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在正月十八,谢珀的婚期还未挑吉日,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呢。
想到这,沈停窃笑,“那你婚后岂不是要住公主府去了?哎,以后见面可难了,趁这时候,对兄弟好点,瞧我的贺礼都给你备好了。”
趁人不注意,沈停从袖中取出几卷小册子偷偷塞到谢珀手里,“好东西。”
留给他一个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谢珀以为他被苏府的富贵晃了眼,偷偷拿了什么宝贝,“小心我治你个贪污挪用财物之罪。”
低头一看,白皙的脖颈瞬间通红,手上的册子像烫手山芋一样,直接扔沈停身上,转身大步走开了。
“这可是珍藏本,很难得的。”沈停摸着鼻子小声嘀咕,这还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从书商那里淘到的,画面精致,人物极美。
谢珀走出苏府大门脸色才恢复正常,顺着街道往前走。
苏家贵为一等国公爵,宅子自然位置绝佳,周围都是富贵门第,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两个宫中的内侍。
“谢大人来啦。”福安笑得极灿烂,殷勤地上前行礼。
“福公公这是......”谢珀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这处高门大院。
“这就是公主府,”福公公满脸笑容地解释着,“太子殿下今日令人送来一套翠玉雕花屏风,正在里面摆着,公主也在呢,知道大人就在前面苏府,特派杂家过来打点打点,公主这是担心大人呢。”
刑部衙门和北涤大街都远离皇宫,谢珀有几天没见萧景芯,这时候突然遇上,不自觉心情转好,“公主什么时候出宫的?”
“巳时出来的,这会儿已用过午膳,正在府里赏花,公主府有一处梅林,白梅开得盛,太子和景世子都在。”
福安一边说,一边躬身引他进门。
听到景烁也在,谢珀清隽的眉峰蹙起,昭王如今已经狗急跳墙,这个昭王世子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他缓步迈进府门,门房及侍卫们见到他都恭敬行礼,“大人。”
“嗯。”他微微颔首。
绕过照壁,前面庭院开阔,公主府的规模大,该有的殿堂楼阁一样不少,已经不能用几进院子来比喻,一路走过去,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设计很是精巧,冬日也处处有生机,绿树掩映,梅树点缀其间,各色花树数不胜数。
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内院,远处传来一阵笑声,谢珀抬头见到萧景芯以扇掩面,正笑得快活。
她今天披着一件妃色的斗篷,一张小脸隐在软白的狐狸毛领里,墨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只用玉扣压住,有几缕发丝垂在耳侧。
又是骑马出宫的吧。
这时萧景芯不经意侧头,视线正好与他对上,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几人坐在观景亭里,亭中四角都燃着炭盆,暖意融融,倒是不俱寒风。
亭子的另一边就是一片梅林,浓郁的梅香随风拂来。
太子已经站起,快步迎了过去,“谢大人,本来孤是要去苏府看一看的,但是皇姐非要拉着孤赏梅,还未恭喜大人升任刑部侍郎呢!”
贪粮案后论功行赏,原来的刑部侍郎调任户部侍郎,晏扬一顿操作下来,尽往重要位置上提拔寒门官员,加上因此案落马的官员极多,还将翰林院里的庶吉士们都安插到了六部。
朝庭势力大换血,就连沈停都升了官,谢珀连升三级,直接任刑部侍郎,可算是升官最快的状元了。
只不过这一次齐睿明也插了手,齐毓进了吏部,任吏部郎中一职。
“太子殿下。”谢珀先行了礼,又转向亭中作揖,“公主,景世子。”
萧景芯望向他,正三品的紫色官服衬得他格外俊美,眉眼间贵气更浓。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颜色的衣裳,平日里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气质倒是如谪仙一般,这时候有了些烟火气息。
“纯之,过来这边坐。”
她的话刚说完,景烁和太子都诧异地望着他们。
这两人去了一趟庙会之后果然不一样了,景烁心里感叹。
谢珀坦然走进亭中,撩袍坐在萧景芯边上。
秋思赶紧添上一个新的白玉茶盏,为他斟茶,唇角上扬,只要谢大人和公主在一起,别人都插不上话,瞧景世子郁闷的。
“孤先失陪了,还有公务在身。”太子没有坐下,反而急着要走。
“嗯,等会儿一起回宫。”萧景芯点头。
“那我跟着太子一起过去,苏家人狡猾得很,得防他们使手段。”
景烁不愿意被两人冷落干坐冷板凳,跟着太子走了。
两人对视一笑,萧景芯眉眼弯弯带着笑,“前阵子这宅院才收拾出来的,你看如何?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之前她想着是缓兵之计,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若能长住也是好的,趁现在还没住进来,能改的早改早好。
“你喜欢就行。”谢珀声音很轻,蓦然想到刚才的册子,白皙的脸上染着一丝淡红。
萧景芯见他羞赧,侧身凑近他,“怎么,谢大人竟没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上辈子这家伙登基为帝,三宫六院肯定是有的吧?没想到这会儿脸红成这样。
到底还是权势惑人,什么人在权力巅峰之后都会变。
现在这个纯情的谢珀还有点像上辈子她刚认识他时的样子。
萧景芯伸手覆在他手背上,“纯之要改的,我一定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公主这是何意?”谢珀皱着眉头,平时怎么不见她如此作态?
我要是真说哪里不好,他心里想着,你能改?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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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一时静了下来,寒风送来一股淡雅的梅香,正在煮茶的秋思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偷瞄两人。
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前几天不是天天等着对方从宫外送进来那些精巧的吃食吗?
公主这是上心了?担心谢大人舍不得他那住惯的小院子?
“没什么意思,看你冷不冷。”萧景芯收回自己的手,朝他笑了笑,没敢太过份。
别看谢珀如今对她态度改了些,不再冷淡对她,还会给她送好吃的,但是他也并没有事事听她的。
前天她想约他一叙,听听他接下来的打算,他就没来,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臣不冷。”谢珀莫名抬眼望了望她。
萧景芯给秋思使了个眼色,贴心宫女向来机灵,见后站了起来,朝两人笑着福了福身,“趁现在日头好,奴婢去帮公主摘些梅枝来。”
她走后,亭中只剩下萧景芯和谢珀。
“除去苏家我可以理解,不过安家怎么也牵扯进去了?”萧景芯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种时候她总在想,要是她也能上朝就好了。
谢珀放下手中茶盏,悠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心想问,唇角微弯,“养兵可不是一两个庄子就能产出粮食,北州府苦寒之地,也就郡城富庶一些,但是也不足以让景融养出数十万府兵,更不用说往京中送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养兵要钱,打点人情也要钱,安国公府富可敌国,表面上是富贵闲人,背地里可不甘心无权无势,早就暗中效忠昭王了。”
萧景芯听了一惊,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上辈子她也不知道这事。
“那你一下不是把他的左膀右臂都斩了?他这还不狗急跳墙对你?”她上下打量谢珀。
这人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哪里不妥。
“暗杀一共十三次,”谢珀笑了笑,“公主怕了吗?臣提醒公主,凡事要小心些,就连臣送进去的东西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景芯:“......”给你信任还骄傲起来了?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宫里突然死了两个小宫女,本来她以为是发病,身体有疾,现在想起来难道是因为她与谢珀走得近?
只是上辈子苏家和安家没有被抄家,苏贵妃和安贵妃待她还好。
“不知道伍兆如何了,希望白神医尽快将他治好,有他在你身边,你若是有事他也好救你一命。”萧景芯小声嘀咕。
“公主对我这么不自信?”谢珀侧身望进她眼里,“你不是说我祸害遗千年。”
“我什么时候说过?”萧景芯立即否认,她绝对没有说过这种伤人心的话。
“皇恩寺。”谢珀淡淡的声音裹在蕴含梅香的寒风里,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道臣对公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我......”萧景芯一哽,从坐垫上蹦起来,“我要去摘梅花做香膏。”
转身欲走,却被谢珀一把抓住手腕。
“景芯。”谢珀的声音又轻又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珀是个细心的人,观察入微,这么明显的举动他不可能不怀疑。
“没有!”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谢珀不信神佛,说了他肯定嘲笑她编故事都没编好,说不定还会买几本灵异鬼怪的话本子给她学着编。
“我信你一次。”细看了她片刻,谢珀放开她的手,“走吧,带我看看这宅院。”
沿着白玉石桥走进梅林,梅香更浓,沁人心脾,白雪皑皑,西斜的太阳洒下淡金的光芒,积雪渐渐融化,从枝头落下,裹着调谢的梅花,像下了一场花雨。
萧景芯几次伸手想摘枝头上的花都够不着,暗自生闷气。
“给你。”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递到眼前,她抬头就看到谢珀温润的笑脸。
这一处粉梅多些,只有一株高大的红梅树,只是谢珀身材颀长,稍一伸手就能摘到枝头盛开的梅花。
“早些开口让我帮你不是更好?”
谢珀总会在气氛正好的时候说些煞风景的话。
“公主,谢大人。”秋思抱着一束梅枝跑过来,担心地看着萧景芯,“奴婢摘的花不漂亮吗?公主还要自己来,万一着凉怎么办呢?”
“回宫吧。”萧景芯兴致缺缺,也不带谢珀参观宅子了。
说完自顾自朝外院走去。
谢珀将她送上马车,站在府门前目送马车离去。
他发现萧景芯生气的时候不愿骑马,就喜欢躲进马车里。
之后一连半个月,萧景芯都没有再见谢珀,天气冷,她也懒得出宫,整天在书房里画画,要不就是去太后宫里陪她诵经。
“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必天天过来。”太后背靠着大迎枕安祥地躺在榻上。
榻边是昭王的侧妃。
太后又笑道:“裴侧妃的这一手字可比你的漂亮多了,哀家看了都不愿意放她回家去。”
萧景芯心中一紧,抬眼静静看着太后,等着她的下文,谁知她没往下说。
“太后谬赞,臣妇这字难登大雅之堂。”
裴智姝淡淡一笑,原本有些黯淡的内室都亮堂起来。
太后身边的几个宫女呆了呆,心里嘀咕,难怪太后非要留着裴侧妃在宫里,这样的美人儿看着赏心悦目,书画更是一绝。
说起北地风光简直让人如临其境,每次太后都一脸神往,难怪舍不得放人回家。
“皇祖母,祥京想跟裴侧妃学字画,能不能让她到琼华宫住几天?”萧景芯依在榻边抱着太后的手摇晃,“我要为父皇画一幅大画贺寿。”
“嗯?”太后笑着挑了挑眉,“当真只学字画?”
太后最近心情好得很,刚为平王世子定了一门婚事,了了一桩心事。
“皇祖母,您就会笑人家。”萧景芯撒娇装可爱,就是要把人带回宫。
“行行行,祖母几时不允了你,小祖宗,”太后虚点她的额头,“趁侧妃在京城,你和谢珀的婚事得挑个吉日才行,哀家怎么听钦天监那边说你一推再推。”
听她这么说,裴智姝手中笔一顿,笔划粗了些,但是她又继续往下写。
萧景芯只觉得脸上发烫,“我哪有,明明已经选好日子了。”
昨晚上她就知道日子选好了。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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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陪着太后闲聊了一会儿,给她画了公主府的雪景之后,萧景芯才带着裴智姝离开。
刚过御花园,裴智姝停住脚步,轻柔的嗓音如羽毛拂过寒潭,“公主殿下。”
“嗯?”萧景芯停步回头。
裴智姝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她轻轻摆了摆手,跟随她们的人训练有素地退出一丈之地。
“纯之近来可好?我有些担心景融对他不利。”裴智姝满脸忧虑,自从上次公主设宴之后她就没有再见到他。
本来他的婚服应该是她这个做娘的亲手缝制,可如今连见面都不行。
他把她送进宫里护着,却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她怎么能不担心。
太后的心思不难猜,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会愿意护着她,太后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说话,是托了谁的人情能影响太后?
“他很好,夫人不用担心。”萧景芯脸颊微烫,“婚事有晏夫人张罗着,还有礼部。”
“那纯之就托付给公主了。”裴智姝敛衽一礼。
萧景芯虽然贵为公主,也不好意思受她的礼,毕竟是谢珀的母亲,是长辈,她侧身避了一避,轻声道:“吉日定在二月初八。”
两人站在一丛翠竹边上,像是在赏景。
离御花园不远的是叠翠宫,住着今年刚选秀入宫的柳美人,她站在宫门边远远看过去,以为是哪位宫妃想请公主为其说好话争宠,气得使起小性子。
但是她又没有别人颜色好,兀自在生闷气。
她身边的宫女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她说:“那一位可不是宫妃。”
神秘地四处望了一眼,凑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道:“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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