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语气平和的将他把这说一句藏半句的话给补全:“说不定还能让他帮我走个后门,对吧?”
裴蔺耸肩轻笑:“我可没这么说。”
他又将这房子打量一遍,清净是挺清净,就是太老了点。
“我哥前后看了那么多套房子,你放着不住,非得在这小破地方窝着。清高是能吃饱还是穿暖?”
他这话绝无半点轻视,纯粹就是好奇。
如果让他选,他第一个就把这地方给排除了。
林琅深知没法让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和自己共情,只一句:“我要是住了那房子,我和你之前口中的捞女还有什么区别。”
像林琅这样家世背景一般,但外形出众的女生他其实见过不少。
这圈子就这样,忠诚是选择,但大多人都选择不忠诚。女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快消品,虽然话说的难听了点,但现实如此。
哪怕这样,前赴后继的女人还是很多。
裴蔺不否认,他确实也把林琅划分为那群女人中的其中之一。
好像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钱,和长得漂亮,这两点她都占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沉默,林琅突然生起一种恶趣味。
她微笑了一下,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窗外早就开始下雪了,虽然下的不大,但枯树枝干上也堆积了一层白。
符合林琅想要的效果。
裴蔺果然怔愣在原地,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此时也因为过度震惊而睁到了最大。
仅仅只是因为林琅的一句:“我的前男友你也认识,徐初阳。”
直到回家,洗完澡,躺床上。
裴蔺还是没有想通。
林琅确实长了张漂亮脸蛋和好身材,但这样的他们身边一抓一把。
并不稀罕。
所以,她到底有什么通天能耐。
她拿下这圈子里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觉得奇怪,但唯独徐初阳和裴清术。
更别说是同时拿下这俩。
这个问题裴蔺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
大年三十,裴蔺被他爸妈带回了主宅,他老大不乐意,对于大伯一家天生带些惧怕。
平日里怕他哥怕的要命,这会反而想念起来。
裴母身子骨弱,常年都在家中养着,鲜少出门。
裴蔺和这位大伯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见着了,也是在他妈的催促下喊了人。
她眉目和善,但脸上却没笑意,只是淡淡点头。
屋内暖气大开,她身上着墨绿旗袍,一块水滴状的护身符玉牌挂在胸前,雕工极为精细。
主位上坐着的男人,哪怕年过半百,仍旧气场强大,不怒自威。
裴蔺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纨绔,乖顺的喊了声:“大伯父。”
男人点头,端起茶杯,眼神却先落在他的头发上,眉头皱了皱:“高中还没毕业,就开始学人染发了?”
不光裴蔺怕他,裴蔺他妈也挺怕的。
此时深呼一口气,才有勇气开口:“这头发是我同意他去染的,不是过年了嘛,难得放松一次,等快开学了我就让他染回来。”
男人喝完茶,茶杯放下的同时,他低沉,却不容置喙的语气跟着响起:“待会吃完饭就去染回来吧。”
别说裴蔺不敢吭声了,连他亲爸亲妈都不敢吭声。
只能乖巧点头,说个好。
裴蔺一直觉得,他大伯这辈子最满意的杰作应该就是他的亲儿子。
也就是他哥,裴清术。
从小就是受到众人赞誉的天之骄子,听话懂事,十二岁那年被扔进了深山老林的别墅里。
除了负责生活起居的厨师和保姆之外,他和外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来自于那台电脑。
包括上课。
因为觉得人心浮躁,担心他也会受到影响。
为了让他能够更专心的读书,所以不顾他的意愿,一扔就是两年。
裴蔺一直都不羡慕他哥。
他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去欧洲的那几年,也不过是他人生中唯一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
外婆去世后,林琅就彻底成了孤儿。
每年的春节她都是一个人过。
电视机开着,放着春晚,禁烟政策只在这一天稍微松懈一点。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劈里啪啦的声音。
搁平时的话,林琅会觉得扰人。
但今天却不一样,她向往热闹的心情会在此刻达到顶峰。
烟火绽放的声音,至少能让她有一点参与感。
对于这个春节的参与感。
饺子煮的一人份,刚刚好,另外还炖了汤,和一些她会做的菜。
也算是凑够了一桌年夜饭。
周橙静给她打了视频通话,说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所以让她也隔空感受一下。
今年的春节,她和她爸妈是在外婆家过的。
北城的郊区,相比城区要宽松许多,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就没停下来过。
周橙静和她小侄子两人躺在被窝里,被子上放着一袋拆开的浪味仙。
明显是一边吃一边看着春晚。
周围是家中长辈热络的交谈声,林琅隐约能听到一些。
谁谁家的女儿年底离婚了,听说男方出轨。
周橙静磕着瓜子,将手机对准了小侄子,让他喊人。
他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盯着屏幕的林琅看。
她没化妆,头发挺随意的挽在脑后,用鲨鱼夹固定了一下。
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甚至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导致黑眼圈有点明显。
小侄子却看着她傻乐:“漂亮姐姐。”
周橙静白他一眼,嘴里说着男人不论年龄大小,都一个德性。
一边找纸巾给他擦嘴边流下来的口水。
她扭头告诉林琅,等再过几天她就要回去了,到时候给她带点她外婆腌的泡菜,好吃绝了。
林琅笑着点头:“好啊,正好可以试试泡菜炒饭。”
相比她这头的热闹,林琅那边显得冷清许多。
周橙静心疼的叹气,说早知道她这次就不回来了,该陪陪她的。
林琅仍旧只是笑:“没事儿,我也习惯了,吃完年夜饭,等跨年钟声一响,就可以上床睡觉。”
“那你可得早点睡,明天我还等着你给我打电话拜年呢。”
她还在耿耿于怀,去年林琅因为失眠,快天亮了才睡着。
结果等她醒的时候天都黑了。
周橙静巴巴的等了她一整天。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因为周橙静被她妈喊去当苦力才挂断。
电话挂断后,林琅起身去把碗给洗了,又将厨房收拾了一遍。
收拾到一半来了电话。
她洗净了手又擦干,然后才去到客厅,弯腰将沙发上的手机拿起。
看清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后,她垂下眼轻笑一声,坐回沙发上,按下接通。
他那边也安静,甚至比她这边还要安静。
裴清术的声音在这份静谧中响起,如同幽深山涧中,流速缓慢的清泉。
他说:“怕你一个人无聊,想远程陪你过个年,结果通话一直占线中。”
林琅低头看了眼手机,想起来刚才和周橙静那通持续了两个小时的视频。
于是她说:“刚刚我朋友给我开了个视频,就多聊了会。”
他语气斯文温和,从这话里捡出一个重点,重复一遍:“朋友。”
然后轻笑,“看来是我晚了一步。”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林琅还是解释一句:“女生朋友。”
那边安静须臾。
紧接着一声轻笑响起:“担心我在吃醋?”
林琅被他这话给问住,突然上涌一种自作多情的尴尬来。
不等她再开口,裴清术的声音沿着手机听筒泻出,一同传来的,还有手机轻微的震动。
像是他贴近她耳朵,温柔轻喃。
他自问自答,一点遮掩都没有。
“是醋了。”
第三十八章
听到他的这句话, 林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其实她的感情经验并不丰富,除了裴清术,她只谈过徐初阳一个男朋友。
那时他们整天在一起, 对于她的事情, 徐初阳一清二楚。
知道她从不和哪个异性走得近, 知道她没有异性朋友。
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吃醋的机会。
虽然这段感情中, 林琅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有经验。
裴清术这种清心寡欲的高山白雪。
可反而像是他掌控着主导权。
林琅将沙发角落的薄毯拉来,盖在腿上, 听见他那边传来的撞钟声。
应该是隔了一些距离,所以听的不太仔细。
她好奇:“你在寺庙里?”
“嗯。过来看我爷爷,好歹也是年三十,总不能让他冷清待着。”轻微开门声, 他应该是坐下了,藤椅咯吱咯吱轻响, “不然还能去陪陪你。”
林琅突然想起来, 自己先前听谁提过一嘴, 裴清术的爷爷早年出家, 当了和尚。
“那边冷吗?”她问。
“挺冷的。”他开了窗户, “外面在下雪,要看吗?”
透过半开的窗帘, 林琅瞧见鹅毛白雪在如同深色幕布的黑夜中落下, “北城也在下雪。”
“不一样。”他轻笑, 分不清是手机的质量太好, 还是他靠的太近, 林琅甚至有一种, 他此刻就贴近她耳边, 柔声低语的错觉, “南郊和北城的雪,还是有区别的。”
林琅觉得他这人可能信佛的时间太长,都拥有蛊惑人的能力了。
不然为什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她信以为真。
南郊和北城的雪是不同的。
能有什么不同呢,分明都是雪,除了白还是白。
电话挂断后几秒,那边又打过来,只不过这次是开的视频。
林琅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睡衣素颜,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早起时随便梳了一下,然后用鲨鱼夹固定。
看上去肯定不好看。
但她还是按下接通。
手机应该是卡了一下,黑屏几秒钟,才显出影像来。
裴清术穿了件黑色外套,里面是米杏色的毛衣,高领的,往下折了折。
他是个内敛低调的人,从不刻意去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尤其是穿着,向来都是随性简约,只有仔细去辨认细节,才能从精细程度看出价格不菲。
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也不需要再靠费心打扮去堆砌。
林琅看见手机屏幕里,自己那张有些苍白憔悴的脸,想着应该涂个口红的。
裴清术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地看着。
好一会,他才问:“不舒服?”
“什么?”
他说:“看你脸色不太好看。”
林琅手指蜷了蜷,指尖轻轻抵着手机底部:“没化妆,我素颜挺没气色。”
他面上没有太多的反应,但极轻的沉气声,像是暂时抛开担忧。
温柔笑意仿佛二十四小时轮班,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他眼底:“我认识一个老中医,等我回去了带你去看看,让他给你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她皱眉,明显抵触:“太苦了。”
林琅很喜欢听他说话,明明情绪起伏不明显,但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甚至会含糊混上一些北城方言的发音。
喜欢吞字儿,儿化音也重。
平白添上几分不属于他的慵懒散漫来。
“苦尽甘来,没听说过吗。”
“听过,但我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对。”
裴清术早就发现了,小姑娘对待任何事情都很消极,凡事爱往坏处去想。
天气预报说个变天,恐怕都得往世界末日了去猜测。
“中医不行就换西医,总不能一直拖着。”他不再勉强她,而是去找其他能让她接受的法子。
林琅想说,我看过的西医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但想了想,她还是没说。
两个人就这么开着视频,相隔好几百公里,远程守着岁。
以往还和徐初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先回去吃顿饭,然后赶在十二点前回来陪她。
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怕她担心,还是强撑着精神。
林琅知道,他是被家里的事情闹得不开心。
不过他从不主动说起这些,林琅便知趣不去问。
他送她礼物,带她去河堤放烟花。
然后两个人一起坐着,看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她总是会许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问她:“许了什么愿啊?”
她摇头,不肯说。
他就不继续问了。
风雪很大,和今天一样大。
近年来的北城,好像每年春节都会下雪。
林琅看着手机屏幕里,裴清术的脸。
他应该是用手拿着,也不知道怎么找角度,挺随意的低着头。
屋内光线不算明亮,这样死亡的角度,他却完完全全抗住了。
一张脸好看到找不出任何一个死角来。
高挺的鼻梁,眼睛是内双,低着头时,隐约能看出一些折痕来,靠近眼尾处才逐渐上扬,如同一柄展开一半的折扇。
察觉到她的专注,他便问她:“是在认真的看我,还是在认真玩手机?”
林琅没说话,移开了视线。窗外已经开始放烟火了,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她翻转屏幕,也让他一起去看。
裴清术看着被装进手机屏幕中的黑夜和烟花。
对于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他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
更想看的,还是林琅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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