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挑了下眉,视线再一次落在许唯的脸上。
许唯无视他突如其来的探究目光,把滑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侧,莞尔道:“我也没想到两方父母能想到这种方法,非逼着我们见面,如果周先生忙的话,就直接把东西给我吧,这样我也能回去交差。”
那人把手边的小礼盒交给许唯。
许唯在心里鼓掌,比想象中还要速战速决。
“严小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那人突然开口,倒把许唯问得愣住,她思索片刻才回答:“逛街,或者去看一些展览。”
对方听了之后眉梢微挑,似添了几分笑意,许唯注意到了,但没多问,以免露馅。
她的交际圈里的男性,除了公司里新来的员工,其他的都比她年长,她平时谈笑风生的对象里有的年纪甚至比她父亲还大,许唯还真是极少和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聊天。
找不到话题,逐渐无所适从。
尤其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对方竟然比她还放松悠哉。
他的深灰色羊毛针织开衫看起来实在温暖,阳光增添了复古的质感,里面的白色内搭也简洁,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他没有坐直,身子微斜但却不显得失礼,一举一动都透着骨子里的矜贵。
就像许唯第一次见到严朝雨时的感觉。
许唯于是也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双臂交叉,有种谈判姿态,想着等再过几分钟,若对方没有说话,便提议结束相亲。
对方果然没有再开口。
咖啡喝了一半,就准备结束了。
许唯刚准备说话,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喊着“浩浩,不要乱跑”,可小男孩完全没听见,一个劲地在走道里疯跑。
许唯注意到他的时候,先一步发现了在最靠近她座位的转角处铺了几道反光的玻璃瓷砖,一定很滑,还没来得及提醒,意外已经发生。
小男孩在转弯时没注意脚下,果然踩上了玻璃瓷砖,他接连滑了两下,想保持平衡却没做到,只能歪着身子直冲冲地朝许唯的方向跌撞过去。
谢砚宁在听到动静后及时伸手,但许唯的速度比他快一些,他眼看着许唯伸出手臂,垫在桌边和尖锐的桌角上。
下一秒,小男孩就直接撞上了许唯的胳膊。
咣得一声闷响,小男孩因为惯性滴溜溜地滚到桌子下面,反应过来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男孩的母亲急忙牵走男孩,她没注意到许唯的伸手,所以并没有道谢,只是歉然地笑了笑。
许唯也没在意,她淡定地收回手。
谢砚宁注意到她攥了两次拳,又伸到背后偷偷甩了一下,手臂内侧有明显的红痕,刚刚那一撞力度并不小,还有一处是尖锐的桌角,光是想一想便知道有多疼,但许唯从头到尾只皱了下眉头。
他刚准备问,许唯就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拎着礼盒的袋子,朝谢砚宁笑:“周先生,走吧。”
谢砚宁缓缓起身,看着许唯,心尖莫名动了一下。
“你不是严朝雨,对吗?”他突然说。
许唯停住,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
时钟好像被猛地拨回到几个月前的那次顶替相亲,又要被戳穿然后被嘲讽吗?又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吗?
许唯制止了思维的负面发散,她镇定地望向对方,问:“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周暄,看来我们都是冒名顶替。”
谢砚宁起身朝完全愣住的许唯伸手,他低头望进许唯的眼里,说:“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谢砚宁。”
第3章
许唯的思绪断了两秒,又重新续上。
她满是困惑地伸出手,和谢砚宁相握再分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砚宁指了一下许唯手里的礼盒,“我听周暄描述过严小姐的性格。”
“观察下来发现和我对不上,是吗?”
谢砚宁耸了耸肩。
她和严朝雨在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一眼就看出区别也很正常,许唯并没有被戳穿的羞惭,毕竟对方和她一样是顶替,她看向谢砚宁,“那你是——”
“我是周暄的朋友。”谢砚宁笑了笑。
许唯“哦”了一声,同样笑道:“我是朝雨的朋友,我叫许唯。”
一个双方都抗拒的相亲,造成了局外人此刻尴尬的乌龙,不过许唯也没什么精力再去在意这点面子得失,她淡定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往前走了两步,对谢砚宁说:“既然如此,任务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吧。”
她带着大功告成的轻松,语调都难掩雀跃。
谢砚宁似乎觉得许唯的反应很有趣,他眼里噙着笑,跟着许唯往外走。
许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衬得她的身材曲线很是窈窕,头发长度及肩,外加蓬松慵懒的法式烫,气质显而易见的成熟,但谢砚宁总想起刚刚那个雀跃的小尾音。
他从后面推开店门,许唯点头致谢,“谢先生怎么过来的?”
“开车。”
许唯回身对谢砚宁说:“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很高兴今天能认识谢先生。”
她处事向来雷厉风行,不愿拖泥带水,就算去应酬酒局到了最后,也能清醒地一边说笑一边把老板们安稳送上车,更别提这种不用负责的私事,说完之后,她便朝谢砚宁微微颔首,往车的方向走。
坐进去,许唯不知为何忽然顿了几秒,大脑放空,忘了发动汽车。
下一刻,车窗玻璃被人敲响,她降下车窗,谢砚宁俯身看她,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许小姐,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他这张脸靠近时给许唯带来不小的惊吓,她少有地愣住,幸好很快恢复如常。
他有些特别,言行举止里既有年轻人的散漫,有时又莫名带着压迫感。
许唯本来想说没必要,但看谢砚宁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不逊于周暄的富家公子哥,若能变成人脉,也不是坏事,她礼貌地回答:“当然可以。”
拿出手机,加了微信,两人便道了别。
谢砚宁,很文气的名字。
她不知道谢砚宁为什么要问她的联系方式,怎么都想不明白。
等红灯的时候她打电话给严朝雨。
严朝雨正在逛街,两人约在大厦楼下会面,许唯把礼盒交给她,严朝雨问:“姐,怎么样?过程还好吗?”
“他和你一样,请人替他来的。”
“啊?这么巧?”严朝雨笑出声来,“可惜他长得太普通了,不然我都要对他产生兴趣了。”
她随手把刚买的奢侈品放在许唯的副驾驶,“给你买了项链。”
许唯瞥了一眼包装盒上的牌子,五位数保底。
这是严朝雨送她的第几份礼物?数不清了。
她二十岁就自告奋勇进了严文江的公司,那时候严朝雨才十七岁,对打扮土气的许唯不屑一顾,可后来许唯凭着不要命的工作态度,年纪轻轻就成了公司的中流砥柱,严朝雨才对她改变观感,一口一个姐,俨然把她当成了闺中密友。
如果不是这样隔三差五的“帮个小忙”,许唯还是挺喜欢严朝雨的。
年纪小的时候,她顶讨厌有钱人,后来和这些有钱人相处多了,倒没那么讨厌了。和有钱人相处不用过分小心翼翼思前顾后,因为对方全不在意,倒落得轻松。
严朝雨急着回去做美容,没说几句就拎着周家的小礼盒就往回跑。
许唯看着严朝雨的背影,莫名想起刚刚的谢砚宁,这两人倒是挺配。
一样年轻,一样自信,一样散发着有钱人欲_望满足后的松弛。
许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是时候换更好的眼霜了。
她的工作好像永远做不完。
新产品的调查报告要在周三之前写好,和百川集团的经理约了明天见面,一号仓库出货延迟了两天,她也要去和对方公司沟通解释,一轮销售周期即将结束,她还要带着礼品上门拜访以前的老客户们,联络感情。
前几年她还羞于做这样的事情,觉得太市侩,结果现在已经得心应手,谁喜欢红酒谁喜欢粤菜,她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事实证明,开发一个新客户的成本远高于巩固好一个老客户。
路过元记汤包的时候,她停了车,却没有下去,只看了几眼便回了家。
摘下耳环和手链,卸了妆,她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平静,一种死寂麻木的平静,她害怕有温暖热闹的东西来打破这种状态。
报告写了个开头,手机振动了两下。
许唯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色线条头像,她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谢砚宁。
[许小姐到家了吗?]
[到家了,谢谢关心。]
许唯回复之后,把手机屏幕朝下,继续写报告,谢砚宁也没有再发消息。
写到晚上,许唯去厨房煮了一碗面,一边看着集团的新宣传视频一边吃。
忽然想起下午她主动找话题时,谢砚宁随意地望向她,目光打量着她的五官,平静地如同无风湖面,再淡淡地收回。
那种毫无兴趣的眼神陡然提醒了许唯要买眼霜的事,她也懒得挑,就翻出之前的购买记录,又买了一瓶。
也不知道眼霜到底有用没用,许唯觉得大部分是心理作用,但还是想买。
收拾好碗筷之后她去洗了个澡,脱衣服时才想起来手臂疼,今天那个男孩撞上来的时候,她的手肘内侧狠狠地顶在桌角,疼得她一瞬间觉得胳膊都要断了。
照了下镜子,一道明显的青紫色印子,细看还有血点。
许唯把皮肤拉扯过度,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勉强洗了个澡,然后从药箱里翻出云南白药喷雾,简单处理了淤青。
紧接着就给助理发消息,提醒助理明天早上记得整理好资料,下午一起去百川集团。
百川集团在桐江市算是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产业融合了地产和养老,旗下还有连锁的私立医院。许唯早在两个月前就和对方负责采购提案的经理取得了联系,所以这次见面沟通也比预想中顺利。
只是大公司毕竟有架子,王经理虽然人很客气,但对许唯的报价总是不满意,闪烁其词地留半句余地,到最后也不拍板。
许唯露出程序化的微笑,频频点头,回应王经理的搪塞,心里盘算着,最多再跑两趟,应该就能拿下这个项目。
结束后,许唯和经理有说有笑地走出会客室,刚一转弯,就和一人差点撞上。
许唯刚抬头,旁边的经理就先出声,语气里透着恭敬,“谢总,您来了。”
许唯定睛一看便愣住,竟然是谢砚宁。
谢砚宁穿着一身休闲西服,少年气淡了些,显得沉稳许多。
谢砚宁也有些惊讶,挑了下眉,主动打招呼:“许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许唯朝他笑了笑,“我来和王经理谈合作,想推荐几款大型医疗器械给贵司参考,能在这里遇见谢先生,真是太巧了。”
谢砚宁瞥了一眼许唯手里的文件夹,封面就是一个医疗器械的图片。
许唯灵机一动,把文件递给了谢砚宁,“谢先生,您有兴趣吗?”
谢砚宁简单翻了翻,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报告是出自许唯之手,因为不管是目录还是排版,都透出很强烈的个人风格,脉络分明,详略得当。
王经理可能是怕许唯打扰到谢砚宁,连忙说:“许小姐,这是我们百川集团的谢副总,谢总,这是盛风公司的金牌销售许小姐,设备合作的具体事宜我们采购部在开会决定之后,会和许小姐进一步沟通的。”
许唯想起谢砚宁昨天的表现以及绅士风度,脑海中紧急地进行了一番权衡利弊,她笑着说:“谢先生昨天怎么都没告诉我,您是百川集团的副总?”
这话很是模棱两可,再加上她刻意熟稔的语调,一下子把气氛变得暧昧。
谢砚宁意味深长地望向许唯,许唯还是微笑,一脸无辜。
长达三秒的对视过后,谢砚宁没有说话,给了许唯最大的面子。
一旁不知所云的王经理却猛地打了个激灵,看了看许唯,又看了看谢砚宁,然后讪笑着说:“许小姐您下周二有时间吗?您再过来一趟,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
“有时间的,那就谢谢王经理了,”许唯把滑落的碎发撩到耳后,又朝谢砚宁笑:“谢总今天有空,一起喝咖啡吗?”
“不了,我今天有点忙,改天请许小姐共进晚餐。”谢砚宁将报告还给许唯。
许唯向两人道了别,便带着助理离开了,助理钻进电梯,拍着胸口对许唯说:“姐你认识那个帅哥啊?”
“见过一面。”
“啊?就一面?”
许唯没再解释,心里有些复杂,但拿下合作的喜悦盖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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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宁的确有事,他的一个发小从国外回来,早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筹划酒吧派对,非拽着谢砚宁参加。
谢砚宁处理完工作,去了发小包场的酒吧,周暄已经喝嗨了,半醉地往谢砚宁身边坐,“哥们,工作这么认真?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谢砚宁没理他,坐下来,拿出手机看许唯的朋友圈。
许唯的朋友圈完全就是一个线上工作展示窗,和微商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卖货,除了二十七岁生日那天的一个蛋糕照片,看不到任何私人相关的记录,谢砚宁无奈地往下刷。
没几分钟,人全到齐了,发小把谢砚宁推到正中间,谢砚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
旁边人揺了下骰子,热情道:“谢少,猜数字么?”
谢砚宁拒绝了,周暄觉得奇怪:“怎么了?不就是前天赌输了,罚你替我去相亲吗?至于生气?”
谢砚宁看了眼周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他喝了口酒,淡淡道:“没生气。”
第4章
跟助理交代了周二的行程,许唯又一头扎进办公室里写产品调查报告。
她妹妹许优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其中一个粉底的色号买错了,许唯让她将就着用,许优嘟囔着:“这怎么将就用啊?我是黄二白,这个粉底涂在我脸上完全假白,特别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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