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势弱的皇子, 未来的新帝,其他皇子焉能服气?
这才是皇后的阴毒之处,她知道十七皇子不能服众,却偏偏要将十七皇子立在人前。她要让皇室互相残杀, 动摇江山根基。
张阁老他们正是明白此才心头大恨, 皇后简直是拿整个天下泄私欲, 偏偏他们还不能戳破,只能小心维护着皇室脸面。
现在几位阁老聚在一起商量章程。一旦走个不好,内乱起,外敌必然趁机进攻,届时国朝内忧外患,他们恐怕都要成为亡国臣。
张阁老重重搁下茶盏,面色铁青。
其他两位阁老知道他心中气闷,却也没法子。他们心中也气,可事已至此,只能先解决问题。
“…不知张阁老属意哪位皇子?”另外两位阁老问道。
这是重中之重,他们之后要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立在此基础上。
同一时间,诸位皇子也在行动,或是报团取暖或是拉拢上京大臣。
十五皇子府,书房。
宋谦等人跪在十五皇子面前表忠心:“殿下,臣等誓死追随殿下。”话中表明,如果到了动用武力那一步,他们愿为十五皇子战死。
十五皇子揉了揉眉心:“你们且起来,还未到那一步。”
宋谦欲言又止。他之前走了一步错棋,如今便想着弥补。
十五皇子看出他所想,摆摆手:“本殿有些乏了,你们退下罢。”
宋谦望他一眼,最后还是离开书房。
不多时小厮来报:“殿下,裴大人求见。”
十五皇子:“让他进来。”
裴让一身蓝色常服,刚要行礼被十五皇子叫住,“这般晚了,裴大人有何事?”
燃烧的芯子冷不丁发出一声爆裂声,灯火摇曳,映出裴让冷峻的眉眼。
十五皇子眉头微拧:“你这法子……”
十五皇子没有给出应答,让裴让走了。他在书房内踱步,思考那法子的可行性。
“元安,你觉得这法子如何?”十五皇子问。
元安挠头:“听起来还可以,只是…是…”
“有些小家子气。”十五皇子接茬。
元安不语。
十五皇子叹气。裴让告诉他,压下一个谣言,就用另一个谣言掩盖,且新谣言越猎奇越好,暗示十五皇子造谣其他皇子的私事。男女私混也好,甚至编造龙阳之事亦可。这种事又不好澄清。
十五皇子知道这法子有效,但就是,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上京发生的种种大事也传至长平府,程叙言将信件烧毁,眉间狠狠皱成“
川”字。
皇后这招太毒了。
稍有不慎,整个国朝都得陪葬。
此时此刻,程叙言才对皇后生出深刻的恶感。以前他们是私怨,是他们利益对立。但如今程叙言是纯粹厌恶这样一个人。
晚饭时候,程叙言没有去饭厅,他实在没胃口。
壮壮不高兴的大叫,被卓颜和卓楠星哄了去。饭后卓颜寻去书房,她将托盘里的参汤放下。
卓颜:“可是上京出大事了?”
程叙言颔首。少顷程叙言将事情说给卓颜听。
没想到卓颜反问他:“夫君支持谁?”
程叙言沉默,卓颜叹道:“如果诸皇子相争,导致生灵涂炭。届时悔之晚矣。”
卓颜离开了,书房里只剩程叙言一个人。
春夏交替的夜晚还泛着凉意,那盅参汤逐渐失去温度。
程叙言重重吐出一口气,行至窗前,乌云完全笼住月华,夜色漆漆。
程叙言负在身后的手逐渐攥紧,从前他不站队,是因为他相信以天子的心性能够挑出合适的储君,他不想卷入皇室争斗,只需要顺势行事足矣。
可是如今皇后将一汪水悉数搅混,让甘于平凡的人生出野望,让众人相争相残。顶层的每次博弈,都会由普通百姓承担后果。
但凡天子驾崩前能早一点,哪怕早一刻钟立下传位诏书,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年迈了,便死死把着权力不放。程叙言对此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如今这局势也累的他。
这一个夜晚程叙言在书房待了整整一宿。次日一封信件迅速传往上京。
张阁老他们拖着定新帝人选,如今天子和皇后的身后事悉数料理,新帝人选再度摆上台面。
百官一直催着拿主意,朝堂上火药味一日浓过一日。
十五皇子又被推至人前,面对旁人明里暗里质问他与“皇后之死”是否有关时,十五皇子沉下脸,甩袖离去。
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这群人只是想把这盆污水泼他身上,将他从大位之争的战局里踢出去。
五皇子跟大皇子交换一个眼神,随后又恢复平静模样。
十五皇子离宫后在街上散心,然而经过一家茶楼时,听得一名书生暗指他谋害嫡母,心性歹毒。
长随压住心底的怒火,默默加快速度,谁知拐角处赶来一辆骡车,长随刹不住了。
骡马相碰,发出哀鸣。
长随立刻询问十五皇子的情况,随后才喝问对方,时明一边安抚马骡一边反驳他:“讲点道理,是你们马车速度过快。”
“元安。”十五皇子唤道。
长随一凛,随后给时明道歉。此时程偃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我家长随亦有错处,可否劳贵人移步,饮一杯清茶。”
元安盯着程偃,再瞧瞧时明,总算想起这二人是谁。
一刻钟后,程偃和十五皇子进入茶楼二楼的雅间。
程偃亲自为十五皇子斟茶,一举一动皆是文雅。十五皇子笑道:“仲惟跟程大人真是天生的父子。”
程偃笑笑,在十五皇子对面落座。
茶水悠悠,一抹白浮现在水面,点缀着茶水中的倒影,随着水雾升腾,一股清香也扑鼻而来。
十五皇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叹道:“这个时候竟然出了茉莉新茶。”
“如今夏日,茉莉花开正时节。”程偃推了推点心,“这是茉莉糕,殿下尝尝。”
十五皇子盯着雪白的糕点,少顷伸手捻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入口他却觉得苦涩:“这样悠闲的品茶时刻,本殿也不知还有多少时候。”
程偃道:“殿下面相极贵,福气满溢,好日子在后头。”
十五皇子指尖颤了一下,抬眸看向程偃。程偃弯了弯眸,神态温和。
那一瞬间,十五皇子有个猜测,心头连日来的苦闷逐渐拂开,冒出一小撮火苗,烧得他心尖尖发烫。
当日下午,坊间传闻先帝生前属意大皇子为新帝,且立有诏书。一时间流言四起,大皇子的支持大涨。谁知紧跟着传出先帝生前属意的人是三皇子。
一晚上没争论出个什么,次日又传出先帝属意八皇子,证据便是八皇子第一个被封王。但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又有新的流言道先帝真正属意十二皇子为新帝。
一个谣言未歇又起一个谣言,然而每个谣言真真假假,叫人分不清。
大皇子和五皇子沉浸在喜悦中不过几个时辰,便听得一个又一个流言。
大皇子盛怒:“定然是十五干的,本殿真是小看他了。”
但消息传至张阁老耳中,这位寒着脸多日的老臣少见的露了笑。十五皇子这手反击的漂亮,早该如此了。
如果泼上身的污水不方便辩驳,那就再加一盆墨水。黑纸上找一块墨点可是难如登天。
但泼“墨水”也是有讲究的。得有针对性,讲究稳准狠。
皇后生前给十七皇子傍身的所谓天子传位口谕,如今其他皇子皆有,同样“有理有据”。如此便将十七皇子的唯一优势给抵了。
而上京众人被带偏注意力,都在寻找某某皇子受先帝宠爱的蛛丝马迹,以论证某某皇子确有可能被先帝传位。少有人再提及十五皇子跟皇后生前那点子恩怨。
第177章 皇室争斗
上京的皇位之争越发猛烈, 十五皇子暂时稳住局势,但想要将其他兄弟压下还需一把推力。
“程先生,你觉得我接下来该如何?”十五皇子期待的看向程偃。
雅间里燃着缭缭轻烟, 香气宜人。
程偃抬眸,笑了笑:“殿下心里应是有主意罢。”
十五皇子默了默, 随后道:“不瞒程先生, 本殿心中确有想法, 只是没有十足把握。”
十五皇子如果能拉拢张阁老等人, 加上他自身的兵权, 一举压下其他兄弟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张阁老等人态度不明,这也是十五皇子犹疑的原因。
程偃笑道:“虽说成事在天,可也需先有谋事人, 殿下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顿了顿,程偃还是提点一番道:“张阁老一心为民, 为国尽忠,堪为百官表率。想来这些日子,张阁老他们心中自有计量。”
话说的差不多, 程偃拢上茶盖,退离雅间。
十五皇子仔细思索程偃的话,心中的迷雾逐渐拂去。
先帝去的突然, 什么也未留下, 偏偏太子已废。如此情况下,所有的皇子都是差不离,正统不正统的也就嘴唇碰碰的事。
程偃的意思是,他如果想拉拢张阁老那般文臣, 就得从天下从民生切入。再者张阁老心有百姓, 恐怕更着急立新主, 予天下百姓一个安稳。十五皇子的赢面其实很大。
十五皇子逐渐打好腹稿,心里对程偃更有好感。
十五皇子身边不是没有能人,可若程家父子这般,一应计谋规划与他贴合的实在少有。
之前裴让给他递招儿,随后程偃也给他递招儿。同样是用谣言掩盖谣言,可程偃造的“谣言”就敞亮大气。哪怕被人戳破,十五皇子也能坦然笑着应对。
幸好他没听裴让的,没从其他皇子私生活入手。否则十五皇子现在还真没甚底气去寻张阁老。十五皇子心里想道。
有些招儿确实有用,但身份不同便不适用。
从此刻起,十五皇子已经将身边人做了归类,午后他便去寻张阁老。
他态度诚恳,不卑不亢,与张阁老畅聊许久,两人从夏日湖光山景聊到乡野田地,再聊到去岁肉价几何。
十五皇子也非全知全能,但他不明的地方会谦虚的向张阁老请教。两人聊的欢,不知不觉就近了黄昏。
张阁老邀请十五皇子留下用晚饭,张阁老的儿孙在外地为官,府里只他和老妻二人,晚饭不算简朴也不奢侈。平日里四菜一汤,今晚添了十五皇子一人,桌上便也多添了两个菜。
国丧期间,不能食荤。满桌子翠绿的菜蔬。
饭后十五皇子离去,张阁老坐在院子里望月,面前的清茶早已凉了。
其他皇子得知十五皇子拜访张阁老也不甘落后,可往往说不到几句,其他皇子就暗示张阁老会予他富贵荣华。张阁老心中不喜,面上周旋着。然而其他皇子落不得准话,三天两头往张府跑。寂静的张府一下子热热闹闹,叫张阁老十分为难,最后张阁老称病闭府。
然而大皇子他们却误会了,以为十五皇子已经拉拢张阁老,现在张阁老是在婉拒他们。大皇子却不知正是如此想法,更把张阁老推远。
“老五,你说现在怎么办?”大皇子面沉如水。
五皇子也青着脸,良久他抬起头:“大皇兄可知一句话。”
大皇子:“什么?”
五皇子:“天家无兄弟。”
书房内寂静无声,不知过去多久,一阵风吹动扇窗发出轻微的响动,这才拉回大皇子的思绪。
若是没有皇后搞的那一出,大皇子或许愿意安心当一个藩王。可如今他有机会并向大
位行进,叫他此时收手他做不到。
能做第一人,谁愿做人下人。再者他占长,于情于理都该他继位。
大皇子和五皇子合计一番,于是设宴邀请十五皇子,但没想到十五皇子直接以国丧为由给拒了。
鸿门宴无沛公,岂不是虚设。
十五皇子在等,在等他的兄弟按捺不住,等他的兄弟乱中出错。
五皇子找上八皇子,想让八皇子支持大皇子。
八皇子冷笑:“我凭什么支持老大。”
五皇子:“就凭大皇兄登基后,能许你富贵荣华。”
八皇子沉默,五皇子靠近他继续道:“八弟,你总得为你的儿孙考虑。”
两刻钟后五皇子离去,八皇子的老丈人紧跟着上门,老丈人知道他这皇家女婿的毛病,单刀直入的问。
八皇子面子有些挂不住,最后支支吾吾说了一半,老丈人一见八皇子意动的模样,气个倒仰。
“八殿下,老夫说句不好听的,您与十五皇子无甚仇怨,就算十五皇子登基,凭你皇兄的身份,他还能薄待您不成?”
“那怎么一样。”八皇子咕哝:“老五说老大登基,会给我的儿孙封王。”
老丈人:………
老丈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事听听就得了,八皇子怎么还真信。
若不是眼前人是皇子,老丈人真不想管他。但为了女儿和外孙,也为了他这外家的前程,老丈人只能苦口婆心的劝。
按老丈人的想法,八皇子完全可以隔岸观火,脑子进水才掺和进去。
十一十二皇子倒是爽快,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夺位之争,如今上京差不多分成三股势力,大皇子和五皇子,十五皇子,十七皇子。
三皇子不站队,其他皇子各自找势力附和,对比之下十七皇子形单影只。若换了旁人,早就投了。偏偏十七皇子被激出野心,非要跟两个哥哥争。
而随着一日一日过去,大皇子和十七皇子到处跟上京官员结交,拉拢势力,对比之下一直安静服丧的十五皇子更显从容。
盛夏时候,乌云笼日,上京城闷热难耐。人们之间火气更盛。
“要我说单单一个占长,大皇子就合该是新帝人选。”
话音刚落下另一人反驳:“自古取才取贤,能者居之,岂能以长幼决定。非要论的话,大皇子也非中宫嫡出。”
“笑死人了。”一书生砸了手边茶盏,踩着圆凳怒斥:“大皇子再不济,也未谋害中宫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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