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照说完之后,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心里也有些释然。她终于说出来了,埋在她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闻瑎眉头一皱,原来这才是林香照时不时哀怨失意的原因吗。
不该这样的,闻瑎沉了一口气。
她双手扶着林香照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香照,你长得很美,而且这世上我再找不出比你手艺还好的人了。你不该这般自怨自弃。这个世上,女子不一定非得贤淑,不一定非得善解人意,不一定非得位居男人之后,更不用为了任何人伏低做小。”
“你切莫因为过去的经历而自馁,错的不是你。相反,即使经历过那般遭遇,你却未曾放弃希望,你的善良,你的聪慧,你的勇气,你的毅力。莫说女子,是其他男子也不能企及的。没有什么越不过去的坎,没有人可以看轻你,你也万不能看轻自己。”
林香照的泪痕挂在脸颊,她有些傻傻地问着闻瑎:“是吗?我这么厉害吗?”
闻瑎擦掉她的泪,拍了拍她的头,“你很厉害,傻姑娘。”
林香照着迷地看着闻瑎的桃花眼,“那闻郎君,我这般好,这般厉害,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闻瑎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额头冒出紧张的汗水,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对了,闻瑎眼神发亮,实话实说啊!
“香照,我能相信你吗?”
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林香照不由得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不够郑重,“闻郎君,我对天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若违此誓,为天地所不容!”
闻瑎舔了舔唇,有些发慌,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越跳越快,她为什么要心虚啊,明明她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实话。
“香照,我拒绝你并非你不好,而是因为我,我,”闻瑎结巴了一下,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咬了咬牙,狠心道,“而是因为,我喜欢男人!”
林香照瞪目如灯,“闻郎君,你是断袖?!”
作者有话说:
闻小瑎苦着一张脸,是啊,我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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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翌日,闻瑎起了一个大早,去早集上买了一天的吃食,闻瑎腰间挂着一个小酒囊,拿着她心爱的垂钓装备就出发了。
来到湖边的时候,天朦朦胧胧才亮,曙光绽放,水波上四散着柔和的光。
闻瑎扎好小马扎,摆好鱼竿,拿起东西吃起来。
闻瑎伸了一个懒腰,愉快地想,果然啊,郊外的空气就是新鲜,人也少,真是舒服。
今天她一整天的时间都属于眼前这片肥美的“鱼田”。
越是悠闲的时光,越是过得快。太阳西斜,闻瑎看了看树的影子,已然是下午。
空气也没有中午那般温热了,闻瑎拿起酒囊小酌一口,感到五脏内腑都传来暖暖的热意,舒适地叹了口气。
“闻珩屺,我找你好久,你果然在这里。”
俞修樾嘹亮的声音从离这里有五六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闻瑎侧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站起来,就那么懒洋洋地摇了摇手中的酒囊,“原来是叔思啊,真是稀罕,你今日不用去礼部上值,怎么到这找我来了。”
俞修樾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到闻瑎旁边,“大忙人,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闻瑎摆着手指头,调侃道:“啧啧,俞叔思,这话说反了吧,我看你才是大忙人。我都回来两个月了,算上今天,咱俩总共也就见了三次。”
俞修樾夺过闻瑎的酒囊,把里面的酒全都倒进了自己嘴里,末了,他擦了擦嘴,把这东西扔给了闻瑎,“好酒!”
闻瑎促狭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生气,“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连酒都喝不起了,还得抢别人的喝。叔思,你可是落魄了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闻瑎和俞修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为了不惊扰到湖中的鱼,两人的声音都很轻。
“阿瑎,我要被贬到外地了。”俞修樾临走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吓得闻瑎一惊,手里的那条刚钓起来的鱼扑哧地摆动着,从她手中溜走了。
闻瑎顾不得逃走的鱼,连忙起身追上已经走了两丈远的俞修樾。
“叔思,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被贬,有人陷害你了,还是别人做了手脚?”
俞修樾好笑地看了闻瑎一眼,“怎么全是别人的错,就不能是我自己犯错了吗?”
“怎么可能,我没跟你开玩笑。”闻瑎拽着他的衣领,满目沉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正六品的主事,你在礼部干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你贬谪。”
俞修樾弹了闻瑎一下,示意她别那么激动,显然心情还不错,“阿瑎,你这脾气的改改了,动不动抓人衣领干什么。”
闻瑎有些生气,盯着他看,“叔思,别岔开话题。你若是不说,今日是别想走了。”
俞修樾指了指闻瑎身后,“你的钓上来的鱼扑腾得快把你的筌箵打翻了。今天好不容易钓上来五六条,可别因为我这件小事就全跑光了。”
“鱼跑就跑了,但是你跑了我可就再见不到你了。”闻瑎的眼眶生气又难过地泛红,惹得俞修樾心颤了一下。
“不过是得罪了许威之那个家伙,所以我只好拿起我的行李去外面逛一逛了,听说常邑那一带风光不错,我就当去那里游山玩水了。”
闻瑎疑惑地看着他,“许威之,他不是在工部屯田司?”
俞修樾耸了耸肩,“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家伙两个月前调到礼部,而且还升官了,刚好是我所在的仪制司的郎中,还是我的上级。我和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他高我一级,啧,不说了。”
“总之,阿瑎,我现在虽然外调了,但是心情却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
闻瑎有些闷闷不乐,也提不起精神:“是吗。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是啊,调任书已经下来了。”
俞修樾揉了揉闻瑎的头,闻瑎也没有反抗,她掀起眼皮,睫毛颤动,“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知道你在大理寺很忙,所以不用来送我。”
闻瑎大声道:“俞修樾!我问你什么时候走。”
俞修樾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甚至身子都在颤抖,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阿瑎。”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俞修樾的手臂被闻瑎死死抓着,他盯着闻瑎看了很久,叹了口气:“四日后。”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闻瑎转过身子,大步向她的筌箵走去,里面的鱼现在只剩下一条了。
闻瑎长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
自从那日闻瑎与林香照说开之后,林香照对闻瑎却更加亲密了。
据林香照自己所说,既然闻郎君是断袖,肯定不会喜欢她,那她也不用再想原来一样小心翼翼了,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闻瑎听完她这番话,无力反驳,只得任由她去了。
不过,事情也往好的方线发展了,闻瑎有些欣慰地想,现在林香照不再整天围着她一人转了,林香照还托闻瑎给自己办了女户,打算试试水开个糕点铺。
当初萧明刚是被她一脚踢走,净身出户的。若说富裕程度,林香照可以抵得上四五个闻瑎。
开店当然不是一件小事,闻瑎本想出些力,但是这想法刚提出来,她就被这姑娘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大理寺。
闻瑎把已经阅完的卷宗合上,又拿起新的一份展开,闻瑎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不是被林香照那姑娘当成闺蜜了。闻瑎无奈地扬起一抹笑,算了,这也不赖。
闻瑎打了个哈欠,看着垒成山的卷宗,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完呢。
闻瑎今日起了大早,因为她害怕俞修樾那家伙不告而别,不到寅时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奔到俞修樾家里。也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特意起早了,不然还真逮不住俞修樾那家伙。
友人远行千里,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面。闻瑎眉毛微蹙,还有,俞叔思的嘴为什么也这么严,跟她老师有的一拼。
许威之,这个人她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好。啧,不行,她对其他事情是没什么好奇心,但是这事不行,她必须得把叔思和许威之之间的事查清楚。
闻瑎摇了摇头,又准心埋头于案牍之中,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进屋内,照在她的脸颊之上,仿佛跳跃着的精灵,让人不忍心打扰这一刻。
“砰砰砰”,敲了三下,一次不多一次也不少,方春明大大咧咧地走进屋内,“闻瑎,别看了,这卷宗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完的。今天看完了,明天又上新。走走,马上就要下班了,我带你见见世面。”
“方寺丞,您自己去吧,下官得把这些卷宗看完才行。而且不到点就走,我可不敢,若是让袁少卿知道,我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闻瑎百忙之中抬起头,“诶,方寺丞,今日怎么没见袁少卿。”
方春明看着闻瑎上下扫视了几圈,“你小子居然还怕袁瞻吗?你前几天可是当着袁瞻那家伙的面、离他那么近都逃走了,而且现在还毫发无损地待在这里。怎么今天怂了。”
前几天,逃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不清楚。闻瑎有些奇怪的蹙眉,她怎么没印象。
“哎呀,就是咱俩说袁瞻坏话被逮到的那一回。”
方春明看她还犹豫不决的模样,走到她面前,上半身伏在她的桌子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走吧,走吧,袁瞻不会怪你的,毕竟我带你去的地方,袁瞻那家伙也在。”
闻瑎听到他的话,一时松懈,被方春明拉着就拽了出去。
“方寺丞,你要带下官去哪啊?”
方春明亲自驾着马车,“别急,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第73章
还好这时候路上行人不多,不至于对其他人造成什么意外伤害,闻瑎此刻已经被晃荡得没有丝毫困意了。
“方寺丞,原来有人做过您驾的马车吗?”闻瑎扶住马车内部的栏杆,才勉强不被方春明糟糕的驾驶技术甩出车厢。
闻瑎有些心累,想到桌子上那一堆还等着她翻阅的案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方春明拿起鞭子又挥了一下手,“闻评事,你看你这话说的。抓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闻瑎身子摇晃着,只听见“吁”的一声,马车急停,她差点一头栽向车板上。
“下来吧,我们到萧府了。”方春明的声音沉下来,望着眼前气宇轩昂的萧府大门,眼眸微闪。
闻瑎抓着车门跳下车,过了一会才没那么晕眩,她好久没体会到晕车的感觉了。闻瑎大口喘着气,勉强压下心底泛起想要吐出来的头晕和恶心。
“闻评事,看来你和其他人一样,都坐不了本大人亲自驾驶的马车。”方春明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抬头看着萧府大门,门口的侍卫,模样严肃,一种古怪的肃穆之感。
“方寺丞,这是那个萧家?”
方春明点了点头,“这是萧家,当今太后的娘家。走吧,我们进去。”
闻瑎跟在他身后,走进萧府大门。闻瑎扫视着萧家,庭院楼台,这么一个大家族,怎么如此静谧,连引路的小厮侍女都没有,除了他二人的脚步声,闻瑎甚至能听见风吹树动,流水潺潺之音。
“看来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方春明整了整衣服,侧头对闻瑎小声说道:“萧国舅今日死了。”
闻瑎:“萧博崇死了?”
萧国舅本名萧博崇,是如今太后萧葭的大哥。萧葭是庶出,与先帝的上一任皇后乃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姨母。
最近的京城不是很太平啊。闻瑎看着富丽堂皇的萧家大宅,眸中满是惊诧,萧博崇死了,他的去世会引发什么样的惊天波澜,谁也无法预测。
她虽是七品官吏,但是作为京官,老师又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即便她现在没有深入这权利漩涡之中,即使她有心想要逃避,但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天不会远。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现在。
秋风微拂,送来阵阵桂花清香,方春明看着远处的桂花树,语气中没了平日不正经的模样,“萧博崇是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皇上知晓此事后,便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不过,”方春明扭头看了闻瑎一眼,“袁瞻那家伙居然没有带你来。我看他的样子,分明很是喜欢你。”
他自言自语着:“也对,这案子说棘手也不棘手。要是结果让圣上、太后满意,自然少不了奖赏;要是两人不悦,乌纱帽不保还是小事,小命也难说。啧,我这不会是好心办了坏事吧。”
但方春明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反而似乎是让闻瑎故意听见一般。这句话似乎是无心的提醒,又像是警告。
不过,闻瑎听见这话并没有生出任何害怕之意,反而饶有兴趣地掀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春明,挑了挑眉。
方春明的这句话的似乎是在说调查这件案子的官吏,但是很明显,棘手是对闻瑎而言,小命可能不保也是对闻瑎这个小官而言。
若是方春明提前说明要带她来的地方,或者将萧博崇死亡的事情告知于她,那么闻瑎定是不肯跟着他来的。但是方春明没有,而是等两人都走到萧府内了,几乎没有返回的余地了,他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暗自思忖,方春明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不妥吗。她可不认为能当上大理寺寺丞的人会如此愚笨。今日方春明的举动似乎和他一贯给人的形象一致,但是细细思索,确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
闻瑎只是大理寺一名低级官员,虽然直属上司是袁瞻,但是和她一样都是袁瞻下属并直接接受袁瞻任命的评事,并非自己一人。
何况,方春明表面上看起来与袁瞻关系不错,而且对自己很是熟稔,甚至私下和她吐槽袁瞻以及一众大理寺官员。但是,方春明似乎只会在自己面前出现这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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