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兄应该也是一早就知道他没有办法救人,才只让他传递消息的吧。
他担心地望向楼上,希望乐兄能完完整整的出来,救出那些被劫走的可怜姑娘。
第12章 马蹄糕
海棠居内。
乐清看着面前一排高矮胖瘦,肤白貌美各有特色的女子紧皱着眉,嫌弃的脸色仿佛在说,“就这?”
宋妈妈看出了她的不满意,叹了口气,“这都是第三批了,公子还没找到满意的?”
乐清泄气地坐到一旁的席位上,“唉。”
“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呢?在江南迟迟找不到,没想到连京城都没有,恐怕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位红颜知己了。若是让我找到此人,便是黄金万两,我也要给她赎身,让她入我乐家门。”
宋妈妈听见黄金万两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她使劲掐住手心,稳住声音道:“公子可别开玩笑了,黄金万两换一个青楼女子?传出去连巷口的三岁小二都不信。”
乐清困惑地看她,“为何不信?若得此人,吾甘愿倾尽家产。”
宋妈妈呼吸不稳,艰难问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乐清听到宋妈妈的话,右手撑起下巴,陷入思索,“我喜欢...”
“好看的。”乐清偏头盯着宋妈妈,目光灼灼。
宋妈妈等了半天,就等到了三个字,一度以为乐清在唬她,只是看着那双多情眼期待地看着她的样子,便知这个小公子没骗她。
只是...好看的,这也太笼统了?
她们这儿的姑娘都被她看完了还没挑出来,恐怕是要到天上去找仙女吧?
宋妈妈对于看得见吃不着的黄金万两垂涎万分,只是确实找不到那么好看的女子...
等等?今天刘老大不就送来一个?
只是刘老大说了,那女子本就是京城人士,不便在京城露面。
宋妈妈隐晦地看了一眼乐清,乐清无知无觉,仍是期待地看她。
这位乐公子是江南人,以后肯定会回江南,只要她跟他说好,按照乐公子惜美的性子,应该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她眉目舒展,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公子所说的美人,我这还真有一个,像是那画上的神仙一般。”
乐清眼中迸发出惊喜,“当真?”
宋妈妈微微点头,“当然,”她捏起帕子撑了撑发髻,“只是啊,这姑娘刚来,尚且没驯服呢,我这也不好直接给了你。”
乐清连忙凑到她身前,“让我见见可好?她既是这楼里的姑娘,那就是妈妈的人,妈妈说让我见,她还能不见不成?”
宋妈妈“咯咯”地笑了起来,头上簪的蝴蝶都在空中抖了两下,“乐公子可真是会说话,行,我让你见见。”
乐清迅速点头,“多谢宋妈妈!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好看,我定不会亏了你。”
宋妈妈转身出了门,听到这话,偏头余光看了她一眼,“无妨,反正进了我春喜楼,也不怕你不付钱就跑了。”
乐清“刷——”的一下打开手里的扇子,面露倨傲,“那是自然,定不会少了宋妈妈的酬劳。”
宋妈妈得了乐清的承诺,乐呵呵地出门寻人去了。
.
南若厘猛地被推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门已经紧紧关上。
面对紧闭的门,她捏紧了拳头,缓缓转身。
窗户半开,吹进来的风轻轻扬起了绯色的纱帘,整个房间略显阴暗,不知道哪里的蜡烛浅浅地发着光。透过纱帘,她隐隐看见一个人影,脊背挺立,细长的手指正搭在酒壶上,为自己满到了一杯酒,一派气定神闲之意。
南若厘目不斜视,轻手轻脚地靠近那道影子。
她要挟持他。
从外面人的反应来看,这人必定不凡,若是她能挟持他然后逃出去,不用多远,只要到门口就能获救。
南若厘手上的草绳早就被他自己用碎瓷片隔断,此时不用隐藏,略一挣扎便从她白皙的手腕上滑落,她紧握住手中的瓷片,慢慢靠近。
一步,两步...
还差一点,南若厘脚步蹑蹑,眼前就是那人的脖颈,白皙光洁,竟是看不见任何毛孔。
莫不是个姐妹?
南若厘心里疑问。
她举起手里的瓷片,对着这不似男子的脖颈就要刺下去,就见面前的人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南兄。”
瓷片差点从她手中滑落,南若厘一时不知面前人是真是假。
她艰难问道:“乐...公子?”
乐清笑意不减,点头应下,“是我。”
她抿唇,“你是...来做什么的?”
乐清笑容更大,甚至起了些捉弄的心思,她靠近南若厘,暧昧道:“南兄以为我来青楼是做什么的?”
南若厘猛地后退一步,举起瓷片对着乐清,“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若敢碰我,我必用瓷片狠狠划破你的喉咙!”
乐清闻言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弯起了腰,直到笑够了她才缓缓直起腰。
背后就是桌子,她放松地往后靠去,左腿搭上右脚脚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南兄怎能如此看我?”
乐清像是喝多了,此时面颊红润,原本就多情的眉眼此时就像是钩子一般,半阖着眼,微微挑眉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带着委屈,“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南若厘被扑面而来的美色差点迷了眼,她努力控制自己即将动摇的心思,紧盯着乐清的眉眼,仔细辨认她话里的真假,直到看见乐清眼底的戏谑。
她浑身上下一松,终于不再复先前般紧张,她走到乐清对面坐了下来,乐清也停了打趣南若厘的心思,缓慢转过身,给她倒了一杯酒。
“喝点酒压压惊。”
南若厘闻此要笑不笑,“只听过喝茶喝水压惊,怎么还有喝酒压惊的说法?”
乐清将杯子往南若厘那边推了几厘,“试试?”
南若厘没反驳,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就干了,乐清喝的有些多,此时撑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南若厘双手紧握着酒杯,火辣的酒顺着喉咙一路落到胃里,烫得她胃里暖暖的,心里的慌乱逐渐散去。
乐清又将装着点心的盘子往那边挪了挪,“饿了吧,快填填肚子。”
南若厘本来没觉得饿,此时看着可口的马奶糕也生出几分饿意来,拈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乐清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换了个杯子,为她倒了杯水,“慢些。”
“好吃吗?”乐清问道。
南若厘点点头,连吃了四块,灌下乐清递来的水,“就是膻味重了点。”
乐清笑道:“你连吃了四块,吃完才说点心膻气重,可真是过河拆桥啊。”
南若厘面色不变,“刚吃的时候因为肚子饿没觉得膻气重,等肚子半饱才有空去品味,这才尝出膻味。”
“那你喜欢什么点心?”乐清凑上前问道。
南若厘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乐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想了想,“马蹄糕比较好吃。”
到了这大周朝,第一顿就是桌边的一块马蹄糕。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马奶糕甜味过重还带了些膻味,而马蹄糕清甜不显重口,我更喜欢马蹄糕。”
乐清做恍然大悟状,“哦~,那我下次让人备着。”
南若厘不解,“你准备这个做什么?”
乐清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当然是准备给你吃啊。”
南若厘被哽住不知说什么,为什么要给她准备?
她见乐清一副笑意浓浓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南若厘扫视一圈整间屋子,见这里的气氛诡秘,不似正常房间,空气中还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闻起来就像是一种花香。
是什么花香呢?
南若厘仔细回想着自己做过的实验中嗅过的味道,却始终都想不起来。
耳边传来物品倒地的声音,南若厘忽然被惊醒,发现乐清在床边站定,脚边还有一鼎挥落的香炉。而她面色微微发红,额头涌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南若厘大惊,难道这是青楼用来给客人助兴的迷香?
她刚想上前查看,就见乐清面色平静地制止她上前,“无事。”
只见乐清面色如常,虽然红润了些,但动作神情都正常无比,她疑惑非常,难道刚刚看错了?
二人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仿佛刚刚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南若厘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乐清闻言笑道:“自然是走着出去。”
南若厘皱起眉,这人怎么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乐清见南若厘正色,微微挑起眉,“等。”
等?
南若厘不解。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都给我抓起来!”
嘈杂声瞬间溢满整个春喜楼。
乐清眼睛亮了起来,利落起身抓住南若厘的手臂,“就是现在,走!”
第13章 少年将军
谢戎沉着脸站在春喜楼大堂中心,拇指缓缓抚过掌心一块乳白色的玉佩。士兵沿着楼梯一个一个敲开了门,周围的客人纷纷惊慌失措,被压在大堂一侧不敢出声。
只见一青年男子从楼梯侧下来,快步走向前面阴沉着脸的男人。
“舅舅。”男子唤谢戎。
谢戎看着他,眼里闪过询问的意味,男子摇摇头,没有找到。
谢戎吐出一口气,等下一个人继续汇报,旁边男子看着这春喜楼上下此时慌乱不堪却仍然能从中窥探出几分原本第一青楼的样子,好奇道:“陛...那人真的来这儿了吗?”
他强压下差些脱口而出的称呼,询问着自家舅舅。
谢戎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这是宫中独有的花纹,是太后在陛下十五岁时予陛下的生辰礼,当时朝中大臣都在场,都看的清清楚楚。”
人群中耳朵尖的此时已经汗如雨下,浑身颤颤,竟是陛下亲临?!
竟是那位最喜玩乐的小陛下!?
谢霁虽然惊讶于舅舅为何直接说出了陛下的存在,但细想想这时说出来也是在保护陛下。
他立于一旁与舅舅共同等着搜查结果,可惜,他们将整个春喜楼翻过来也没有找到陛下。
就在谢戎极度紧张甚至想要发动御林军搜查全城时,一个小孩抱着根糖葫芦忽然窜了出来。
谢霁看着面前的小孩,眉尖轻扬,问道:“小孩儿,你来这儿做什么?”
小孩舔了口手里的糖葫芦,奶声道:“有个哥哥让我跟你说些话。”
原本没想理会小孩儿的谢戎脸色大变,忙问道:“你快说与我听。”
小孩儿道:“那个哥哥说:‘我回家去了,不必再找我’。”说着又叼起一个糖葫芦。
谢霁正等着小孩儿的后话,就见小孩儿准备转身离去,他眨眨眼,“没了?”
小孩点点头,转身就小跑着隐入人群,再看不见踪迹。
谢霁看着一边陷入沉思的舅舅,摸了摸鼻尖,这位小陛下还真是...欢脱啊。
谢戎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撤兵回府。
又是一阵喧闹声,待士兵退去后,春喜楼里的姑娘与客人们才一脸后怕地瘫坐在地。
宋妈妈是少有几个中没被吓倒的,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倚在柱子上,面色苍白。
她还以为真的要查封她们春喜楼了,虽然主子人脉好,但是再怎么也比不过威远将军啊。
若是真被抓住了辫子,那恐怕她们整个楼都将不复存在。
宋妈妈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忽然想起刚刚的公子,手指僵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连忙吩咐身边人道:“快!快去看看刚刚那个白衣小公子还在不在楼上!”
一边的侍从听了她的花后连忙上楼,宋妈妈心头笼罩着一片阴云,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忘记了。
这时,一个黄衣侍从慌忙进了大堂,道:“那些女子不见了!”
宋妈妈眼神一凛,“不见了?都不见了?”
黄衣侍从苦笑点头。
“那个最美的呢?”她紧张问道。
黄衣侍从摇头,“妈妈忘了?那个最美的在白衣公子房里。”
宋妈妈缓了口气,还好,最美的没跑掉...等等?白衣公子?
她猛地抬起头,正好原先被她派去查看情况的人下楼了,她殷切问道:“如何?白衣公子是否还在?”
那人苦着脸摇头,“楼上空无一人。”
宋妈妈猛吸了一口气,身体瘫软在地。
其实早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相信。
联想到刚刚气势汹汹来搜查的人口中的陛下,她脸上露出苦笑。
原来竟是陛下吗?这是让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连报复都不能报复了。
她缓缓站直,整理着衣衫,“让姑娘们准备准备,我们继续营业。”
黄衣侍从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不找那些女子了吗?”
宋妈妈脸色一僵,从嘴里挤出一句,“不、查、了,让刘老大把那洞封了,以后春喜楼再不做这事儿,只管好好开我们的青楼。”
侍从得了话后就下去了,春喜楼很快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刚才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
只是内心如何想,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
乐清和南若厘裴述三人汇合后直入后院将那些被抓走的女子放出,然后众人一起从乐清和裴述进来的山洞逃了出去。
他们一个一个的把人送回了家,此时天色已晚,丢了姑娘的人家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却也不敢声张,只派人暗中寻找。
此时一看姑娘好好的回来了,虽然头发凌乱了些,白嫩的脸蛋脏了些,但衣服完好无损,看起来没有遇到那些腌臜事儿。
他们纷纷朝乐清三人道谢,直说要给他们立牌位供奉。
乐清三人连连拒绝,“受不起受不起。”说完就慌忙跑开了。
留下身后抱着差点失去的女儿的娘子在心头默默感激这几位少年公子。
等全部送完后,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的摊贩早就了无踪迹,黑夜中的星子点点,一轮弯月立于侧空,看不清前方的影子。
三人沉默着并排走在路上,裴述手里提着一盏灯走在中间,见气氛沉默,他开口问道:“乐兄为何要将那些女子一起带出来?就算我们不救,刚刚搜捕的人也会救的,何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救她们?”
他问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疑惑,便问了。
乐清抬头望了眼月亮,一旁的南若厘看她的动作,也抬头望了眼月亮。
弯月如钩,皎若河汉。
乐清道:“那些女子若是被官兵送回,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怕是说不清了。我们多费些功夫,她们就少一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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