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马上就闻到了她血管中香甜、粘稠的血液,它们正愉快地流淌着;我几乎抑制不住将她从头到脚整个撕裂成两半的冲动。这不对,我想着,我才刚刚被转变,我不能伤害我过去的同类,然而这种渴望仿佛是从灵魂里燃烧出来的。我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在回过神以后,她已经瘫在了地上,而我的口腔中满溢着血液的味道。我感到愧疚,而我的全身上下却因为这顿饱餐欢呼着,这种矛盾快要将我扯断了。
“带她去外面转转吧。”凯厄斯说。
“外面?”我问,“我们不能去外面,现在还是白天。”
“我们要去更远的‘外面’。”
我没弄清这个“外面”是哪儿,直到我们从城堡后门绕了出去,沿着广阔的平原和弧形丘陵一路向亚平宁山脉奔跑。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掌握诀窍,关于如何运用这些永不枯竭的力量。德米特里在前方引路,确保不会有人类经过,而我只需要向前,感受着风和阳光从我的脸颊两侧掠过。
“我闻到了花香。”我这么说道,然后停了下来,赤脚踩在温暖的草地上。
“是鸢尾花和玫瑰。”德米特里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回答道,“种植在这里的鲜花将用于花神节上的装饰。”
“我听说花神节游行中的芙罗拉将会由最漂亮的年轻女孩扮演,她会捧着什么?玫瑰还是鸢尾花?”
“玫瑰。”阿罗说,“传说西风之神泽非罗斯爱上了大地之仙女克罗丽丝,拼命地追赶她,当终于追上她时,克罗丽丝口中吐出了美艳而瑰丽的玫瑰,这些玫瑰化作外衣披在她身上,她由花仙子成为了花神,而玫瑰因此被称为百花之王。‘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真浪漫。”我说,“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当然。”阿罗说。
“我在想……”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我可以暂时不选择喝人类的血液吗?”
“你想做一个素食者?”他问道。
“不,我只是……我心中的某一部分仍是人类,我现在还没办法……”
“我明白了。”
我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阿罗,然而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你不需要那样看着我,费伊。”他说,“我们不是普通的朋友、家人或恋人,我们是伴侣,是这世上唯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你想要的,而我会给予你我有的一切,正如泽非罗斯给予芙罗拉一座繁盛的百花园。”
“我会慢慢适应这一切的。”我保证道。
“我相信你。”他宽容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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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在做什么(上)
我从书架上拿下一把宝剑形状的银质开信刀,慢吞吞地把信封口割开,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印满字迹的信纸和两张样式简洁的门票。
“又是意大利文。”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这封信中困扰我的单词抄到了旁边的另一张纸上,然后对照着词典挨个标注它们的意思。“这是乌菲兹美术馆寄来的邀请函,呃,他们想感谢你向他们捐赠了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物。这对黄金制成的……这个单词是什么?手镯?总之这件饰品将于本月26号与《玛丽王后的画像》共同展出——后面的我懒得再查了,我猜大概是邀请你去参观什么吧。”
阿罗把我手上的信纸拿过去,迅速地扫视了一遍:“看起来基本正确,只是漏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你向他们捐赠了什么?”我好奇地问,“干嘛不把它留在沃尔图里的艺术馆里?”
“噢,一件拙劣的近代仿制品而已。”阿罗轻描淡写地说,“收藏价值根本无法和我们持有的真品相提并论。”
“那么我能看看真品吗?”我提起了一点兴趣。
“你已经看过了,事实上,你拥有它的一部分。”
“什么?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等等,是那个吗?”我从记忆里拣出一截灰扑扑的片段,难以置信地问,“我戴过的那个?海蒂借给我的那个?”
“是的。但严格意义上说,是我送给你的,只是委托了海蒂作为中间人进行转交。”他说。
我整个人从宽大的扶手椅里弹了起来,飞快地撞开门,沿着楼梯朝下狂奔,冲进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走进去过的房间,然后从房间角落里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行李箱,开始在里面翻翻找找。
“书房的门框裂开了。”阿罗在我背后平静地说,而我颤抖着手,从箱子里拿出那个被我遗忘了很多年的黄金臂环。
“是这个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他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曾经佩戴它们出席宫廷聚会,并被绘成了画像。在第一次被你佩戴过以后,我委托法国的手工艺者在它们的内侧分别进行了雕刻,一只刻的是你的名字,一只是我的,本想将其中的一个留给你做纪念——你为什么一直蹲在那儿?”
“这是我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吗?”我震惊地反问道,“你确定这是真品?被那个现在正放在乌菲兹美术馆里的艺术品模仿的真品?我居然戴过十八世纪的古董?我此生都不会忘记‘臂环’这个意大利单词了!”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戴八世纪的古董,事实上你在最近这几个月中最喜欢戴的那枚戒臂上刻有狮子的蓝宝石戒指,正是一份来自中世纪时英国国王的礼物。”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阿罗拿出了他房间里的另一只臂环(不太情愿地,‘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这样强调),然后我把这对高贵的首饰用防尘盒包装起来,恭恭敬敬地摆在了沃尔图里用作艺术馆的房间里。
“我记得我把它还给了海蒂。”我说,“但是后来我又在行李箱里发现了它,是你把它放在那儿的吗?”
“显然是的。”阿罗承认道,“我去过伦敦一次。”
“你最好没有在我睡觉的时候爬进我的窗户。”我恶狠狠地说道,而阿罗可疑地沉默了。
“你猜怎么着。”我最终总结道,“有时候你和爱德华一样,行事风格介乎于罗密欧和街边的变态之间——噢,说到爱德华,下周我想去拜访他们一家,你知道卡莱尔现在住在哪儿吗?”
“哥本哈根。”阿罗有些悻悻地说,“你去年不是刚刚去过吗?”
“蕾妮斯梅和雅各布去新婚旅行了,贝拉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念她,我得去得更频繁些。”我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订好了机票,“我大概一周后回来。”
“你不在时我也会想念你的。”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而且我很快就回来。”
如果从功利的角度出发,哥本哈根并不是一个适宜旅游的城市。港口中总是停泊着过多的船只,清澈的水面被遮挡起来;北欧食物实在称不上“惊喜”这两个字(虽然谈论食物的口味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而最著名的美人鱼雕像则小得可怜,当看到它时,游客常常会感到大失所望。然而在另一方面,这里,乃至整个丹麦,都拥有一股奇异而欢乐的人文主义气质,人们在哥本哈根可以轻松、随意、无拘无束地生活,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十分包容的宜居城市。卡伦一家住在郊区,当我开着租来的车迷失在岔路口时,停在我旁边的一辆大红色法拉利按了两声喇叭,驾驶座这一侧的车窗摇了下来。
“跟上我。”罗莎莉简洁地说。
有了罗莎莉的指引,我们很顺利地到达了卡伦一家居住的地方。他们的房子坐落在碧绿的梯形山谷中,是一栋漆成深红色的三层欧式小楼,只有房顶是洁白的,有着大而精致的环形阳台。当我看到爱丽丝时,她正从院子里的秋千上跳下来,穿着一件绣满花草的白色亚麻长裙,肩上披着宝蓝色和深粉色交织的流苏长披肩,一路踩着草地走过来,用我熟悉的、唱歌一样的语调说道:“我看到你迷路了,你一定没有把我给你的地图带在身上。”
“我忘记了。”我承认道,“贝拉呢?”
“贝拉和爱德华去旅行了——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不过别担心,我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她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三张门票,“你,我,贾斯帕,我们去露天音乐节,别担心阳光,明天会一整天都阴着的。”
“好吧。”我问,“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
“除了还在上高中以外,一切都还不错。”贾斯帕说。
“不过这儿的人都不太管别人的事,我想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再住上几年。”罗莎莉补充道,“你呢?原谅我们一直没有去意大利拜访你,你知道,我们对沃尔图里……”
“我知道。”我迅速地说道,“我,呃,我还不错,在沃尔图里负责处理文件和撰写回信,我还挺热衷于抄抄写写的,所以这的确是一项很适合我的工作;有时候我也在图书馆或者艺术馆里呆着,擦擦灰尘或者制作图书索引什么的,我喜欢动手完成这些琐碎的任务;另外这几年我开始试着学意大利语了,不过进度很慢,仍然在零零散散地背单词,阿罗总是不好好教我。对了,在被转化以前,我想过像贝拉一样要一个孩子——”
“阿罗不会同意的。”爱丽丝迅速地说。
“是的,他觉得这太危险了,所以……”也许是人类时期的圣母情节作祟,孩子对我而言是婚姻中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部分,尽管现在我已经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罗莎莉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臂,我想是因为她和我有相似的想法。
“但愿如此吧。”我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郁地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爱丽丝重复道。
第52章 番外: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在做什么(中)
“我已经结婚了。”我抱歉地笑了笑,向这个年轻的男孩展示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他看起来似乎吃了一惊,但仍然彬彬有礼地按住领带欠了欠身,抱着花离开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爱丽丝把那张架着墨镜的白皙面孔朝我转过来,用充满揶揄意味的语气说,“这是今年刚刚在全欧洲走红的鼓手,挪威人,在推特上有十几万粉丝,所有女孩都梦想着和他约会。而你居然说‘我结婚了’?”
“你还用推特?你的用户名是什么?”我把手机掏了出来,饶有兴致地问。
“玛丽1920。”她凑过来看我的屏幕,“头像是一只松鼠。”
今天确实是阴天,我们的车在市区里绕了一些很复杂的路,最终开到了一个大型露天广场附近。时间还早,现场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把连着电线的乐器从侧面搬上舞台,爱丽丝和贾斯帕去了附近的地下商城(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要买什么),而我站在街对面,心不在焉地盯着半空中的广告牌发呆。贴在广告牌上的音乐节海报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像一把张开的青黑色大伞。
我开始摆弄手机,慢吞吞地给阿罗编辑短信:“你猜我在做什么?”
隔了几分钟,他回复道:“不需要猜,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又让德米特里跑到这里来了?”
“监视一下卡伦家族的近况。”
“那么爱丽丝现在在做什么?”
又隔了几分钟,他的回复才欲盖弥彰地发过来:“买雨伞,哥本哈根好玩吗?”
“还好吧。”我心情很好地打字,“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我忽然在连绵不断的风声中听到了另一种类似金属钟摆的,有规律的咔哒声,这种怪异的声响令我困惑了起来。一开始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接着爱丽丝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她从两个路口以外的地方走过来,然后不得不停在那儿等红绿灯;与此同时,她用一种过分严肃的眼神凝视着我,似乎在试图向我传递什么信息,我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焦躁。
我竭力辨认着那个声音的来源,直到我的目光停在了广告牌和舞台钢架的连接处——那颗小小的钉子,正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然后它发出了脆弱的断裂声,我意识到在几秒钟以后,这个广告牌将会飞快地进行一次自由落体运动。
我用眼睛迅速地模拟着它下坠的路线,在正下方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正站在那儿,弓着身子向舞台上递鼓槌的小男孩。我的双腿已经微微弯起,做好了全速冲向他的准备,然而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按住了我。
“他会死的。”我的喉咙里向外喷出低沉的气声。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冲过去,这里有几十个人类,如果身为沃尔图里成员的我犯下了暴露吸血鬼秘密的重罪,一切都将无法挽回。我将面临严厉的指控,对沃尔图里虎视眈眈的家族将逼迫阿罗做出选择——而无论阿罗做出什么选择,都将造成不可逆转的可怕结果。
“他会死的。”我绝望地说。那个广告牌还是落了下来,像一片轻飘飘的叶片般遵循既定的命运。它砸中了那个小男孩的双腿,周围的人群开始尖叫着四散奔跑。我闻到了流出来的血液,那么微弱而稀薄,混杂着恐惧和惊慌的气味。我指使我的双腿用尽量正常的速度走过去,把这个瘦弱而干瘪的小男孩抱了起来,他躺在那儿,像一朵正在溃烂的花。
“他还在呼吸。”爱丽丝的手用力地抓着我,把我扯到了轿车后座上,“带他去找卡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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