊绯红,双眼看向齐毓时有些失神。
“不打鞭子也行,”萧景芯眼珠子一转,唇边噙着笑,“等会宴上伺候本公主宴饮。”
她打定主意让这些人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引那幕后之人出来。
昭王在宫中的棋子隐藏极深,若是顺藤摸瓜,未必不能未雨绸缪。她望了一眼景烁,瞧见他对自己做了个手势。
准备好了。
“这怎么能行?郡主也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做粗活。”还是齐府的姑娘出头。
“齐莲,少说两句。”齐毓低喝,“过来扶郡主回去。”
齐莲是齐毓的堂妹,被家中祖辈宠得无法无天。
“哥哥,本来就是这样嘛!”齐莲小声嘀咕,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景阳身边扶她,“郡主......”
这一声低呼加摇晃,景阳才如梦初醒,看向萧景芯,“我找太后评理去!你们都欺负我。”
说着就转身,像个受了委屈就找家长的孩子。
佛堂外传来悠长的报唱,“皇后娘娘驾到——,苏贵妃娘娘驾到——!”
即便是中宫之主的姜皇后也不会不告而入,而是停下肩辇,在外等候。
“就说你不能欺负我。”景阳得意地看着萧景芯,“皇后娘娘处事向来公正。”
“那你岂不是更要担心她罚你鞭子?”萧景芯挑了挑眉稍。
姜皇后向来看重贤后的名声,她能继任为后可不只是因为她生下长子。
似是想到什么,景阳花容失色,急切地往外走,大家也都纷纷跟在后面。
萧景芯趁人不注意,把斗篷取下递给谢珀。夜晚风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快披上。”
“殿下不是说我们是未婚夫妻不需要避嫌?”谢珀接过来又为她披上,“着了风寒怎么去庙会?”
卫绵在后面以扇掩面,低笑不止,“你们啊,就别推来推去的了,这会儿谁还有功夫瞧你们身上穿的什么衣裳?”
说完就侧身越过他们,跨出门去。
佛堂外不是只来了皇后和苏贵妃,还有几位贵夫人,卫绵的母亲和裴智姝都在其中。
谢珀淡然望了一眼裴智姝,心里松了口气。
卫绵先向皇后等人行礼之后站到卫夫人身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大声问。
“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丫头,我只去太后宫中送了一回佛经,你就瞎胡闹。”卫夫人生的也极美,卫绵却是像卫世子,半点她的美都没有继承,母女关系却十分融洽。
“你有好友陪着,我自然也找好友来啦。”卫绵悄悄给她指谢珀,“来瞧爹爹说的神仙。”
那边姜皇后问清事情原委,对自己的宫女道:“按例要罚,你去请昭王来,没家主在,我们可不好罚。”
姜皇后没立即罚,却也没有推脱,只是这些人毕竟是客,关系弄僵不好。
“先回流水阁,宴席可不能太晚。”
宫中有几处可摆宴的地方,琼华宫流水阁就是一处。既然皇后下了令,众人也松了口气。
几个低阶嫔妃这才转身准备要走。
姜皇后又问了一句:“公主以为如何?”
她有心给萧景芯台阶下,对禁军统领道:“将伺候这些公子小姐们的随从婢女们杖责三十。”
不尽心伺候主子就是得罚。
“以仆代过确实合乎规矩。”萧景芯点头,她看到嫔妃之中有两个人神色紧张,似乎在害怕什么。
难道那群人里有暗棋?
嫔位以上每个月可以召见母家女眷几次,若说不引人注意,宫中这些宫女太监们就是如此。
她偷偷记下这两人,回头让梧悦去查一查。
本来以为要用些非常手段,结果有人这就乱了阵脚,露出了蛛丝马迹。
萧景芯心情愉快,不过毕竟众目睽睽,她也不好让谢珀背她,只由他搀扶着。
“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谢珀问。
众人离他们远,压低声音就听不到了。
“先查一下那些婢女,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婢女进出后宫方便得多,而且也不引人注意。
此时梧悦突然提着灯出现,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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