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一眼就看出若水的言不由衷,“若水啊,可是和昨天的事情有关?你今早说去破案,案可破了?”
“破了又……又如何?”
“若水,你前些日子受了苦,所幸捡回一条命,大变故后,心态有所改变,娘也能理解。可你若是想过得开心,首先得遵从自己的内心,娘知道,你如今总是以生冷面目示人。
不过是被欺负怕了,可你那颗善良热情的心从未变过。不然,你今早也不会急匆匆地走了,是也不是?”
若水「砰」地一声丢下碗筷,“我只是好……好奇真相。”转身就回了屋子。
哼!刚对她有点好感,她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居然也跟她亲妈一样,对她说教起来了,自己怕是被这原主的性格影响了吧,以前她亲妈教育她时,哪一次不是被她一句话就怼回去的?今天却听她啰嗦了这么多!
不过她倒是确实忽略了一点,自己和原主的性子一点不像,好在她娘以为她是因为死里逃生的缘故,暂时还没有起疑。
不过以后还是得注意点,毕竟穿越这事不好解释,回头再把她当做鬼啊妖啊的,喊个道士来收她,那就尴尬了。
若水虽然很不服气,可整个下午,耳边却老是回响起娘的话,善良热情的心吗?从来没人这么说过她。
夜半星稀,邻里四舍一片黑暗宁谧。
若水披上袄衣,出来方便时,发现她娘的屋子里还有亮光。
她走到娘的窗边,透过窗缝望去,这么晚了,她娘居然还在油灯旁绣着帕子。
现在虽是初春时节,可夜里还是很凉的,看着她娘满头的华发,若水心有所动。
她很想进去叫娘赶紧休息,可转念一算,也知道就这两天了,卫家定是会来收债的,娘虽不说,可一定是还没凑够银子。罢了,就先在酒楼安安稳稳地做下去吧,先还了债再说。
若水睡醒起来,只见晨曦中,碧绿的芦苇杆上星星点点的,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闪着纯洁的光泽,有些刺目却又令人向往。
她出门前,她娘却喊住了她,“若水,一切由心便好,这样你就会开心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若水的脚步一顿,只觉心中一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来到如意酒楼时,却发现今天酒楼并不开张。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对夫妇去府衙递了状子,钱掌柜和贾东家都被官差带走了。
若水不由扶额,这是一对白痴爹妈吗?怎么病急乱投医呢?现在才想起来打官司,贾东家屁股早都擦干净了,这官司能有胜算吗?
她无奈地便也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衙门外围观的老百姓还真不少,里面已经开始开堂审理了。
若水十分惋惜,哎,怎么就没赶上那个名场面呢,她其实很想看看众衙役齐喊的“威……武——”到底威不威武。
只见堂上坐着一位官老爷,身着彩绣孔雀朝服,头顶的官帽上顶着一颗璀璨剔透的蓝宝石顶珠。
若水心道这位官位不低啊,看着倒是不苟言笑,一副公正廉明的样子,希望能表里如一吧。
“贾东家,他夫妻二人状告你如意酒楼,食物有毒,致其爱子身亡,你可认罪?”
官老爷说话倒是不疾不徐,然而久经官场,官威一出,自是有泰山压顶之势。
“大人,小民冤枉啊,我如意酒楼一直老老实实做生意,如今食客络绎不绝,为何要用有毒的食物来自毁招牌?
再者,酒楼每日待客百人有余,同吃同食,为何其余客人皆无恙?还请大人明察,以还小民清白,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若水在一旁冷眼瞧着,此时倒是有些佩服这贾东家,面对上位者的官威,这厮竟然一点都不见紧张。撒起谎来有理有据,脸不红心不跳的,高手啊高手,值得学习。
贾东家这边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前回禀,“回大人,属下已亲往酒楼验看,的确并未发现任何毒物的踪迹。”
府尹大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对夫妻,“嗯,你二人可还有何证据?”
“启禀大人,那日,我夫妻二人曾请徐郎中来为我儿医治。”
徐郎中很快也被带了上来。
“徐郎中,你可能判定,那孩子的死,是由于吃了如意酒楼的菜肴所致?”
“回大人,那日小人前去医治,发现那孩子上吐下泻,腹痛难忍,且有嘴唇发绀的迹象,所以小人推测是吃了有毒之物致死,但并不能判断一定是如意酒楼的食物有问题。”
“大人,可我儿那日,真的就只吃了如意酒楼的饭菜啊,不曾食用他物。”
“可有证人?”
“我夫妻二人可以为证。”
“可笑!本官问的自然是除你二人之外的证人。再无其他证据,本官要怀疑你二人,莫不是故意生事?”
“大人英明,他二人就是故意生事,诬告于我,目的就是讹我些银两。昨日这男子曾来酒楼,开口问我要一百两银子,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
但仍出于怜悯,给了他十两银子用作安葬,他定是昨日不能得逞,心有不甘,今日方来状告于我。”贾东家一言,让府外围观的众多百姓惊呼不已。
“你休得胡言,我何时问你要了一百两银子?你又何曾给过我十两?”
府尹大人挥了挥手,就立刻有几名衙役前去这对夫妇家里搜查,众人等了许久后,就见有官差拎了个灰麻布的小包袱,呈了上来。
“回禀大人,果然在这二人家中搜到了十两银子。”
若水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回可是小牛犊翻白眼了!
完犊子了!
第18章 屈打成招
府尹大人听闻真的搜出了10两银子,怒目圆睁,将桌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贼喊捉贼,你们可知罪?”
那夫妻二人听闻后,立时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像。
“哼,还不肯如实招来,来人,各杖二十。”
直到有衙役上来行刑,他们才晃过神来,“冤枉啊大人!小人冤枉啊!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可一棍子下去,就只能听见惨叫声不绝于耳,哪里还再有一丝辩解的机会。
二十棍飞快打完,那名男子满口鲜血,竟连哀嚎声都再也发不出。他妻子更已直接被打得昏死过去。
若水哪见过这个阵仗,生于和平年代的她,最多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一幕。
如今身临其境,见此血腥惨状,不免无比震撼,只好用手捂着眼睛,不忍去瞧。
“你二人可认罪?”
那男子满是鲜血的嘴巴蠕动了两下,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口中含混不清,根本无法听清他说的话。
“你夫妻二人,恶意诬告如意酒楼,毁其名誉,扰其生意,本官罚你二人赔偿如意酒楼白银一百两,以作惩戒。”
刚说完,就见有人拿了写好的供词上前,让那男子签字画押。
男子此时倒还明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将双手压于身下,就是不肯拿出来。
此时,众衙役一起围了上来,浑然成了一堵人墙,外面百姓已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若水惊掉了下巴,怒火中烧,这么猖狂吗?屈打成招都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好一个颠倒是非的贾东家,一个草菅人命的狗贪官,一百两银子,这相当于不给这夫妻二人留活路啊,审案审成这个样子,不说他贪污受贿谁能信?
若水轻咬朱唇,娥眉微蹙,正气愤难平,就见一名衙役,拽着那名昏死过去的女子的头发,往人墙里拖,地上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血迹,异常狰狞,仿佛一条嗜血的毒蛇,一口咬在了她的心头,刺痛无比。
“且慢!”若水鬼使神差地站了出来。
此时,她一心只想救下这对夫妻,否则面对这天价的罚款,他们估计就只有自尽的份了。
给酒楼定罪是不可能的了,自救倒是可以尝试下,就当是辩论赛走一波吧。
“堂下何人?”
“小女乔……乔若水,如意酒楼的跑……跑堂……”
“启禀大人,她还不能算我酒楼正式的跑堂,只来了几日。她人又结巴,又偷奸耍滑,我们并不打算留用。”贾东家死死地盯着乔若水,眼里写满了警告。
若水将这恶狠狠地眼神自动屏蔽,继续道,“东家先莫……莫要急于编排我,我只请问……问大人,我和这夫……夫妻二人非亲非故,我……我的证词能……能否算作呈堂证供?”
府尹大人本想速速结案,免生事端,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但碍于围观百姓众多,也只好应道:“自然是可以的。”
若水点头,于是将自己在如意酒楼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百姓闻言立刻沸腾起来,咒骂声此起彼伏,想来也都是受害者,毕竟谁也不愿意当花钱吃破烂货的冤大头。
贾东家急道:“你一派胡言!”
“那……那厨房里如今所有事物,皆数全新,东……东家如何解释?莫……莫不是这么巧,突……突然就想全换新的了?”
“我……”
“还……还是毁尸灭迹?”
“你胡说!”
“东……东家莫慌,那……那郎中都说了,那孩童之……之死,确实并无……无证据能够证明,一定……定是酒楼饮食所致。所以一……一个厨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你放屁……恩?对,对啊,那你是何意?”
若水心里暗笑,你个二百五,学你喽,先制造民愤,施加舆论压力咯!
“可反过来讲,那十……十两银子,也并无证据表明一定……定是贾东家所给。或许就是他二人辛……辛苦攒下也未可知。”
百姓们听闻频频点头称是,的确啊,双方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盖棺定论。
“还望大人念在他们……们丧子之痛,被悲伤冲……冲昏了头脑,才一心……心状告如意酒楼,而并非是……是蓄意谋财陷害。”
那府尹大人见群情激奋,也不敢太过偏颇,只好就坡下驴,重新审问。
好在那男子倒也不是个不可救药的糊涂蛋,也明白事已如此,再坚持下去也讨不到一丝好处,无凭无据,真要严刑拷打下去,就算自己扛得住,只怕会害妻子白白丢了性命,反倒是让恶人如了意。
他也便顺着若水的话往下说。
最终,府尹大人做了改判。夫妻二人尚无真凭实据,就敢对簿公堂,实不应该。
但念其丧子心痛,二十大板便算作小施惩戒。如意酒楼经营管理不善,罚银二十两,以儆效尤。
不远处,府衙对面一茶楼的二楼雅间,一白衣公子站在窗前,轻摇纸扇,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只眼底的流露出一抹清冷,“没用的东西!自作聪明反倒弄巧成拙!”
他接过了小厮手里递过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感受着唇齿间酸酸甜甜的味道,仿佛才有了几分温度,“上次让你去查查这位姑娘?”
“回公子,此女乃秀才之女,自小受尽欺辱,两月前差点丧命,捡回一条命后,找了她爹的故人,也就是院长大人,这才进了书院,后面公子都知道了,她应该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看似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才有问题。”
琏公子看着小厮一脸的迷茫,却也没多解释,只又丢下三个字,“不能少……”
那小厮便心领神会,拱手应下,匆匆出了茶楼。
如意酒楼的后院。
贾东家正做小伏低地点头作揖,对面,正是刚才那位小厮。
“贾东家,你害我们主子的产业名誉受损,我们主子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你计较,当初既全然交付与你,今日自然也不会过问,只是这月贡,一分都不能少,你心里可要有数。”
“这位小爷,后面酒楼生意必定受损,这月贡如何交得起啊?”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说罢,那小厮转身就走,再不多说一句。
贾东家重重的跺了一下脚,虽心有不甘,可也知这位主子自己是断断惹不起的,少不了前面几年都白忙活了,这一次必定要全都吐出来。
一想到这里,更是恨得牙痒痒,“乔若水!!”
第19章 我还挺忙
和贾东家不同,若水从公堂出来,却一身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娘说的对,要跟着心走才开心。
回家找娘去,这事跟娘说了,娘一定也很开心。
可还没到家,远远地就见自己家门前聚集了好多人,若水心道糟糕,赶紧往回跑。
街坊们见她回来,连忙让出一条路,她一进院门,就见到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院子里仅有的桌椅板凳也都砸烂了散碎在地上。
她娘瘫坐在屋内的墙角里,眼神空洞,手里握着的是昨天夜里绣的几个帕子,此时已然全都被撕成了两半。
若水赶紧把她娘扶了起来,只见她娘眼角泪痕未干。
她娘见若水回来了,方才回了神,随即又惊慌道,“若水,你快走,快走!”
若水见娘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料想刚才一定是被吓得不轻,轻抚娘的后背,“娘,没事了,他们走了,我……我扶你去床上坐下。”
“不是的,若水,今天是两月期满的日子,娘本来已经攒了二两银子,可是刚刚却被那群强盗给抢走了,如今一文钱都拿不出,我怕她真的会绑了你去青楼,你快点走!快!”
若水怔了怔,眼眶有点发热,“娘,我走了,你……你怎么办呢?”
“我一个老太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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