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以前寺里用来接待身份尊贵的香客的,属下的人已经打扫干净,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殿下和王妃就寝。”袁寨主笑道。
“那个...不要叫王妃。”罗饴糖红了脸。
“好的,夫人。”
袁寨主说完,将二人推进去,然后把房门关上,他就附着耳朵在那里听。
“小凤哥,这...”
罗饴糖刚要说话,就被凤剑青杵了一只食指制止了话由。
他点了点门的位置,罗饴糖便看见厚纸糊的门扇上有个隐隐约约的黑影。
她吓了一跳,慌忙把话咽下去,然后比划着动作道:现在怎么办?
凤剑青大步走到茶桌旁,用小指沾染茶水在桌面写:袁老性犟,戏演全套。
罗饴糖愣了愣,演戏演全套,夫妻演全套的戏,那不是...
她刚怔住在想事情,凤剑青已经走到香案前,挥手灭去房中燃烧的香,打开衣橱检查了一遍,从中搜出不少香片放入碗中,用茶水稀释掉。
回头来看罗饴糖的时间,发现姑娘眼尾泛红,眸光变得潋滟。
“怎么回事?小凤哥...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凤剑青碾碎了香片中的碎末,是少许的媚骨散和川断、杜仲、熟地等有安胎成分的补药。
不会伤害身体,但是...会让人稍微有些把控不住罢了。
这时门外传出声音:
“殿下,夫人,你们放心,那些香有固胎作用的,你们夫妻两今夜只要动作轻缓些,不会对胎儿有影响的。”
言下之意,可尽管行夫`妻之事。
倘若二人果真是有夫妻之实的话,在那样的情景下,还有香的作用在,理应不会抗拒彼此接触的。
这袁老头摆明了要明着试两人。
凤剑青敛眉,周身气场颇冷地想要走出去,罗饴糖在后方抓住他的臂。
同时门外的人也说道:“那属下告退了。”说完也消失影踪了。
“小凤哥...你不是想息事宁人吗?反正...他现在走了...只要我们在房里将就完这一夜,他就会相信,明早他们就回大晋了...”罗饴糖身上汗津津,艰难道。
说完这话,她感觉自己触碰他的地方也烫了起来,慌忙缩手。
其实凤剑青也不见得好过,他此时连一眼也不敢看她,只能竭力紧握拳头克制自己。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吗?袁老此人油滑多疑,此时他必定躲在窗户底下探窥。”凤剑青说话的声音变得比往日要冷,以此掩饰此时的情绪。
罗饴糖跑进内间一看,果不其然,开在床榻附近的棱花窗边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她刚要从书架上取下书往窗外砸,结果架子上“哗啦啦”应声倒下的全是避火图。
凤剑青从外间进来,一眼看见她脚边是什么,连忙走过去,伸出粗粝的大手将她眼睛捂住。
“所以,”他叹息一声,“你确定要将就吗?”
第56章
“那...现在要怎么办?”罗饴糖用气音道, “要...怎么戏演全套?”
她被凤剑青用长着剑茧的大手捂紧眼睛,毫不挣扎,乖得像只猫儿。
凤剑青感觉她的长睫在他掌心轻轻扇刮, 心间激起阵阵涟漪,手立马收回。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地上散落的避火图已经尽数被他用外套包裹起来, 塞在了这屋子的角落。
“这样。”
凤剑青将屋内所有烛火熄灭, 推着罗饴糖上了榻, 拢好帐子, 他自己则合衣坐在了床榻下的踏脚上, 守着她。
“睡吧。”他背对她打坐着,说完这句他就闭目不语了。
罗饴糖躺在床上,辗转悱恻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是大冷的天, 她觉得胸腔里有些热闷, 盯了盯帐外的人影, 胡思乱想, 觉得像小凤哥这样的熄灯“戏演全套”法, 真的能叫那山寨寨主信服吗?
她自诩对于这方面,自己比小凤哥有经验得多, 小凤哥虽然痴长她些年岁, 毕竟为了国事, 这方面被完全耽搁了。
而她就不一样了。以前在云烟楼,她什么状况没看过、没听过?
于是, 她想着想着,突然抱被娇`吟起来。
起先她还有些害羞, 但想到要为小凤哥做些事, 就一咬牙, 学着那时候在楼里后院听到的姑娘叫声,学着活灵活现地叫了起来。
凤剑青猛地把床帐一掀,罗饴糖在昏黑中朝他打了记眼色,随后又继续自顾自地“演”了起来。
“啊~~~~~~~”一个叫声被她百转千回地叫出了几个音调,在漆暗中听得人越发地头皮发麻。
凤剑青听得额筋暴突,一把俯身上前来用手捂住她嘴巴。
“还叫,闭嘴!”
他似乎是气急了,嗓音沉浊中有些低哑,手臂横着她锁骨处,把她抵到墙角,一手紧捂她嘴,制止她发出声音。
被捂得丝毫发不出声音的罗饴糖觉得很是委屈,她明明是在帮他。
“孤就不该说那些蠢话的,”他咬牙切齿,低低道:“就该干脆利索地将他们打一顿,赶回大晋去,而不是说这给自己自挖坟的话!”
罗饴糖眼睛瞪得老大,大气不敢出,轻轻扇合了下长睫。
窗边传来数人细声讨论的声音。
凤剑青随手从床帐外捞来一块糕点塞住罗饴糖的嘴,又举着一把铜制烛台,从窗外砸出去。
“砰”的一声后,外面终于安静。
“再敢窥听,孤连夜把你们绑回大晋去!”
第二天从厢房出来,山黑寨的人早已收拾东西,不见了踪影。
罗饴糖松了口气的同时,落在凤剑青身后,有些不能迎视他的眼睛。
“小凤哥,糖儿知道错了。”
她梳了个妇人髻,和凤剑青扮成夫妻走在路上。
“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凤剑青故意落慢一步等她,渐渐同她保持同步,可姑娘心虚,总是故意走慢一步落在后方。
“不该擅作主张,做些有辱视听的事,不该不够端庄守矩。”罗饴糖熟稔道。
凤剑青眉头一皱,停下步子,后方的姑娘走路不看路,不小心撞了上来。
他伸出手,自然地牵着她。
“是不该曲意逢迎别人,”他冷着脸,“他想听墙角,就故意喊给人家听?我以前也不见得你有这么听我话。”
“可是...明明是你要让我配合你,演戏好让袁寨主消气,回大晋的呀。”
罗饴糖被他牵着手过独木桥,桥下溪流湍急,差点没过她的鞋,凤剑青回头一看,干脆俯下身子,让她趴上来背着走。
“快点上来。”
“不要,我长大了。”
“学会置气了?不怕我把你扔在桥上?”
罗饴糖“哼”了一声,心有不甘地趴伏上来。
凤剑青背着她,如履平地般走在独木桥上。
“傻瓜,顺着他,那只是其中一个办法,即便被识穿也没什么,我自然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回去。”他叹息。
罗饴糖当然相信,她的小凤哥从以前到现在,总是那么无所不能,不管意志力还是能力,都鹤立超群,肯定有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是最省事省心的办法罢了。
过独木桥的一路上,她始终不跟他说话,不用看她也能猜想到,现在她的嘴巴一定撅得老高。
凤剑青一想到这个,不禁失声笑了一下,胸腔内都充盈了一种愉悦的感觉。
罗饴糖见他在笑她,就更加不高兴了,“笑什么啦?”
“在高兴。”
“高兴什么?明明就在笑我笨,从小到大你都嫌我笨。”姑娘在背上忿忿。
“从前我养了一只炸毛小雀,它玩心大,老蹲我肩上抖动羽毛,嚣张跋扈,仗着有我在,就敢欺负别的豺狼野兽。可是有一天,我把它弄丢了,它在外头遭人欺负,回来后焉了吧唧的,见了我也小心战兢的,只会一味顺服,再不复嚣张气焰了。”
“你什么时候养了鸟,为什么我不知道?是在你离开河头村之后吗?听起来是只很有趣的鸟,还敢欺负野兽,那鸟被谁欺负了?”罗饴糖好奇道。
“是啊,”凤剑青难得勾唇,高冷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继续背她道,“不知道遭谁欺负过,大概是受过很多委屈吧,变得胆小收敛起来,我花了很多功夫,哄它高兴,给它投喂喜欢的食物,慢慢地,终于又看见一点往日仗着有我在,活泼气焰的影子了。”
“是吗?那太好了。”姑娘也跟着笑道。
凤剑青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勾唇意味不明道:“是啊,终于听见她敢跟我叫嚣,可高兴了。”
“不过,你养的小鸟在哪?在邀月阁吗?我上次去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彭州也没提过你有养鸟啊...”她狐疑道。
“那天有找你的人来了,然后你就到冀州去了,都来不及同我好好告别,那你后来到冀州以后,是记忆全都恢复了吗?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呢?”罗饴糖趴在他肩上问。
“你现在可才想起来问吗?我以为你不在意。”凤剑青道。
“那还不是因为...”罗饴糖现在特别容易动不动就脸红,这点转变是他唯一喜欢的。
“之前那会,我不敢问嘛...你的身份那么高,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夫妻来着吗?”
这话一落,凤剑青脚步放缓了些。
“虽然只是演的。”姑娘从他肩膀探出头,俏皮地朝他笑。
不是演的该多好...真的能履行当年被她和她师父强迫的婚约该多好...
凤剑青惆怅了一瞬。
但是...那高泰义的话又总是浮现在耳边。
他说,惠帝活该啊!养了一只白眼狼,合该他这一脉被夺朝权,活该被成帝当枪使,付出那么多,连母族都端掉了,到头来只是给人家的老来子扫平障碍登位,可笑至极。
凤剑青的记忆中,年幼时对年迈父皇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了,更多的是兄长如何不计较代价保自己的情景。
他不能...为了个人的私欲,让惠帝一脉蒙受被自己侵占的危机。
·
从原金銮寺的位置,到蕙兰一境,沿途买了骡马车子,也整整走了五天。
抵达蕙兰境地,车子驶进狭窄山道,被迫下车那一刻,罗饴糖就被一个显然心智缺失的青年盯着看。
起初以为他同大多数人一样,被她的容貌吸引,忍不住多看,凤剑青在一旁拴缰绳的时候,也不忘把幂篱抛给她,让她戴上。
突然,这位青年看着看着,突然发了狂似的扑上来,撕咬她的手。
“妖女!你又来了妖女!当年因为你来了,我们整条村子的人都被逼丧命!我爹娘本来只是来救治村民的大夫!他们没有染病啊!就因为你!就因为你!”
男子癫狂了似的去掐她脖子,幸好凤剑青当时就在旁边不远处,立马提剑鞘抵住了他咽喉,把他逼退了出去。
罗饴糖气喘吁吁地摔倒在地,幸好凤剑青阻止得及时,脖子上的红印并不深,手背上只现清浅牙印。
金銮寺的大师听见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
金銮寺主持,承恩方丈大师慈眉善目,但仍然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位英俊小僧。他看了罗饴糖一眼,合掌道:“阿弥陀佛,青莲居者,你终于来了。”
凤剑青一听,冷眉斜挑,“怎么回事?”
罗饴糖把脸沉下去,掐着咽喉小声咳嗽,脸越压越低。
“不许装咳,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叫你青莲居者,说清楚。”凤剑青冷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就是护送青莲居者来南国的大晋使者吧?”承恩方丈道,“文书贫僧已经收到,青莲居者的法号、世俗名讳和小像都已经刻进金刚佛柱上了。”
“陛下把你刻进名册当金僧?”
罗饴糖一点也不敢抬头看他冷沉的脸。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等金銮寺其他女僧过来给她包扎,带她离去,凤剑青才“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冷至极点,自说自话道:“好...好得很啊...果然是长大了,那是我枉做小人了。”
·
凤剑青被一同安排进了山上的佛寺里。
他坐在分配给了他的厢房里,脸色冷漠,手里把玩着一根红宝石蝴蝶玉簪,用玉簪沾茶在桌面写字,用力握紧,在快断成两截的时候又卸了力度。
“啪啪啪”门外起了敲门声。
“小凤哥,我进来喽?”
听见她的声音,凤剑青立马将桌面的字抹掉,玉簪收回袖子,重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小凤哥,你还...生我气吗?”
罗饴糖已经作一身女僧打扮,褪了衣裙,重新穿上灰扑扑的僧袍,头发被重新梳成圆髻绑在顶方,只发簪依旧是用那支碧蓝色蝴蝶玉石簪。
凤剑青脸色缓和了些,抬起茶碗继续喝茶,口中却依旧冷淡:“居士还是喊我施主吧。生什么气?居士普渡众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饴糖一指他正在喝茶的茶碗,沮丧道:“还说没生气,气得茶碗都忘记放茶了。”
第57章
凤剑青立马搁下茶碗, 提茶壶欲往茶碗里倒茶。
“我帮你倒...”罗饴糖心虚地伸手上前接壶。
谁知凤剑青并没想到她会突然把手凑前来,滚烫的茶水往下一倒,立马将她指尖烫到。
“呀——”罗饴糖烫得连忙缩手。
凤剑青把茶壶搁了, 拉过她的指头,立马走到香案边供奉观音的花瓶前,拔掉万年青, 抓着她发红的指头泡进冷水中。
“好点了吗?”他皱眉抓着她手指, 一边用另一手舀起冷水去帮她冲洗。
罗饴糖看他低眉认真的样子, 顿生了丝愧疚, 支吾道:“唔...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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