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河堤下方的土地由于地势低洼土壤贫瘠,经风水大师勘测风水极为不错,被作为钟家村坟地。
借着灯笼,钟月老远就瞅见紧密相依连成片的坟堆。
脑海里突然想起钟莲提过的红衣女鬼,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阴森几分神经紧绷。
值得安慰的是,从坟不时传来鞭炮声,可见有其他村民在。
钟曾两家祖先的坟墓没在一处,到达坟场他们便分开了。
“钟大伯,若你们提前烧完纸在那棵树旁稍等我们吧,有灯笼照路好走。”曾子辰扫两眼不吭气的钟月,主动提议。
“呵呵……不用麻烦,等烧完纸天就蒙蒙亮了,能瞅见路。”钟大海憨笑着婉拒。
其实钟月挺想再借光的,照一人是照十人也是照,可既然钟大海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出声。
曾百顺兄弟与钟大海相同想法,返回瞅见路时就把灯给吹了。
往年他们亦是摸黑来坟地的,今年有小侄子,灯具又是他家的才路上带着灯笼过来。
因此对钟大海的婉拒没说什么客气话。
钟大海和钟三海一年里至少来此两次,对祖先坟墓位置极为清楚,牵着钟月熟门熟路七拐八绕穿梭于坟堆之间。
最后凭感觉到了地方,掏出火折子点燃对了墓碑上的刻字确定无误,才放下竹篮,把跟前的枯草拔干净,开始跪拜。
在钟大海牵住钟月穿越坟场时,她感官空前灵敏,半闭着眼不敢往后看生怕身后跟得有东西。
等到了老祖宗墓前有了火折子光亮时,钟月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些,连累带吓贴身里衣都汗湿了。
心绪平静下来后,她自我调侃道将来再遭遇什么事就不用害怕了,好歹自己黑夜穿过坟场,练过胆子。
第26章 育苗移栽??(捉虫)
祭祀完钟家列祖列宗从坟地出来没看见和他们一起来的曾家之人。
钟月猜想应该走前面了,毕竟曾氏坟堆数量没钟氏多,钟大海没当个事,钟月也没出声询问。
过完正月十六年味渐渐淡去。肃冬之后冰冻融化,万物复苏,一年之计在于春,休养一冬的农户开始为农事忙碌。
“我跟姑娘家说妥,下个月逢庙会约着一起逛县城,你带义林趁机相看相看那丫头,瞅瞅咋样,不行提前给人家说,免得两头都耽误。”
正月十六走娘家,郭氏从大郭庄回来,自己家没进直接拐向妯娌小杜氏那里告知消息。
“这个法子不错,提前相相,对义林和女娃都好。”杜氏点头笑着赞同。
“这事真亏有了玉英你,等媒成了,让义林给买条大鲤鱼!”小杜氏听说女方有意结亲,心头大喜。
暗忖距下月庙会不过月余,村东的宅子得抓紧时间动工,即使来不及,可砖头买回打个地基让姑娘家知晓也是好的。
“做婶子的自然希望这桩姻亲能成,盼着吃上义林的大鲤鱼。”小郭氏笑言,千里牵姻缘她心里也乐意促成此门婚事。
五官带笑的小杜氏似突然想起的某事,转头问婆婆:“娘,义林若到时样中那姑娘,要不要上去给人家栓钱啊。我头次逢这事,脑子都是糊的啥也不懂,怕误孩子大事。”
“糊涂了吧你,没正式下定,给啥钱?没规没矩的。”杜氏嗔了眼突然犯傻的长媳。
一旁的郭氏好笑地瞅眼妯娌,附和婆婆:“娘说的在理儿,假若碰上了,你就说几句初一的好话,慌什么,掏钱的时候在后面呢。”
……
事情商议妥,婆媳两人留饭没留住,心情愉悦的小杜氏将郭氏送至院外。
回转身见隔壁家院门紧闭上锁,明白秦氏去娘家走亲戚还没回来,决定吃了晚饭再登门说借钱的事。
话说从秦家湾姥姥家出来的钟月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年节终于过去了无须再挎着篮子走东串西,磕头喊人。
收获也不是没有,除了一肚子八卦,还有百十枚压岁钱,其中大多为仨舅舅贡献的。
不过钟月对这笔“巨款”丝毫没抱任何希望,因为天下父母大都雷同,一句:“这么多钱丢了咋办,娘给放着。”便正大光明地将私产变公产。
道路两旁田野中的绿油油的庄稼闻风见长,不像年前腊冬月里没一点精神窝趴为田地里。
“明儿开始薅草了,再不加紧,草都把麦秧子给吃了。”原本走在道路上的秦氏想给家里的鸡仔弄些草吃,发现田里杂草跟麦苗一样长势极好,对跟上来帮忙的钟月说。
若有除草剂就好了,钟月心想。眼前的农田是麦棉套,所谓的麦棉套即小麦和棉花套种,两种农作物有共同生长期。
目前气温过低不适宜棉籽发芽,未到种棉之时,麦行之间的空白处长满杂草,十五前农户忙于走亲访友尚未来得及除草。
“娘,咱啥时候种棉花啊?”土壤墒情很好,杂草很好拔,不一会娘俩薅了小半竹篮。
“还一个多月呢。”虽说播种尚需一两个月,可棉垄得提前打,家里只她一个劳力,若不赶早弄的话,到时铁定忙不过来,误了农时。
钟月晓得她家种棉花是直接在田畦上挖坑丢棉籽,然后封土等发芽出苗。可她记得还有另外一种育苗法子。
前世的闺蜜本硕所学专业均和农学相关。记得大学期间有次找她玩时,陪其上了节作物栽培与耕作方面的课程。
出于对异与本专业内容的好奇心,她颇有兴趣地听完了那堂课,虽记不清具体细节,但大概还是有印象的,记得有个知识点涉及棉花大田移栽的优缺点,结果肯定利远大于弊。
现今情形,夏季作物所产主要用来交田赋和充当口粮,而秋季作物则用于换钱供日常花销。
钟月寻谋她家今年能否提前繁育棉花秧苗,到了大田温度合适时候再进行移栽。
可在大人眼中她只是个八岁女童,缝衣绣花还不在行更别说种庄稼这种大事,如何说服她娘呢。
另外需顾虑一点,假如做通了思想工作,同意按照她的提议进行,万一搞失败了咋办,那可是半年的收成。
念此,钟月望了眼利索薅草的秦氏,纠结不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决定寻个适宜机会找个好借口先讲了再说,方法可不可行最后考虑。
母女两人边走边拔草,直到火橘色的大太阳将将掉落云海,村落上方直起袅袅炊烟时,她们才回到家中。
被关在院子一天的大黄看见主人归家,狗尾巴恨不得摇上天,昂唧着朝人腿上扑;油亮绿尾巴的大公鸡带领几只母鸡咕咕地从尚未种入菜苗的菜园里偎向竹篮,叼吃筐里的青草。
“娘,你去做饭吧,我给鸡剁草。”钟月揉揉大黄脑袋,拿起被麸皮粘的脏兮兮的旧木盆对秦氏说,现在这种简单的家务活她已经干得很溜。
“我不饿,喝碗清茶就行了。你想吃啥,娘给你做。”中午在娘家吃了两大碗鸡汤面条,又没有做气力活计,哪会饿得这么快。
“月儿也不饿,昨儿蒸的布袋馍怪好吃,溜一个咱俩分着吃吧。”
昨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按照北地风俗,要蒸像麻袋一样的带馅长馍馍,寓意五谷丰登粮仓满满。
“好,再给你蒸个咸鸡蛋,那坛鸡蛋腌一个多月了,正是出油沙黄时候。”
秦氏笑应一声,出了二月便开始农忙,到时没时间花功夫捣弄饭菜,拿咸鸡蛋当菜即美味又节约时间。
“沙黄出油的?不臭?”钟月上次在姥姥家吃过一次咸鸡蛋,可她不喜鲜臭型的腌鸡蛋。
“才腌四五十天咋会臭,估摸还不大咸。”
不臭就好,钟月拨开围成一圈的鸡头,将厚木砧上的碎草撮入鸡盆里,继续挥刀剁草。
……
“娘,尝尝咸不咸,蛋黄出油是出油了,可没姥姥家的咸,我觉得这样挺好吃的。”钟月将半个被她切得十分丑陋溢出黄油的鸡蛋递给秦氏。
“你自己吃吧,娘不吃,再腌几天就扒出来晾干。”秦氏清楚闺女不爱吃盐腌太久的鸡蛋,每次腌都没超过俩月。
……
“嫂子吃饭没?”刚放下饭碗,小杜氏就上门来了。
“扒拉两口胃就发胀,义林的事都火烧眉毛了,我还哪有心思吃饭呀。这不愁的没法子,来找妹子救救急。”小杜氏满脸愁容叹道。
“义林咋了,难道亲事说得不顺?”两家挨着,夫家大侄子议亲之事秦氏早就知晓,听小杜氏之言稍作思量猜出大概。
“月儿,等会帮把手把锅给刷了让你娘歇歇,伯娘找她说点事。”走到堂屋门口,小杜氏见钟月端着碗向她打招呼,笑着打发她别在旁边,以免出去学话。
钟月漾起笑颜乖乖应喏说刷完锅去找堂姐玩,观小杜氏神色猜这个点来她家准没啥好事,就是不知具体何事了,但愿别太过分。
进了卧房,秦氏点好油灯,小杜氏接着道:“也不是不顺当,不怕秀萍你笑话,我和你大哥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安生还不是因为家里穷没底气,怕耽误了孩子婚事。玉英今儿来讲若俩孩子相互中意,最好这两个月将亲事定下来。可你大哥只那点本事,挣得几个籽全是苦力血汗钱,前儿买砖头瓦片去了大半,如今手里只剩五六吊钱……”
在小杜氏话没说几句,秦氏便已猜中其来意,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个钱必须得借的,想起二哥劝说为女儿将来打算的苦心之语,抿了抿嘴唇。
待其苦诉得差不多,尚未说出准备借多少银子时,秦氏笑着打断小杜氏。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二海殁后,家里没了进项,我们娘俩靠他留的那点家底过日子,别看没啥大开销,可零刀子割肉瞧着不疼,钱却一点点下去。妹子也愁将来月儿长大了咋办。”
说话被打断的小杜氏本来就有些不悦,此刻听了秦氏的推脱之辞气恼失望交加,心想平日里白帮趁你了,真是没心没肺活该命不好,有种下次犁地搬袋子别叫大郎。
秦氏望着小杜氏渐渐消失的笑容,低哑的声音略略抬高了些:
“妹子今日向嫂子说这些,只是心里憋得没法了,就着话头唠叨两句。嫂子的意思秀萍明白,这几年家里大小事没少麻烦哥嫂,如今事关的义林婚事,做婶子的哪有不管道理,只是多的实在拿不出来,家里存四吊备急的钱,嫂子别嫌少。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不抱希望的小杜氏准备暗讽几句走人,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借四吊钱,这个数目不算少,虽然跟她计划的五两银子稍微有点出入,可不打紧。
面色转嗔为喜:“瞧你说的啥话,咋会嫌弃,亲戚里谁能一口气愿意借四吊钱,秀萍你放心,等我们手头宽松了,马上还钱,嫂子知道你独自拉扯孩子不容易,以后若有啥难处尽管跟嫂子说。”
“嫂子说这话才见外,好像借这钱是为了好麻烦你们似的,即使二海好端端活着,救急的钱该借也是得借的。”秦氏说完,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到西厢房取钱。
半盏茶功夫,秦氏怀抱用细麻绳穿成串的铜钱交给起身的小杜氏。
刷完锅整理好灶房,钟月正准备去隔壁晃悠一会,却见她娘和小杜氏笑容满面从堂屋出来,看望子事情已经说完。
“月儿,走,去伯娘家吃糖果子,里面糖稀多甜得很。”
第27章 月下观架
“不用了伯娘,刚吃过饭再吃其他东西不香。”钟月连忙笑着婉拒。
“行,伯娘给你留着,明儿去吃!”小杜氏用袄袖子遮了遮怀里用手绢包裹着的铜钱,语气轻快。
“娘,伯娘来咱家啥事呀?来的时候瞧着愁眉苦脸,才一会功夫脸上都要笑出花儿了。”小杜氏走后,钟月一件好奇的问面色恢复平静的秦氏。
“你大堂哥马上要说媳妇了,高兴还来不及咋会愁眉苦脸,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太多。”小杜氏笑骂鬼机灵的闺女。
“娘不说月儿也知道大伯娘来给咱借钱了,她家那么多人挣钱,咋还管咱们借钱。娘,你可别心软一下子借太多。”
一家子除了钟兰和义康,全是挣钱的劳力,家里又无读书人没啥大开销,钟月不信连房媳妇都娶不起,无非心里存着小九九打她家的主意。
“鬼丫头,就你知道得多。这话可别对着大伯娘他们说,亲戚邻居的谁家没个难事,娘有时还不是麻烦大伯家帮忙,别瞎操心,娘心里有数呢!”
秦氏被女儿振振有词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噗嗤笑起来,温柔怜爱地捧着她的脑袋轻轻摇了摇。
对她来说,四吊钱和安稳日子相权衡,还是后者重要,她能承受得住。以后多接点针线活就是了,只要女儿不受委屈顺顺利利长大嫁人,自己苦点累点没啥。
“我才不会傻啦吧唧跟她说,就是觉得你辛辛苦苦挣得钱被人借去,心里怪不好受的。”钟月觉得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俗话说借钱容易要钱难,小杜氏有俩儿子,长子成亲后分家单过钱串掰开,以后还要为幼子打拼,爷爷奶奶的年岁渐渐增大劳动力减弱,所以小杜氏短期是还不了她家钱的,让人无力的是不得如此。
“你呀,净操些没用的心。锅里温水了没?”听了女儿可心的话语,秦氏心头发软眼眶发热,望了眼东方天空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岔开话题。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往常被黑色夜幕笼罩的夜空此时皎如白昼,比点燃油灯的房屋还要亮堂。
“月月~”
“汪汪汪~汪汪汪~”
“月月,出来玩啊。”
洗涑好刚坐在被窝里听秦氏讲小时候的故事,钟月先是听见狗叫声,然后才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她。
“八成喊你出去玩的,去吧,早点回来。别忘了从外面把门杠上。”秦氏将手里的纳鞋底绣针往发根里篦了篦,随意对女儿说。
“嗯,那我去了。”钟月心里本不愿和一群孩童乱疯,可与童龄人脱离实非明智之举,大人的圈子她融入不了,再不和小孩子亲近,岂不是被孤立了。
“我说她没睡吧,这早的天睡得着吗?”钟莲得意的对身旁两个女孩说。
“大姐没出来玩?”三人路过钟兰院门口,出声询问。
“咋没出来呀,这么亮的天谁像你憋在屋里,连头都不露,就是她让我们来叫你的。”钟莲以正当理由对钟月进行批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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