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竟然妄想他的人。
不知所谓。
为什么不骂元溪?
呵,她肯定是被迷惑的。
一定是。
祁钰抿唇,静默等在原地。
夜九悄悄抬头瞅了眼冒冷气的世子,觉得元公子实在是太大胆了,顶着世子的高压居然可以这么放肆。
这边已经远离岸边的乐清长吁了一口气,南若厘见她神色轻松了些,才问道:“怎么了?那位公子好像认识你我。”
乐清猛摇头,看着南若厘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南若厘也不着急,等着她的下文。
乐清低头叹气道:“那是平阳侯世子。”
南若厘从脑中扒拉出关于平阳侯世子的记忆,终于想起,是那次在状元楼被议论为“一夜七次郎”的人。
她当时还下了定论,说他以后会早泄。
原来是他。
南若厘记得,上次在医馆里的人,好像也有他,当时没有太多注意,只记得他放冷气了。
她看向乐清,乐清知道她这是想起来了,“平阳侯世子知道是我在传播他的私事,到处找我,这不,都堵到这儿来了。你看见他刚刚的脸?黑得都不能看了。”
南若厘颇为认同地点头,确实很黑,隔的很远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他还知道我与元溪兄弟长得像,看我更不顺眼了。”乐清叹气。
南若厘奇怪,“为何因你长得像别人而看你不顺眼?”
乐清仰头望天,“可能...因为我比他好看吧?”
南若厘忍俊不禁,只是心底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满意。上次在医馆,这位祁世子看上去对那个元公子十分在意的样子。
因为长相相似而对人另眼相待...而且刚刚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友善...
不会又是一个情敌吧?
南若厘眼神微暗,身上不自觉散出寒意。
乐清搓了搓肩膀,往四周望了望,“怎么突然冷了起来。”
南若厘立即收了周身的寒气,笑道:“近日有雨,注意身体。”
乐清点点头,“你也多注意身体,千万别生病了。”
南若厘颔首,正好船夫到了另一侧的岸边,她便动身下了船,要离开时,她扬首凝视在船上逆光而立的人,短短的距离,仿佛隔着万年的沉寂。
乐清听见她说,“等我回来。”
她点头,于是南若厘满意地离开了。
绕过湖面,祁钰在南若厘离开镜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南若厘原本目不斜视,得了祁钰吩咐的夜九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于是她偏头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祁钰,“世子可是有事?”
祁钰缓步上前,平湖似的双眼此时阖住半个眸子,面色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离她远点。”
南若厘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可她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人,此时下巴微抬,“有本事就自己来抢。”
祁钰掀起眼皮,明明双目对视,却总觉他眼底没有南若厘的踪影,“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南若厘也不甘人下,两人目光交汇,在宫中发出无形的火光,炸的一旁的夜九不敢抬头。
这位,恐怕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夜九低头这样想到。
乐清从湖面而来,远远地便看到祁钰和南若厘两人缠绵对视的画面,心中一喜,果然男女主有特殊磁场,这不就来电了?
看来离南若厘忘掉她不远了!
还没等她悄悄离开,就见南若厘抽回了视线,沿着花道向外走,身影逐渐远去,很快就离开了镜湖。
而祁钰与她正好对上了视线,带着夜九就往这边来。
乐清躲避不及,被祁钰抓个正着。
她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祁世子好,你也来...赏景啊?”
祁钰神色莫名,视线落在乐清身上,“镜湖景色宜人,顺道来捉奸。”
捉奸?
乐清不明所以,哪来的奸?
祁钰见乐清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原本荡着怒意的胸口莫名平缓了些,他收敛了周身的寒意,“你还小,一时做错了事,我不会怪你。”
乐清这下更糊涂了,什么做错了事?
祁钰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祁钰接着道:“你的心意,我知晓。”
心意?
她倒是有撮合他和南若厘的心意。
祁钰紧接着沉声,“两日后,我要去锦州。”
乐清点点头,“去赈灾,我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是她挖的坑。
祁钰见她点头,心头酸软,她果然很喜欢他。
陛下圣旨尚未昭示天下,鲜少有人知晓,她却知道他要去,连赈灾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份情意,祁钰定不会辜负。
第37章 [VIP] 玉佩
祁钰饱含深意地看着乐清, 眼底好似有光。
乐清却被他看得浑身战栗,甚至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她避开祁钰的视线,道:“世子有事找在下?”
祁钰见她羞涩低头不再看他, 低声轻笑, “你不必如此, 我找你是为道别。”
她怎么了?
乐清疑惑抬头看他。
祁钰心间更暖,她原本羞涩不敢看他,听见他要离开便急迫抬头看过来。
这让他如何回报她的一腔情意?
心底的柔软反令他不知所措,他不禁冷了眉眼, 僵硬道:“我要去锦州赈灾,少则三月,多则不知归期, 若你有要事,便拿着此物去城东燕南楼找掌柜的, 无论何事,他都会帮你。”
如果想他了, 大张旗鼓找的话难免会误事, 若是有碍她的名声便不好了,不若给她找他的渠道,以免出乱子。
他满意地将腰间的玉佩递给乐清。
骨节分明的手指擒着温润含光的白玉, 淡绿色的穗子垂在一侧,也不知是手掌的白皙衬了白玉的无暇, 还是白玉的圆润反衬了手指的修长。
乐清觉得, 这相当于平阳侯世子的信物, 拿着或许有用。
只是...给她这个干什么?
她奇怪地看了一眼祁钰不含温度的俊脸,眼中明晃晃的怀疑。
祁钰这次没有误解她的眼神, 但他却以为乐清在怀疑他的能力,黑脸道:“此玉佩可调令我麾下所有门客。”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乐清听完眼睛都亮了,这么好的东西?
笑容盈上脸颊,她迅速从祁钰手中接过玉佩,在眼前扬了扬,“那便多谢世子好意了。”
柔软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接触到祁钰的手掌,轻轻划过,就像羽毛拂过掌心,痒痒的。
祁钰僵硬地收回手,掩在衣袖下,隔绝旁人视线,细细摩挲着被触碰过的掌心。
他温声道,“不必言谢。”
他以为自己说得十分温柔,可在旁人耳中则是说不出的怪异。
夜九已经习惯了自家世子在元公子面前奇奇怪怪的表现,乐清却只听出来危险。
她问道:“世子何故送我玉佩?”
祁钰心间微颤,“赈灾困难重重,或许会发生危险,我怕玉佩受损,在你这寄存着,回来再取回。”
夜九表示很无奈,世子你听听你这话有人信吗?平阳侯府暗卫众多,汗毛都不会掉,居然会怕玉佩受损?
乐清也觉奇怪,但他既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便宜,不占的是傻子。
她点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刚刚的羽毛仿佛拂过他胸口,她在担心他。
“放心,我会安全回来。”他安抚道。
回来后应该可以提亲了吧?
祁钰垂眸,聘礼是一百二十八抬好,还是一百六十八抬好?
要不二百八十八抬吧?让她更有底气嫁进侯府。
祁钰神思不属,思绪万千。
夜九一眼就看出世子在走神,他无奈扶额,世子真是变了。
以前的世子从不轻易显露情绪,无人能猜出他的心思。如今可好,连他都能一眼看出世子在发呆。
难道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
夜·母胎单身·九表示无法理解。
乐清也看出祁钰在走神,他在想什么?
管他想什么,这玉佩到她手上就休想轻易拿走了。她利落将玉佩藏进怀里,死死捂住。
祁钰回神的时候,正好看见乐清藏玉佩的举动,那从女子胸口落入怀中的玉佩,刚刚还缠绕着他的手指。
祁钰无意识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他似是灼伤眼睛般,慌忙移开视线。
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脚步却迟迟不动弹,仿佛在嘲笑他卑鄙的内心。
他想与她待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祁钰只得低头,不敢再看。
“世子?”
眼前蓦地出现一张清丽的脸庞,歪斜着看他,桃花眼底澄澈明晰,此时盈起淡淡疑惑,仿佛在问他为何低头。
祁钰往后退了一大步,好像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他匆忙转身,“你不必如此,待我回来,必会让你满意。”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带着夜九迅速离开了镜湖,很快便没了踪影。
真是奇怪。
乐清收回视线,她还没开始表演呢,这人怎么就走了?
完全不用她说话啊。
要是其他人也能这样就好了。
乐清叹了口气,然后欢欢喜喜地拿着玉佩走了。
镜湖湖畔仍旧花团锦簇,偶尔湖风吹过,拂过地面上落下的花瓣,悠悠打转,最后落在微荡涟漪的湖面上,再无痕迹。
.
没多久,南若厘与祁钰便各自出发,一路轻车简行,一路车马如龙,带的赈灾粮从太仓府排到了城门口。
那次之后,祁钰投身于赈灾的准备工作中,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再也没有来见乐清。
只是托夜九时不时捎来些小玩意儿,有时是漂亮的玉冠,有时是街边的一串糖人,甚至有次送来了一个鲜嫩可口的瓜果。
乐清十分无语,两天,离他们上次见面到祁钰出发就两天时间。
两天里往都察院送了无数次东西,原谅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位男主的心思,只能在啃瓜解渴的时候感叹一下他的贴心。
倒是南若厘,走之前又与乐清见了一次,面对南若厘暗含不舍的眼神,乐清实在受不住,最后将祁钰给她的玉佩给了她。
虽然将别人的东西转送给另一个人实在是不太道德,但是系统说,南若厘此行危险重重,恐怕不顺利。
祁钰的玉佩至少可保南若厘性命无虞,等她回来再还给她,应该...没关系吧?
乐清底气不太足。
当她看见南若厘原本不露情绪的眼底萦绕着的感动时,她忽然又觉得,能保女主一命,最后男主应该会感谢她的吧?
于是她卸下心防,真心诚意地与南若厘道别,愿她平安归来,无病无痛。
乐清在城墙上目送南若厘远去,底下的车队缓缓驶离京城,高高骑在马上的南若厘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城墙,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城墙上的乐清却如遭雷劈,原本带笑的眉眼挂上了冰梢,这个场景...
与梦中几乎重合,只是她现在不是国破家亡的暴君,南若厘也不是起义反叛的女帝。
可是...终究还是这样不是吗?
茫茫人海中,乐清看着那个女子远去,从一开始的缓慢骑行,到中途的小小疾驰,再到最后不管不顾的放肆狂奔。
就好像看见那个书里强大而淡漠的女帝,一步一步,走向属于她的天地,一点一点,蚕食掉她腐朽的王朝,建立一个属于南若厘的、世间百姓皆安居乐业的乌托邦。
她神色淡淡,一切都是注定的,历史的车轮终究碾过腐朽而不堪的周朝,而“李昭舟”也会死于四年后的城破之日,乐清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离开那个充斥着血腥记忆的皇宫。
乐清垂下眼眸,敛下眼底所有情绪。
“她走了?”
左肩忽然被人轻拍,她望向右侧,谢霁站在那里,笑意浓浓。
乐清忽然被拉回人间,身侧是闹腾不休的谢霁,脚下是人间烟火味的市井百态。
她蓦地绽开笑容,微抬下巴,一副张狂样,“是啊,怎么?想去追她?”
谢霁被她突如其来的骚话惊住,随即扑上来打她,“你说的什么胡话!”
乐清往左闪避,“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谢霁舌尖顶腮,“看来你还没领教过我谢家的功夫!”
他以手成爪,迅速上前,掐住乐清的腰,另一只手使劲挠她痒痒。
乐清被控在谢霁怀里,身体扭曲,姿势不雅。
“哈哈...够...够了哈哈哈...够了!”
“让你瞎说话。”
“混蛋...哈哈哈哈!”
“......”
打闹声从城墙上浮起,渐渐升空,与街市上卖货郎的叫卖声、小儿的哭喊声、街坊的争执声合在一起,弥漫在这座暗藏汹涌的古城中,终是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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