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不信你问文和他们。”钟月被秦氏盯的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低下头,连薅两把草掩饰。
“娘知道温房可种菜,可没听说能种棉花。”
秦氏此时已经慢慢琢磨出闺女讲的提前育苗的好处。
她本就聪明,真若提前十天二十天出苗,能否真的增产她不确定,但上好雪白的棉绒占的比例定会多一成。
北地气候规律的原因,棉株头茬棉桃开的棉花基本不经雨水浇淋而且烂桃的也少,使得棉绒成色极好,棉坊收购的价格也比三茬四茬棉绒高。
可这种涉及收成的重大决定她不敢冒然尝试,万一不成白瞎了一季庄稼,而且出打头做这样的事势必引起旁人注意,背后又要说东道西。
犹豫了下,还是打算放弃方才动的念想。
没听到秦氏回话声,钟月忍不住扭头窥探其反应,发现她蹙眉不语,心中生出欢喜,暗忖看来有戏,这是在考虑她意见了。
“娘觉得这事不成。万一出不了苗,闹出个笑话,还得跟人借棉籽。”好一会,秦氏摇摇头,彻底打消主意。
“娘,你要怕出不了苗废种子,那咱就先种一亩田试试。假如棉籽冻死在土里,还有其他田有苗啊,到时再栽不就好了。”
既然她娘肯考虑新法子,说明也认可其有益方面,钟月想出个折中的办法。
“先种一亩?容娘再想想,要种也得等下个月月底去了,现在不急。”
秦氏一时间注意力全放在提前种棉籽上,没往表现不同往日闺女身上多想。
看样子同意她的主意了,初战告捷,钟月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增加不少压力,一定得让棉籽出苗。
种子出苗需要哪些必须条件?大学没学这些,好像高中生物课本有相关内容。
绞尽脑汁加上现实生活参照,钟月想出了七七八八后,禁不住感慨生物老师啊,不枉她花痴那么久,为了引起帅哥的注意把分数最少的生物学科学得最好。
第29章 庙会(小修含入v通知)
从田里回来没过两天,秦氏便开始中午去隔壁婆婆家帮忙做工匠的饭菜。
对于对方说让她们娘俩中午一起吃饭,钟月自然乐意,即省粮食又省力。
日子过得飞快,秦氏和女儿将六亩农田的杂草除一遍,趁墒好又把麦棉套的田垄打妥,便到了二月二十五,郑县一年一度的庙会。
庙会比上元节还要盛大隆重,为期五日,整个郑县的老百姓无人不晓,相比于大人的心情小孩子则更愈加雀跃期待。
因为在此期间不但可以跟随家人去县城恣意玩耍,而且还会得到长辈给的零花钱。
一个多月几乎都在跟田地打交道的钟月对于接下来的五日庙会也颇为期待,终于可以放松筋骨,古色古香的庙会应该很有趣。
而且这次她们还要买块新油布,用作搭建温棚培育棉花幼苗,院子里的土地已经平整好施了农家肥,只差播种覆盖油布。
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落雨,怕旱情持续耽误正常的播种时节,秦氏心底所存的三分顾忌也彻底消散。
钟家人提前两日便已经约好,庙会当天大家一起去县城赶会。
二三月的天,春阳媚媚,暖风习习,异常舒适。
钟月身穿件浅红色薄夹袄蓝色夹层裤子,脚蹬千层底单鞋,步行在路上只觉浑身轻快,元气满满。
“大哥,娘说今天你去相新娘子,春燕姐我见过……”
钟莲笑眯眯地盯着衣衫簇新神采奕奕的大堂哥,清亮狡黠的眸子骨碌两下,话说半截不再继续,故意吊他胃口。
原本被她说得脸庞发烫的钟义林忽然听堂妹见过相亲姑娘,顿时好奇的心痒难耐,可碍于面皮薄不好意思,于是硬憋着不去询问。
但向来满肚子鬼主意的钟莲好似知道其心中所想,挎住一旁笑哈哈瞅热闹的钟月钟兰,瞥眼纠结不已的钟义林,拖长音调:
“我记得前面沟坡有茅草,咱们去抽茅针吃吧!”
她口中的茅针为茅草春天发的嫩芽,里面裹着白色絮状的果实,味道甘甜清香,前些日子钟月吃过好几次,十分喜欢。
听她娘说茅针老得快,三月三茅针上天,眼看再过几日就进入三月了。
此刻听钟莲如此说,倒真的想去拔茅针吃。
“那还等啥,快走吧,不然让后面的义康义安瞅见,又要祸害一片!”钟兰扭头扫眼身后的钟家其它人。
往年庙会头一日,县城赶会的百姓尤其多,赶牛车极其不便。
可顾忌杜氏步行身子吃不消,再加上还有两个小孙子,因此推着板车进城赶会,由钟大海和钟三海兄弟俩交换拉车。
“哎!别慌走,那个……你真的见过人家姑娘?”钟义林眼看三个丫头抬脚要走,连忙叫住,脸憋得通红,扭扭捏捏地问。
“哪个她呀?不说清楚,莲莲怎么会知道。”钟月被大堂哥纯情羞涩的模样逗得直发笑,跟着起哄。
“臭丫头,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满脸通红的钟义林狠狠地瞪一眼俏皮的钟月。
“起哄怎么了,不回答就是不告诉你,莲莲咱们走!”钟兰也不嫌事大,跟着插嘴。
“好啦好啦,她就是你春燕姐,行了吧!”
黑红脸庞深一个号的钟义林无奈投降。别家的妹妹们都乖巧可人,自己怎摊上这么几个一个比一个淘。
“大哥,除非你答应给我们仨儿买雪梨糖茶喝,我才告诉春燕姐长得俊不俊。”
钟莲笑容愈发灿烂,雪梨糖水在这个季节是稀罕的零嘴,有时缠了好久,她娘才同意给买一碗。
“你们?!”钟义林气的指着钟莲,真够狠的,一碗要三文钱呢,“行行行,都依你们,总可以了吧。”
“春燕姐在姥姥村子里,长得最俊!面皮比我娘还要白,眼睛跟二姐一样大……”
钟莲见目的达到,若再不说大哥估计都要脱鞋打人了,于是如竹筒倒豆子将姑娘描绘的像仙女一样,听得钟义林心口砰砰直跳。
在姐妹三人逗弄钟义林时,走在后面的钟家众人同样聊的热火朝天。
长时间坐在架子车上的杜氏,伸展了下腿脚换个姿势,叹口气。
“他六叔这次又没考中,听他婶讲明年不打算继续读了,准备在村里支个摊子教娃子们识大字。”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如今清平盛世,边关太平,战马归厩刀剑藏库,以文治理天下。
有功名的读书人在世人眼中地位崇高,天子脚下的郑县更是如此。
钟氏家族里也有一两个子弟在县城学堂读书,杜氏口中所提之人便是其中一个,科考了十来年童生试依然没通过。
读书乃大事,族中之人自然盼望宗族里有子弟科举顺利取得功名,光耀钟氏一门,因此不光杜氏得知钟老六名落孙山,甚至连全村的村民皆已耳闻。
“要我说人各有命,六叔从十几岁开始下场,十来年都没高中,兴许没这个命。他自己遭罪不说,一家老小也跟着受苦,瞧大花和俩侄子黄皮寡瘦的,年节连有连囫囵衣裳穿都没有。在村里教书不光娃子们好,家里也有进项,日子好过些。”小杜氏觑了眼婆婆,言道。
“我瞧老六根本没用心读,哪有读书人像他呀,讲吃又讲穿,整日跟个二流子一样乱窜。农忙粮食淋雨了都懒得往家挪。现在不读,还算有几分良心,若再接着念,胡子白了还是考不上。”
钟大山抽着烟锅没好气道,为供六侄子读书,族里人没少借钱给他。
放假从县里学堂回来,眼珠子朝天看,跟他说话带理不理,连从小起的名字都先斩后奏给改了。
“你这个老头子操这多心干啥,这话让四叔听见又要跟你急。”
杜氏笑嗔老伴两眼,理虽这个理但毕竟是别家的事情,亲戚亲戚,分开就是外人了,即便再为他们着想说不到心坎,人家也不领情。
“我瞧老四敢跟我急?”欠他家几吊钱都好几年没还了,还敢甩脸色?反正现今六侄子功名不成,不用再如自然那般顾忌。
“六叔若在村里教书也不错,我瞧义康义安怪灵性的,兴许是读书的料,让六叔教必定比其他先生操心。”
其实秦氏打心里也瞧不上夫家六叔,当初丈夫在世时,借了她们家两吊钱,瞧那样子是没打算还钱。
方才听婆婆讲突然灵机一动,既然不愿还钱,那就让闺女跟着识几个字,别像她一样做个睁眼瞎。
听说当今皇后娘娘在京城开办女学,她觉得闺女聪慧机灵,学字肯定比旁的孩子快。
杜氏觉得老二家的主意好,转愁为喜,摸摸俩孙子的脑袋:“你俩愿不愿意跟六叔读书识字?”
“奶奶,义康愿意,子辰哥哥就会认字,可神气了!”钟义康举起小手起身雀跃地喊,小杜氏怕儿子一头从车上栽下来,连忙上前以眼神制止。
“奶奶,义安也愿意……”
……
临近县郊的官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有逛庙会的普通百姓,有肩挑扁担手挎竹篮的小商贩……
钟月等人正要准备停下脚步等后面大人赶上来,便听见钟大海扯着嗓子要他们别慌进城。
推推搡搡随大溜入了城,一眼望去可以看见街肆十字路口宽敞的地方搭建有大戏台,根据记忆,城中不只有唱戏的戏班子,还有玩杂耍的马戏团。
“月月!月月~”当钟月东张西望,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观街景时,忽听有人喊她名字。
“是小桃。”秦氏听出是她外甥女。
扒开密密麻麻的人群,钟月果真瞧见秦桃和三舅娘曾氏站在一个煎饼摊子旁忙碌,秦桃冲她招手呼喊。
“表姐!”见小摊上围满顾客,钟月心道这么多人来赶会,生意想不火爆都难,她若是三舅多摆几个摊位,趁机大赚一把,想着想着生出了明年逢会自己也摆地摊的打算。
“三嫂,咱娘来了吗?”一手拽着闺女的秦氏,拨开人群笑问曾氏。
“没呢,你三哥都念叨了好几次,平常赶城这个时候也要到了。”
曾氏手头做着事心头埋怨着公婆,平常在老大家做死做活帮忙挣钱。
他们一年里只用老俩口这么几天,两人还不大情愿,来得比那些专门赶会的人还晚。
“三舅娘,你不知道城外路上人多挤,我们天不亮出门现在才进城。”
钟月听出曾氏不满,连忙圆场。
“月儿说的没错,去年架子车还能进城,今年别说架子车,连人都费劲,官家还派不少衙役把守,怕人闹事。”秦氏清楚娘家三嫂子的秉性,千好万好一处不好则记一辈子。
“是嘛?估摸爹娘赶牛车给堵在城外了,待会再过不来,我就让你三哥去接他们。”
听说赶庙会的百姓格外地多,曾氏瞬间欣喜大过烦躁,来的人越多自家的生意就越好,哪有人不吃饭的道理。
“嫂子,你先忙,我们去普济寺上了香再过来。”秦氏见曾氏忙于招呼生意,顾不得同他们说话,而且自己还有事要办,便提出离开。
赶庙会的百姓,一般都会去远近闻名的普济寺上香请愿或还愿,秦氏也不例外。
“行,你们去吧。”
曾氏抬头瞥了眼小姑子,自家生煎铺子开了几年,从没见人家主动帮过忙,旁人家的姑子上赶着讨好娘家嫂子,偏偏自己没那个好运气。
“小气巴拉的,都不舍得给月儿拿个煎饼吃,芝麻点的东西看得比金子还精贵,挣不了啥大钱!”
小杜氏与郭氏等人离的不远,对曾氏的行为嗤之以鼻,撇撇嘴嘲讽道。
“谁说不是,上次赶城看秀萍的面子去她娘家嫂子铺子里吃饭,结果一个包子都算得清清楚楚。”郭氏透过人缝朝曾氏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不屑。
普济寺地处沿城官道的闹市区,香火极盛,百步之远便可闻到浓烈的檀香味。
寺院正大门置放着香鼎香案,旁边有小弥撒散香,免费供来往的路人进香。
大概出于佛祖的尊敬,普济寺中上香的人虽多却不吵杂,很是安静。
秦氏和杜氏四人要到各个佛堂许愿,钟月姐妹三人呆在外面的菩提树下等候。
“哎,哎,你们瞧,那不是子辰的后娘吗?肚子都这么大了!”
三人正谈论等会去哪里玩,一心二用的钟莲突然扯扯钟月的胳膊,朝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扬扬下巴,兴奋的道。
钟月心说胎儿六七个月了,肚子能不大吗?
记得正月十六晚上,曾子辰和钟义柏打架好像因为后娘去县城不愿回来。不过在城里生活惯的人,不愿呆在处处不便的乡下也可以理解。
“你们说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会不会打子辰不给他饭吃啊,听我娘讲后娘可坏了。”八卦的钟莲见春花离她们三人越来越近,微倾着身子悄声继续八卦。
“操这大的心干啥,曾子辰又不给你工钱,再说人家还有爷爷奶奶一大堆亲戚,能会饿着肚子?”
钟月颇为无语,白了眼钟莲。瞧她两眼冒星星的模样,不难预测她的小堂妹将来长大了一定是村里聚会时的核心人物。
在钟莲兴致勃勃闲谈挺着大肚子的春花时,春花却显得满腹心事。
“嫂子,旁人都说尖肚子生男娃,这话千真万确吗?”
春花手摸搓着圆滚滚的小腹,目含期冀地盯着大嫂,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出不同见解。
“妹子,这话谁能说得准。别胡思乱想,你才六个多月,早着呢,指不定下个月又尖了呢。”
身侧的妇人拍拍其手背劝慰道,暗说小姑子肚子真是不争气,若是个男娃,家财岂不都握在手里面,女娃还不晓得捉多少难。
焦虑的春花丝毫没因大嫂不走心的温言劝解轻松。
真若自己生个女娃且死守曾家不改嫁的话,将来岂非需依靠继子过活。
可目前两人关系糟糕透顶,继子恨不得视自己为仇人,不盼着她死就是好的了,还指望养老送宗?
改嫁倒是个最好的选择,可一想到亡夫丰厚的家底,又立马变得犹豫起来,舅舅打什么主意她岂非不明白,不过念着以后有事麻烦他,才忍着不说难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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