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宋葭葭怎么尝试,只要她一旦离开,云听白就开始折腾和折磨自己,并且不住地发出呜咽。
他现下失聪,也不能言语,他汹涌的情绪,焦急愤怒,不安忧愁都被关在了无力的身躯之中,他只能倚靠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抽噎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并不像是人类在说话,而更类似于小猫小狗那般的呜咽抽噎。
若是云听白能听见自己竟发出这样的声音,恐会羞愤而死吧。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雪貂一边舔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依赖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下他五感尽失,被困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就像被关在一个封闭的黑箱子之中,他甚至都感知不到自己还活着。]
[这种孤独无助的窒息感,可以把一个人逼疯。]
[而你是唯一能让他感知到他还活着的人。]
[所以他如此地依赖你,把你当成他生命中的光。]
宋葭葭一脸恶寒:[我一个恶毒女配,哪里受得起仙君的如此大礼?恐怕他今后恢复之后,想起这段不堪的往事,恨不得杀了我吧。]
系统没说话。
宋葭葭乐呵呵道:[是我忘了,结局的时候,这几位男主本就要杀掉我。]
但云听白确实如系统所言,如今孱弱受伤的他十分的依赖宋葭葭。
比起黑狐邬月的分离焦虑症,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宋葭葭在,云听白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安静既乖巧。
若是感知不到宋葭葭的存在,他便使劲地折腾自己,像是小猫小狗那般发出微弱的抽泣。后来稍微恢复了些气力,他便使劲地捶床,一边发出呜咽一边吸引宋葭葭的注意。
大概一个月之后,云听白恢复了听力。
他能根据宋葭葭的脚步声,判断出宋葭葭的到来和离去。
而他现在恢复了听力,在亲耳听到自己发出那羞耻的哭泣声之后,羞红了脸颊,羞愤不堪地咬住嘴唇。
从此云听白,再也没有发出那种柔软娇弱的呜咽抽噎声。
这一度让宋葭葭觉得有几分遗憾。
但云听白依赖黏腻宋葭葭的情绪,似乎还是没有改变。
只要宋葭葭陪伴在侧,他就像只小猫崽那般娇软无力地依偎在她的臂弯之中,用下巴摩挲蹭着宋葭葭的肩膀,不肯撒手。
那犹如谪仙般清冷的仙尊双目覆纱,嘴角微微掀起,看不清他那双总是溢满冷漠的眼眸,竟让宋葭葭生出一种错觉,云听白仿佛很高兴。
这让宋葭葭觉得很惊奇,高岭之花云听白竟然也会有这么娇软的时刻。
宋葭葭并未注意到自己手腕之上的藤蔓手链无风自动,摇曳了一番,仿佛传递着原主愤懑的情绪。
而宋葭葭一走,他就愤恨地用手指敲打着身边的床铺,像是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宋葭葭每次只深夜前来,而云听白又是个出尘淡漠的性子,天衍宗不出大事,无人敢来扰他清修。
虽然云听白没有在外人面前出现长达一个多月,但半点没有引起天衍宗众人的注意。
这一日,宋葭葭如同往常那般给云听白喂粥,手上动作不小心粗鲁了些,金尊玉贵的病美人云听白,又被噎得咳呛了起来,尽管他双眼处蒙着白纱,但恐怕已经翻起了白眼。
系统忍不住窃笑道:[云听白肯定很想骂你。不过按理说,他听力都恢复了,应该很快便能言语了。]
几乎是系统话音未落,云听白就用极其沙哑地声音咳嗽着断断续续地唤道:“葭……葭……”
宋葭葭惊喜地站起来,连忙放下碗。
云听白能够早日恢复,她也能快点结束自己这份苦工。
“师尊,太好了,你的失语症好了?”
云听白仿佛是被呛狠了,咳嗽了许久。
宋葭葭连忙端过来一杯茶水,给云听白喂下。
云听白咳得撕心裂肺,宋葭葭给他贴心拍着背脊。
琉璃般脆弱的病美人无力地倒在宋葭葭的臂弯之中,露出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素肤的之上青筋微微抖动着,喉咙里轻泄出几声闷哼。
“师尊,慢慢来,不急。”
云听白缓了缓,终于掀唇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话。
宋葭葭满眼期待地盯着云听白,期待他能说出什么话夸赞自己这么多日以来,不辞辛劳地照顾他。
云听白慢慢启唇。
无情无欲、清冷淡漠的声音再度在宋葭葭的耳畔响起。
“孽徒。”
宋葭葭:“???”
云听白冷哼一身,厉声训斥道。
他这心头火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终于能畅通得宣泄一番。
“你这孽障手上再用几分气力,不若用汤匙将为师直接捅死罢了。”
“欺师灭祖的东西,准许你不经请示,胆大妄为,倨傲无礼,自顾自地便褪下为师的衣衫,妄视本尊天体的?”
“孽徒,谁准许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不用心思好好守护在师尊身侧,多次擅自离开?”
宋葭葭:“???”
好啊,老娘她累死累活地伺候照顾了云听白一个多月,云听白竟然一开口就训她?
宋葭葭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云听白像是个脆弱的瓷娃娃,无力地跌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云听白不敢置信,宋葭葭难不成吃了豹子胆,竟敢这么目无尊长地折辱自己:“你?”
宋葭葭翻了个白眼,仗着云听白看不见,声音却装的无比虔诚恭敬。
“哎呀,师尊敬请恕罪,笨徒不小心手滑了。”
第85章 [VIP]
宋葭葭刚才故意松开手让云听白摔在了地上。
云听白气得不轻, 宋葭葭再度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恼羞成怒地想要用手拂开宋葭葭的手臂。
然而现在他却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美人,宋葭葭一双手犹如铁钳般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身, 把他抱回床上。
云听白软绵绵的身体像是欲拒还迎那般, 怎么推也推不开宋葭葭。
高洁清冷的琅烨仙尊怎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云听白蒙着白纱的双眸虽然看不清眼神,但却可见他双颊泛起羞愤交加的潮红。
云听白只能动用嘴皮子,气急败坏地呵斥着:“逆徒,孽子!还不快放开为师!”
宋葭葭根本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反正云听白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几句老话, 宋葭葭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反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刚才喂食的过程,因云听白不再失语的插曲被打断。
宋葭葭又端起那碗尚还温热的稀粥,忍着不耐, 秉持着打工人的操守, 好言相劝道:“来,师尊,我们把这碗粥吃完。”
云听白气呼呼地偏过头,恨声道:“小孽障,你还有脸提这件事?”
喂食的时候被宋葭葭不知道粗鲁地弄疼了多少次, 可偏偏他又口不能言。
云听白满腹愤懑,说着气话:“你怎么不再多使几分气力, 不若用汤匙直接将为师捅死罢了。”
宋葭葭:“???”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最是古板肃穆的云听白还在喋喋不休地训斥着她,宋葭葭心生烦躁,干脆应了云听白的要求。
一汤勺舀满米粥,被宋葭葭用力地捅进云听白的嘴里, 比起寻常还要更使几分气力,直接插进云听白的深喉。
云听白霎时噤声。
他发出痛苦的呜咽, 唇角溢出透明的涎水,双颊泛着诡谲的潮红,看起来有几分坏掉的糜艳。整个人犹如搁浅的鱼,脑袋无助地摇晃着,一双手颤巍巍地想要推开宋葭葭,却推不动。
蒙着云听白双眼的白纱,缓缓泅出一滩深色的水渍,泪痕涟涟。
不等云听白骂人,宋葭葭就手疾眼快地又喂了云听白几汤匙,眼看云听白尽数咽下米粥,宋葭葭才面无表情地收回勺子。
她才不管云听白会不会因此激怒并记恨她,反正她就是一个让男主厌恶的恶毒女配。
宋葭葭只需要保证让云听白不死而已。
云听白这次呛得厉害,咳嗽了许久,喉咙里挤出的破碎吟呻像是破旧的风箱,整个人则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透着虚弱的破碎感。
云听白不敢置信地摩挲着抓住宋葭葭的衣袖,颤巍巍地问:“逆徒,你疯了不成,竟这样折辱我?”
宋葭葭倒是毫不慌张,不卑不亢地说:“徒弟不过遵守师尊的命令罢了。师尊金口玉言要徒弟多使几分气力,难不成我完成师尊的要求也有错?”
云听白一噎,额上的青筋狂跳。
他明明是太过生气而说的反话,他就不信宋葭葭真这么痴傻听不懂好赖话,分明就是她趁自己重伤,故意要折磨自己……
宋葭葭才不管云听白一副气到爆炸的模样,她巴不得几个男主越讨厌她越好。
宋葭葭收拾了一下残局,碍于师徒的身份,明面上还是说了一句:“师尊,徒弟就先回寝宫,不扰您的清修了。”
宋葭葭原以为云听白恨不得自己早点走,滚得远远的。
却不料刚才还气鼓鼓的云听白蓦然身体一僵,沉声命令道:“不许走。”
云听白的声音幽怨,恨恨道。
“你不顾为师安危,多次抛下重伤的为师独处一人,真真是不孝之徒。”
宋葭葭好心解释。
“师尊,目前您走火入魔的消息只有我一人知晓,为防这消息流传让外人所知,我只在深夜独自前来照顾您,白昼待在寝宫,只为不引人注意。”
宋葭葭很不高兴地怨怼道。
“师尊,这件事我可是连爹娘都未曾透露。若不是为了保您的形象和威严,我又何须日夜奔波,两头操劳?”
云听白听见宋葭葭的解释,这才知道为何她总是无数次抛弃他离开。
他心下对宋葭葭的愤恨霎时消散了不少。
云听白沉默了一会,才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被扰乱心神,走火入魔。”
宋葭葭委屈极了,甚至忘了敬词,又气又急地反驳道:“你走火入魔,我好心照料你,这关我什么事情?”
虽然据系统所言,原剧情的确是因为原主擅闯进入云听白冲击境界闭关之时的洞府,才导致云听白走火入魔。
可宋葭葭这次走剧情,明明她来的时候,云听白就已经伤重虚弱,看起来走火入魔了好几日。
“那还不是因为我听说你在雾沼天……”云听白的声音减弱。
宋葭葭奇怪地抬起头,云听白却陷入了沉默,似乎不想再谈到刚才那个话茬。
宋葭葭便说:“那师尊我就先回去了,深夜再来看顾您?”
云听白闷闷道:“好。”
他竖起耳朵,听着宋葭葭转身就走,忽然开口:“等等。”
宋葭葭疑惑地回头:“师尊还有何吩咐?”
云听白的耳后根通红,硬邦邦地吩咐道:“你早些时辰来,多陪为师一会。”
宋葭葭“哦”了一声。
走出云听白的洞府之后,宋葭葭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
不对呀,这些日子她趁着云听白伤重无力,没少轻怠和欺辱云听白。
云听白既然察觉她是有意为之,为何还如此地依恋倚赖她?
他从前五感尽失,四肢瘫废的时候,依赖她这个唯一的活人很正常。
可现在他恢复了很多,而且明明得知她做的坏事,为何还像是个小孩子那般这么倚靠她?
……这云听白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比方说斯德哥尔摩。
宋葭葭走后,云听白却面色变得肃穆起来。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要杀掉宋葭葭,只为破解这个心魔,走出重重幻境。
他早知宋葭葭即将会在他突破境界之时擅闯洞府,让他走火入魔,从此陷入泥潭。
云听白心有提防,但却一直心软无法对宋葭葭狠下杀手,便准备掐着这个时间段,在原先发生的时辰之前,将宋葭葭提前解决。
可云听白千筹百谋,却没想到秘境之中,竟误传了宋葭葭的死讯。
他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宋葭葭的死讯而心神震荡,竟一时生了心魔,哪怕并不是冲击境界之时的显要关头,竟也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这说明,他竟然如此地在乎宋葭葭。
宋葭葭不死,他将被心魔玩弄困于幻境。
可宋葭葭当真死了,他也会生不如死。
云听白长喟一声:“够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被心魔缠身,陷入重重幻境不可脱身。
他无情绞杀了多少个心魔扮演的宋葭葭。
可杀了一个,心魔不死不灭,宋葭葭的幻影永远都无穷无尽,曾经的过往也纠缠着他不肯停歇。
云听白终究是累了。
他头一次想要放过自己。
其实活在幻境之中,浑浑噩噩地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这个宋葭葭的幻影如此逼真,他甘愿被永生永世地困于这场幻境之中。
这是一场云听白放任自己这些年以来一直掩埋于心底深处欲念的美梦,他将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
云听白坐在床铺,轻轻地笑了。
他决定了,他不离开这个幻境了。
这一次,他的那柄剑不会再撕碎自己的心魔。
他想要和宋葭葭,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去,哪怕他被永远困于一场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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