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甄艺那副样子,跟丢了半条命似的,按时吃完饭和药,休息一整天,脸色才终于不像昨晚那样可怕了。
等人早早回房休息后,白绒开始飞速收拾打扮,去赴一个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约。
她换了衣裙、鞋帽,扎两个马尾,把头发弄成一次性卷,再简单描个眉、涂个口红就匆匆出门去了。
说实话,这时候她已经困了。看来照顾人真的是一件很麻烦很累的事,也不知道上次纳瓦尔照顾发烧的她一晚上是什么感觉……
·
这两天气温骤降,仿佛已来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街上行人比往日稀少了些。但这一区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法国女人漂亮的小腿与精致的高跟鞋晃得人眼花。
三个小时过去。
午夜时分,河边的风带着湿意,吹得人太阳穴发疼。
少女独自坐在街边台阶上,把脸埋在膝盖前。
晕晕沉沉间,一辆车停在路边,有人打开车门,径直走了过来。
从来人视角看去,这场景似曾相识。
近三年前,女孩孤零零地迷失在冬末的巴黎,也是这样的。
但那时候她的眼神很成熟、清冷,好像总是明确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天,他将车停在雨中,降下车窗,询问道:“为什么您一个人在这里淋雨呢?年轻的小姐。”
十五岁的少女抬起眼来。
她穿着一身黑,似乎连眼神都是漆黑的,手中把玩一盒松香,浑身没有一个口袋。
上车后,她解释了自己的困境,说着不太熟练的法语:“明天……是我参加的一场小提琴比赛的决赛日,我很紧张,想离开酒店单独逛逛,没料到迷路了。谢谢您送我回去,好心的先生。”
“紧张?您没有准备好吗?”
“恰恰相反,我已经准备得太好了。我只是……对音乐相关的别的一些事感到茫然。”少女淡声转移了话题,“我看您这辆车已经在这片街区来来回回几次,这是为什么?”
“像您一样,我也是在这座城市随意逛逛。”
“您身上也发生什么事了?”
他思索片刻,对这陌生少女直言道:“……是的。我的酒庄遇上一些麻烦,关于资金链与品牌文化危机的问题。这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总之,我目前正在考虑,究竟是直面难题,还是抛售手中股份从而放弃从事这个产业……”
“放弃的话,会可惜吗?”
“当然,葡萄酒事业是我最感兴趣的。”
“那么,我建议您试着迎面解决难题。唔,要是情况实在太复杂,您觉得很难撑下去,其实,可以想想自己最在乎的人,比如亲人,就算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和失望,也要坚持。”
少女的话不免透着些稚气与天真,思维过于简单。
他笑了笑,还是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一个人自身的理想抱负受挫,跟亲情有什么关系?用亲情作精神支柱,那有用吗?”
“您可以试试看。”
“如果我的父母很早就离世?”
“别人呢,比如祖父祖母?陪伴您最久的那个亲人?”少女坐直,讲话过于早熟,竟也显出些可爱,“有时候你会发现,并不是强大野心支撑你走过最远的路。那样的路,独自一人到达尽头,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不久后,他通过新闻了解到她的音乐之路与人生经历,对这个女孩的能力与野心很欣赏,同时,她对亲情的重视程度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尽管他很难理解中国家庭里关于亲情的那种羁绊,可当他看见新闻报道里的白绒表示一切成绩都是为了完成外祖父的心愿,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女孩为亲情失去自我,第二反应却是产生了好奇。
那眼神中的坚定,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撼感,好像为了亲人就真的会夺冠一样。
事实就是如此。
他并不认可她那天说的话。
可听她的描述,你总会觉得那种为他人付出——“你的理想同样也是我的理想”——那种东方式的关系连接,似乎是一种很美的情感体验。
三年过去,此刻是冬季的巴黎,相似身影坐在路边,埋着头ᴶˢᴳ*,夜色中远看,纳瓦尔还不确定是谁。
走近,只见这人头发乌黑、身形纤瘦,噢,原来是他的中国女孩。
她穿着棕色的羊毛西服外套、焦糖色长裙,戴一顶毛绒圆顶帽,扎着两个可爱的马尾,看起来是冷极了,手套与围巾都戴得严严实实。
门牌彩灯下,她孤零零地蹲坐在那里,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茫然抬起脸,面庞上尽是被冷月光和暖灯光照得晶莹的泪水。眼尾红红的,脸颊、鼻翼也是如此,鼻头伴随着抽泣而颤动,唇瓣咬得微微红肿。
她愣了愣,嘴角一撇,终于哽咽着喊出来:“你怎么能让我等那么久!”
双眼盛满了泪水,像一株受了风吹雨打的花。
纳瓦尔扫一眼她身后早已经关闭的影院,蹲下去,与她平视,轻叹一声,“我说的是Cinéma du Panthéon,那间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影院,不是这间新开的……”他摇摇头,语气显得无奈,“你果然听错了。”
闻言,白绒呆住。
半晌,反应过来后,她感觉自己真是太蠢了、太傻了。
她今天昏了头。
这下,满心不痛快没处发泄,憋得难受,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怪在这个人身上:“发生这种情况,也是因为你!如果……如果你能在说之前就猜到我会听错,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
纳瓦尔忍笑,抬手擦拭她的脸,泪水粘在指尖,冰冰凉凉的,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是,白小姐,当然是我的错。我对您深感抱歉,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管事实是谁听错了,谁说错了,你都不要等我,直接回家,别在外面吹这么久的冷风。”
女孩望着他,几度欲言又止,话刚要说出口,又委屈地垂下头去。
许久,她才嘟囔道:“我、我还以为,你是生气了,怪我浪费一天约会,故意不来见我……”
他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倾身,吻着眼角、脸颊。
看她这样可怜巴巴的,他的身体和心跳却莫名生出另一种冲动,可惜,饥饿已久的血族,此刻面对香软的食物却进退两难,连吻都吻得小心翼翼。
他叹口气,“真希望有一天这世上能发明一种随身电话。”
他揉一下她那冻得粉红的脸,嗓音暗哑道:“跟我回家。外面太冷了。”
白绒张开手,双臂往上伸展。
她坐太久,小腿已经麻了。
本想被抱着扶起来,但纳瓦尔的手绕去了腿后与腰部,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关于哭泣,白绒没有说出另一半真相,那与耗尽耐心无关。她只是越想越沮丧,要分开半个月,这一整天的约会却被她搞砸了,她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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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石壁炉里的柴火“哔剥哔剥”地响着,小小火星以优美姿态四处飞窜。
壁炉造型传统而古老,令人有种梦回中世纪欧洲城堡的错觉。
冬天的夜里,在温暖的室内,白绒有时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此刻,她忆起的是遥远的江南。
幼年时光里,在白墙灰瓦的镇上,清幽河水曲折地流淌过古宅旧屋。
她日复一日地趴在清晨二楼窗边,看妈妈的车从家里开出去,越来越远。妈妈在车内朝她挥手,希望她今天乖乖待在家里认真练琴。她拖着下巴发呆,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总是那么忙呢?为什么每天要离开她那么长时间呢?
最亲密的人,不应该分开,尤其在冬天,应该紧紧抱在一起取暖。
她希望,能有一个清晨不再是独自醒来,而是抱着一个人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然后,时间就会变得非常慢,分不清是一天还是一年,如同陷入了冬眠。
哔剥哔剥,炉内柴火越烧越旺,屋内热气渐渐变得均匀。
女孩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捧着一杯刚加热的牛奶慢慢喝,感觉体温恢复了。
她的两条马尾有些乱,卷度变小,软软地搭在肩侧。
那毛绒圆顶帽盖在她圆乎乎的脑袋上,看起来不知有多可爱。
壁炉边,男人脱下外衣,坐下来,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喝牛奶。
那姿态像是在等着她喝完。
夜深了,褐色眼眸仿佛在品味什么似的,牢牢凝在她的嘴唇上、头发上,欣赏她今天有意打扮过的模样。
白绒莫名有点慌,越喝越慢,开始胡言乱语嘀咕道:“呵,其实,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也许,你在心里怪我为朋友的事爽约一天,有意报复,然后在电话里说错地址,让我在冷风中白等三个小时……”
说着,眼前一道寒光划过,她的脸被人抬了起来。
“报复?”他嗤笑。
他的手撑在沙发背上,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脸。
杯子被他拿开了。
人逼得这么近,白绒只能后仰,“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他摸了摸那黑色的卷发,视线凝聚在旁边的脖颈上,“做早就想做的事。”
话音刚落,两条纤腿被人分开,挤入,身体被抱了起来。
重心不稳,白绒不得不环抱住对方的脖颈。
视野一乱,人就上了楼梯。
他在她耳边低语道:“白天的约会计划都被你取消了,现在,只好直接进入深夜环节。”
·
卧室里,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呈杏色的落地灯。
大床置于高窄的格子窗户下,面向空旷无遮挡的夜景。远处,是深沉的夜幕与亮丽的河畔风光。
床是纯白色的,在暖色调灯光下显出杏色来,温柔得就算压出褶皱,也会像是花瓣上的残痕。
被扔倒在床上的女孩屈腿往后缩,刚好给出一个机会,对方俯身往前一推,两人就挤到角落。
刹那发生的动作,迅猛到吓人一跳,白绒差点以为扑来的是一只饿狼。
白绒在拥挤的角落紧贴着窗棂,抬眼,刚要说话,唇就被堵住。
很明显,这次吻得不一样。
虽然也很认真,但隐隐带了牵引意味,有目的,温柔到底,让她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第一次仔细体会纳瓦尔的双唇,竟是这样的软,好适合亲吻,刚触到的瞬间有点温凉,很快就变灼热。这灼热先是从舌上纠缠过,接着转移到了下颚……
被吻得迷糊的人伸手推一下,“等等,昨晚……你不是说,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吗?”
“是——”他低头,吻她不停,下移、轻碾,“我正在说——”
白绒徒劳地挡着,“……假如你想聊聊酒庄、葡萄园一类的事,我也是感兴趣的,可以陪你聊一晚上……”
男人轻笑,拿开她的左手,玩味地俯看她,“莉莉安,你开什么玩笑?你认为,我与那些东西打交道二十几年还不够,今晚还想跟你细聊?”
白绒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吻着吻着,就在不知不觉间把她的衣服都吻掉了——甚至连最里层的套头针织衫也吻没了?
她后知后觉,直到贴上他胸膛烫人的体温,垂眸,才见自己只剩一小件衣物。
在她脸红无措时,他轻轻抱住了她。
这突然的举动让白绒一愣,在茫然中感到一点心安,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便乖乖地伏在他肩上——这心安仅持续两秒,摸索到背脊上的手一扣,身前束缚感顿时消失了。
白绒:“!”
她闷闷地咬牙,心想,这个动作怎么这样顺手?
她望着那双幽暗危险的眼睛,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便柔声试问道:“第一次……你能客气一点吗?”
“在床上客气?”
对方审视着她脸上的红晕,“我尽量。”
尽管如此,白绒还是想缓解紧张情绪,便随手捞了一本床头柜上的书,翻开来看,顺便挡住脸,磕磕巴巴道:“……开、开始吧!”
“?”
乱发散在洁白无瑕的肌体上,衣衫不成样子地挂在身前,光着脚丫,床单挤皱出一层层涟漪般的折痕。
这副样子,手捧着书,怎么也不像是能静心阅读的场景。
纳瓦尔嗤笑,坐在那里,欣赏这幅“艺术作品”片刻。
半晌,书的一角被他捏住,瞬间带走,往柜台上轻轻一摔,啪嗒。
白绒不觉咽了咽口水,“或许,可以改天吗?”
他挺身,“你认为呢?”
女孩登时捂住了脸,小声道:“那、那你温柔一点噢。”
他想了想,“这次是可以温柔的。”
磁性嗓音近在耳旁,安慰着她紧绷的神经,有着茫茫雪地般寂静的魔力:“放轻松点,莉莉安。”他嗅着颈侧,“你今天的香水……很好闻。”
Li-li-a-ne。
唤她时,他放缓语速,元音与辅音依旧毫无间隙地过渡,显得缠绵不清。
本来是想调弄她,可她太紧张,浑身如毛熊般缩着,小小一只,香香软软,仿佛轻易就能折叠在怀中,一挤,发出嘤咛声,倒让他被调弄了。
暖灯下细看,隐约可见微妙的绒毛,每一寸肌理都有黑洞般的吸引力,呼吸全为她控制,瞥一眼,体内就燥热难耐。
“绒ᴶˢᴳ*绒……”他唤她中文名字,渐次吻过眉眼、睫毛,等待她变得更软、更无力,“你怎么长得这样好?”
优雅含蓄的法语发音,说着最直接的话,一词一句,露骨到耳红。
白绒紧紧闭眼,“停!”
“停?”他勾起那透明的丝线,掠过她眼前,“你可以叫停,我会像以前一样停下来。不过,你真的想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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