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他的气息愈来愈近。
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了。
被抱进怀里时,温雪瑰觉得灵魂都变得舒展开来。
他的衣服很薄,浅灰色的面料,有种浸透了暖阳的松软感。
沾染着檀木香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面料熨帖上来。
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
郁墨淮俯下身来吻她。
他唇齿温热,略带粗暴地卷过舌尖,像一场夏日的炽烈风暴。
有点呼吸不上来。
只能从他那里汲取空气。
温雪瑰有些生涩地采撷着他齿间的气息,却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简直像是在划火柴,不太熟练地划过几下,火光便蓦地点燃。
为迁就她的身高,郁墨淮将身体俯得愈发低,侵略性遮天蔽日地压下来。
窒息感越来越重。
可他似仍不满意,大手摸索着捉到她腰间,将温雪瑰整个人朝上抱起。
“唔!”
她喉间逸出一声惊呼,旋即又被愈发炽烈的亲吻堵了回去。
下一瞬,人被放在钢琴上,一串绚丽的音符声在耳畔炸开。
灵魂飘忽,仿若沉入一场滚烫的幻梦。
温雪瑰无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可就在此时,楼下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这声音短促地响了几声,温雪瑰迷迷糊糊地听出来,是和她家同款的对讲门铃。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视线逐渐清明起来。
下一瞬,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郁墨淮也睁开了眼。
他眸底仍涌动着晦暗的欲.念。
可少顷,这些情绪还是一寸一寸,如潮水般褪了下去。
炽热的吮吻降了温,变成薄淡的触碰,轻轻落在她唇畔。
郁墨淮放开了她。
抬眸看去,男人黑发细碎,有点凌乱地从额前垂下来。
眸色微黯,极罕见地藏着几分动摇,似是有点后悔。
“……怪我。”
他抬手替温雪瑰揽了揽头发,勾唇笑了下。
“忘记了,我还在考察期。不该这样转移你的注意力。”
“……”
其实她自己也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上学那阵儿,等跟学霸对完答案,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因为粗心错了题。
她一边暗暗感慨这男人蛊起来真是要命,一边还在嘴硬:“知道就好。”
她人还坐在钢琴上,此刻睨他一眼,嗔恼得半真半假。
意思是,你还不赶紧让开,让我下去。
郁墨淮却不遂她愿,搂住她脖颈和腰肢,又将人抱了下来。
“这种程度,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他笑:“我包接包送。”
温雪瑰心里有些暗喜,但脸上一点也没显露出来。
为挽回面子,被抱下来时,还装模作样地踢了两下空气。
-
郁墨淮来到楼下,按下门铃的对讲键。
对面立刻恭恭敬敬地开口了。
“郁先生,我是云玺湾的保安,有一位老先生,说是您的客人,希望上门拜访。”
听到这儿,温雪瑰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
郁墨淮言简意赅。
保安的声音立刻变得听不太清。
他仿佛又向来人确认了一遍,才恭恭敬敬对着话筒道:“老先生名叫郁长明。”
这话说完,却似被黑洞吞没了似的,落在一片死寂里。
保安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才隐约听见对面的动静。
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郁先生,似乎是凉凉地淡哂了一声。
而后,对方才冷声开口。
“你是新来的吧?”
“是……”
保安下意识地点点头,老老实实道:“今天是我转正第一天。”
郁墨淮本想对郁长明拒之不见,就像过去的任何一次一样。
但今天温雪瑰也在。
有些事她迟早要知道。
就比如说,郁长明这个人到底有多无耻,就算别人转述得再栩栩如生,也不如本尊跳出来当面展示一番。
念及此,郁墨淮按下静音。
他回头问温雪瑰:“你想见一见他吗?”
“……”
温雪瑰是想见的。
对她来说,这既是她未来的公公,也是了解郁墨淮的一个窗口。
可通过这两天的事,她知道,这两人完全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父子关系。
想了一会,她轻声道:“有点想。但你会不会很难受?你要是不想见,我们就不见了。”
闻言,郁墨淮眼底的冷冽淡下几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放心。这么多年了,我清楚他是个什么德行。”
然后,才对保安道:“让他进来吧。”
郁长明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郁墨淮没请人进屋,就在外面的庭院里坐下,连茶也没上。
郁长明的脸色青白交替了一阵,还是默默过来,在郁墨淮对面坐下了。
温雪瑰和郁墨淮坐在同侧,暗暗打量着对面的老人。
他的年龄应当比温岩大个十岁左右,头发明显全部花白了,五官倒是十分端正,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难怪郁墨淮和宋殊长得都不差。
郁长明双手搭在石桌上,面露欣慰地开口。
“墨淮,你终于肯跟我,面对面地坐下来谈谈了。”
“……”
郁墨淮懒得多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园里的梧桐树上。
温雪瑰觉得有些意外。刚才打电话时,她还以为郁长明是个落拓的老头子。
可其实他穿得十分讲究,一身套装价格不菲,一点都不比温岩差。
她也曾偶尔出席世家的酒宴,耳濡目染,见过不少老一辈的企业家。
郁长明这个模样,喜怒形于色,满身都是藏不住的自大和张狂,感觉不配和第一梯队的那几位相提并论。
见儿子不和他客套,郁长明只得长驱直入,进入主题。
“咳咳,墨淮,你看啊,现在是这样。”
“为了给你一个交代,我跟你宋阿姨也离婚了,小殊也没人给他交学费了,没能出得了国,现在只能闲混,混过一天算一天。”
“他娘俩已经够惨了,你能不能也消消气?”
“而且我还是得说清楚,清州园那套房子,原本就是我之前留给你宋阿姨和小殊的。要不是当时就差一道手续没办,这房子现在也落不进你手里,你说是不是?”
“你能不能行行好,就把这栋房子,还给他娘俩吧?”
温雪瑰听得一头雾水,回头去看郁墨淮的神色,见他下颌紧绷,薄唇抿得发白。
可他一直没说话。
过了许久,郁墨淮才似略略平复了几分心情,抬眸看向郁长明,淡声道:“说完了吗?”
“……”
郁长明似乎也挺不爽的,但咽了几下,也不敢发作,闷声道:“说完了。”
“好。”
郁墨淮颔首,冷声开口:“既然说完了,就让我再提醒你一遍。”
“我从意大利分部回来那年,你们想把我赶尽杀绝,用尽了各种下作手段。”
“后来成王败寇,郁氏由我管理,而你连条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原本要落得个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是我给了你选择。”
郁墨淮说着,轻轻扯了下唇。
这是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却冰冷、阴鸷到了极点。
冰冷的戾气像冻在眸底,令人见之胆寒。
“还要我带你重温一下那个选择么?”
他语气愈发放缓,前倾身体,眸间戾气暴涨。
郁长明被震慑得动弹不得。
“我当时说,我可以供养你,甚至保你以后衣食无忧,过上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日子。”
“唯一的条件是,你得和那位第三者离婚。”
“并且,不允许给他们任何温饱线以上的接济。”
郁墨淮看着对面的老人,温声道:“你不是都做得很好么?”
“你忘了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了?你痛哭流涕地说,谢谢我这么孝顺,不计前嫌。哭完,立马就签了字。”
郁长明的面皮变得又红又紫。
他胸腔明显起伏个不停,打量了温雪瑰好几眼,似是觉得当着这么一个年轻女孩的面,被这样揭开老底,十分不好意思。
他已经过了好几年的安生日子,忘记了曾经的绝望,于是梗起脖子,大声道:
“你就算对你宋阿姨再有意见,小殊也是你弟弟。就因为你闹的这一出,小殊之前计划好的留学也没去成,你耽误了他一辈子……”
“我耽误了他一辈子?”
郁墨淮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意愈发加深。
“宋殊是凭自己的能耐拿到的offer么?”
“不是吧。”
好像是你扬言要给那边捐几栋楼,那边才勉强同意了他的申请。”
“可你当时,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钱了吧?”
郁墨淮淡声道:“你看过他的英语成绩单么?他本来就是想逃避高考,才非要出国留学。可惜如果不赞助巨款,根本没人要他。”
“如果真想要争取自己的前途,他大可以回去好好准备高考。”
“他去了么?没去。”
“他一如既往地在街上闲混,以前是跟有钱的纨绔混,现在是跟街上的小流氓混,再也没回过高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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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茫茫雪原
郁长明灰头土脸地坐在原地。
他是家里的老二, 从小哥哥护着,弟弟捧着,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来担当。
久而久之, 便养成骄纵自大的性格。
成年后顺理成章地接管家族企业, 更是到哪儿都横着走, 从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没想到会有今天。
他看着面前的郁墨淮。
昔日那个还未变声的少年,早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身材高大, 肌骨清劲。
一身暗色衣着, 更为他平添几分深不见底的阴鸷。
眉眼间的青稚褪去,轮廓愈发深邃。气场凛冽, 喜怒不形于色。
淡淡瞥来时,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威压。
郁长明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苍凉地看了郁墨淮一会儿,哑声开口。
“小淮, 你以前是个很心软的孩子。”
他对郁墨淮的印象, 总还停留在十多年前,他没去意大利的那时候。
那时的少年个头才到他胸膛, 身量瘦削,惯穿白衣。
虽不爱多言, 却是个很爱笑的孩子。
在外面听到风言风语, 一定会站出来维护父亲。
郁长明想到这儿,眼眶就有些红了。
他脸上的沟壑心酸地拧在一起,用陌生而略带畏惧的目光看着郁墨淮,轻声开口。
“你真的这么恨爸爸?”
郁墨淮波澜不惊地垂下眉眼,看他时,眸光无甚温度, 像在看一件死物。
“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
过了一阵, 他才冷声开口。
嗓音薄淡, 像一枚白色的刀片。
“我对你,没有这种东西。”
-
郁长明离开后许久,郁墨淮仍坐在原位。
空气粘稠如胶。
日光灼热,炙烤着满园的葱茏绿意。
落在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烧灼痛楚。
温雪瑰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
他的脊背宽阔温暖,隔着衣料,能感到其下紧实的肌肉。
被抱住的一瞬间,他安之若素的外壳,仿佛碎裂了一道缝隙。
平直又沉稳的肩膀,似乎微不可感地,轻轻动摇了一下。
而后,便微微塌陷下来。
塌陷进她的怀抱里。
“我为什么不恨他。”
郁墨淮喃喃低语。
“在我妈病得扆崋最重的时候,他把我们赶出了家。”
温雪瑰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她下意识地看向石桌对面,可郁长明坐过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苍老气味。
生平第一次,心头猛然窜起一种,强烈到极点的愤怒感。
温雪瑰咬紧牙关,甚至有种追出去的冲动。
这样的货色,凭什么为人夫、为人父?
如果那个人还在这里,她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似是感到她身体的僵硬。
郁墨淮并未回头,却抬起手,牵住了她。
他掌心冰凉,动作却仍旧笃定,有种从不失控的可靠感。
带着温润的安抚力,渐渐抚平了她的怒火。
少顷,他脖颈稍抬,发顶靠在她肩窝里,朝更深处蹭了蹭。
目光则投向湛蓝的天空里。
日光刺眼,白得像电。
强烈得令人难以直视。
可他仍未移开视线。
不知过去多久,才终于,苦涩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那个选择?”
他低声开口。
“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人性。”
郁墨淮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只觉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像极了一场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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