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占据她的脑海,奚新雨不受控制动了杀念。下一刻,她直接侧身跨坐到他身上,掐上他脖颈的手也从单只变成两只。
这姿势漏洞百出,沈桐手脚都能自如活动,有一百种方法与她较劲。
但他就是什么也不做,只专注盯着她。
但渐渐地,他脸上露出痛苦模样,身体也痉挛起来,显然已经撑到极致。
奚新雨脸上狰狞的表情出现裂痕,看着沈桐隐忍的挣扎,整个人矛盾至极——她的心脏因后悔而抽痛,双手却不受控制无法撤力,抖得厉害。
沈桐抬起手,凑近她的脸颊,口中吐出几个破碎的文字:“新……新雨……”
奚新雨骤然回神。
这个瞬间,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手脚发软,甚至无法撑住自己。好在沈桐眼疾手快,在她砸下来之前扶了一下,避免一场磕碰。
奚新雨头脑有些昏厥,即使知道现在两人姿势不对,也懒得动弹,闭着眼消化失控留下的后遗症。
而沈桐刚刚被掐过,此时为了不打扰她,强忍着剧烈咳嗽的欲望,将所有难受都憋在喉间,只发出低哑到几不可闻的呛咳。
如果不是奚新雨就倒在他身上,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恐怕会误以为自己刚才那番作为根本没造成什么伤害。
这个傻子!
她用双手撑起自己,想要翻个身从沈桐身上下来,但刚刚离开一点,就被沈桐察觉。
沈桐还难受着,却伸手揽住她,轻声道:“咳咳,唔,咳,别,别动。”
奚新雨心中愧疚,还真放弃了原先打算。
黑暗中,两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相拥。渐渐地,咳嗽声消失,沈桐的呼吸频率回归正常。
奚新雨暗暗松口气。
她意外发现这种接触非常舒服,沈桐的体温恰到好处,在漆黑的床帐中不仅不违和,还让她感觉到放松。她也不急着离开,用下巴碰碰沈桐肩膀,引起他的注意。
沈桐:“嗯?”
奚新雨跟他算账:“你也是真不怕死。如果我刚才不松开,你就打算被我活活掐死吗?”
沈桐安抚地顺着她的后背:“你不会的……”
顿了顿,他补充:“如果真死了,我也认。之前我们不是说好,要把命给你么?”
奚新雨蹙眉。
……在她妥协之前,两人似乎是有这么一番对话。但她压根没放在心上,权当成沈桐当时的缓兵之计。
照现在看来,沈桐似乎没在跟她开玩笑。
奚新雨忍不住怀疑:“你是清醒的么?”
沈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可能早就走火入魔了吧。”
奚新雨皱眉,抬手要去摸他额头,被他挡住。他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笑意,提醒道:“走火入魔又不是发烧。”
奚新雨道:“症状是一样的,我看你就是烧坏脑子了。”
说完,她顺势从沈桐身上离开。
掀开床帏,屋内烛光透进这方小小空间,奚新雨回头,正看到沈桐发红的脸颊。她不知怎的,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缩回目光。
沈桐起身,整理自己衣冠,奚新雨便抱膝坐在床尾。她道:“刚才失控时,我靠着自己恢复过来,比起之前,是不是进步许多?”
沈桐拢发的手一顿,随即颔首:“……嗯,进步许多。往后或许就不需我跟在你身边。”
一开始,因为沈桐武力与她相当,是唯一能在奚新雨失控时制止她的人。后来,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沈桐只需要站在她身边,眉目专注为她擦拭掌间污垢,便能令她清醒。
系统或许没有骗她,她一直是处于被疗愈的状态。
奚新雨歪头,看着沈桐,突然道:“可是那个人是你。”
沈桐:“嗯?”
奚新雨低头,凝视自己脚尖:“因为是你,才会停下来。”
沈桐抬头看她,昏黄灯光下,室内一片融融。奚新雨表情隐没在光影之间,比平时柔和许多。察觉到沈桐目光,她抬头与他对视。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又默契各自偏头别开。
沈桐花了点时间找回自己声音:“那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封闭的室内空间,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不符合礼教。沈桐知道自己没理由继续留着,强压着心绪同奚新雨道别:“……那,我先走了。”
他转过身,听到奚新雨在身后道:“等等。”
沈桐一顿,应声转头:“嗯?”
奚新雨朝他伸出手:“擦擦。”
她吩咐得理直气壮,明明在两人之间,她不是主子,沈桐更不是仆役。可沈桐就是听从,顺服得几近宠溺,好似这样没有半点不对。
奚新雨的手谈不上脏,他轻轻捏住她指尖,像往常般擦拭。只不过这一次,奚新雨很平静,身上的戾气早已经自行消退。他安抚的不是她的杀欲,是她不合时宜的躁动。
等一切完毕,沈桐抬眼时,才发现奚新雨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抿唇,问:“怎么了?”
奚新雨抽回手:“看你还有点用,你的命我先留着。”
沈桐一愣,嘴角勾起浅淡弧度,应道:“嗯。”
隔天。
昨晚一波折腾,并没有影响奚新雨的睡眠质量。一夜无梦,她在晨曦中醒来。红莺和绿竹为她送来洗漱清水,奚新雨照例拒绝她们的服侍,自己动手。
红莺站在一旁观察她情况,等奚新雨放下洁面的巾帕后,上前询问道:“才人,你身体好些了么?按照规矩,您今天要前往未央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才人如果无法前往,奴婢便跑一趟,向皇后娘娘说明此事。”
奚新雨想了想,应道:“去瞧瞧吧。”
红莺便上前:“那奴婢为才人梳妆。”
奚新雨有些牙酸,还话已经说出去,只得点头:“嗯。”
红莺和绿竹舒口气,开始忙碌起来。奚新雨暗暗庆幸自己位份不高,佩戴的发饰环镯都有限制。约莫一柱香后,红莺便完成工作。奚新雨透过铜镜打量自己模样,觉得还能接受,便到院中和钟粹殿另外几位娘娘集合,一起往未央宫方向走。
本来一个小小才人,在请安中根本不会有多少存在感。但奚新雨情况特殊,连皇后娘娘都拉住她问了几句。借此机会,奚新雨也观察起当朝皇后。
当年陈皇后死后,宛妃也跟着倒台,皇帝无心再管顾后宫,还是太后出面,提了现在这位上来。皇后娘娘生得娇小,说话也温软,一点架子都没有。奚新雨没有学过后宫礼仪,此时有其他妃嫔在旁边,她僵硬模仿,却也知自己许多细节没做好。但皇后娘娘半点都没有生气模样,关心完她的身体,便让她入座。
想起当年“五十杖刑”,奚新雨直觉这位皇后娘娘必定没有表面来得简单。
很快,众妃嫔入座,皇后左下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缺。一直等到请安快结束时,宫娥才进来通报,说淑贵妃驾到。
奚新雨转头朝门口看去,便看见淑贵妃在一众宫娥太监簇拥下步入殿中。那排场,甚至比坐在殿中主位的皇后还要大一些。众妃嫔起身向她行礼,奚新雨混在人群中敷衍了事。但她想无视对方,对方却偏偏点了她过去问话。
乍见“老熟人”,奚新雨神情无异:“贵妃娘娘,有事吗?”
淑贵妃蹙眉。
她完全无视奚新雨,转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你竟公然容许奚才人在殿中无礼么?这厮见了本宫,连基本的礼都不行,也不知是受谁指使。”
随着齐晟齐斌长大,皇位争夺早已经摆到明面上。皇后和淑贵妃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也愈演愈烈。按说二皇子齐晟如今也算嫡长,应该是他更有资格。但偏偏皇后母家势力太小,根本无法同葛家抗争,这也便导致淑贵妃越发目中无人,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她刚才这番话,分明是暗搓搓把皇后也骂了进去。
皇后娘娘巍然不动,头顶沉重凤冠,依旧昂着下巴:“奚才人离宫许久,礼仪上有些许欠缺也无可厚非。贵妃大人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淑贵妃愣冷哼:“后宫中可没有这种道理。”她看向奚才人:“既然奚才人忘记规矩,那本宫便帮她回忆回忆。王嬷嬷。”
她身后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出列:“奴婢在。”
淑贵妃用鼻孔对着奚新雨:“去,掌嘴。奚才人记起来规矩之前,不要停。”
王嬷嬷高声答:“奴婢遵旨。”
皇后面上终于有些不高兴——这是她的地盘,即使真要罚人,也得是她来发号施令。淑贵妃此番,完全是碾过了她的面子,自作主张。
她难得红了脸,重重一拍桌子:“这是做什么?”
王嬷嬷停在原地,不敢再妄动,淑贵妃却依然嚣张:“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本宫不过帮您教训一个小才人,难道有错么?”
“呵。”皇后冷冷盯着她,“淑贵妃恐怕不知道。昨夜,皇上到钟粹殿见了奚才人。那之后,皇上亲自派人过来与我说,奚才人忘记规矩可以理解,叫本宫不要治她冒犯之罪,等奚才人调理好身体,再行教导。”
她分明就是在等淑贵妃跳坑:“皇上都免了奚才人冒犯之罪,贵妃是一定要治她么?”
换言之,难道你淑贵妃的来头,比皇上还要大?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宫殿中,妃嫔们小声交头接耳起来。淑贵妃脸色发青,瞪了王嬷嬷一眼,吓得王嬷嬷当场一哆嗦,踉跄退了回去。
轻咳两声震住殿中窃窃私语,淑贵妃无视皇后那声质疑,盯着奚新雨来了句:“是本宫小瞧你,你运气向来不错。不仅十年前活了下来,十年后又有皇上替你撑腰。”
奚新雨不卑不亢:“可不仅是运气。”
十年前她能活下来,是因为自己亲手了结三个杀手。而现下,她靠得也根本不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齐磊。皇上能容忍她,说到底是因为她背后的奚家,而奚家……
可是她这些年里一点一点撑起来的。
“牙尖嘴利的。”淑贵妃咬牙忍耐,“我听说你昨日去了冷宫?怎么?奚才人很怀念那个地方吗?”
奚新雨回道:“谈不上怀念,只是去探访旧友罢了。”
她提起这位“旧友”,殿中鸦雀无声,妃嫔们连呼吸都放轻些许。淑贵妃闻言笑道:“旧友?你说那位宛嫔?”她毫不避讳道:“奚才人,本宫劝你一句,你既从那地界出来,就千万莫要再去惹一身骚。免得……将来又落得同她一样下场。”
奚新雨只问:“宫中有规矩说不能往冷宫去吗?如果没有,贵妃娘娘这是想要限制我的行动吗?”
往常,淑贵妃只要稍微施压,被针对的人就会立刻跪地求饶。奚新雨的表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竟让淑贵妃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偏偏她此时又无法通过刑罚来获得快感,对着面不改色的奚新雨,只能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乐得看她吃瘪,就在一旁看戏,什么也不说。见她脸色青黑,甚至开心得多饮下一杯茶。
自从扳倒潘家之后,淑贵妃哪里受过这种气。她怒而起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竟是准备直接走了。路过奚新雨时,她瞪着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你给本宫等着,我们的账,还没完呢!”
奚新雨双手环胸:“我倒没有等待的习惯,一般有什么仇怨,我都是当场报了。”
淑贵妃一愣,下意识想起当年在莱山湖畔,奚新雨那一脚……
她咬着牙,一甩头,直接大步离开,发髻上的流苏差点甩到奚新雨脸上。奚新雨侧身避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眯起眼。
这天之后,奚才人算是在后宫中大大出了名。
后宫生活本就贫乏,一时间出了这么个上敢直怼贵妃,下愿结交冷宫罪妃的人物,几乎所有妃嫔都在谈论。奚新雨本人不在乎,淑贵妃作为传言中的工具人,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不过这件事给她提了醒,她喊来齐斌,第一句话便道:“近来潘家的事情,与那贱人和齐念绝对脱不开关系。”
齐斌的调查还没头绪,闻言有些怀疑:“……他们流落在外这么些年,怎么可能知道潘家的事?”
淑贵妃恨他迟钝:“你也知道!他们准备回宫的消息一出来,家中管事就失踪,潘家案件也开始有人在重新调查,你觉得这些只是巧合吗?而且,这么多年来,宛嫔那个贱人唯一接触过的,也就只有那对母子,你觉得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在意这桩旧案。”
齐斌神色一冽:“母妃,我明白了。”
有了明确方向,齐斌的调查果然进展神速。很快,他通过监视齐念的外出活动,发现了一个关键性人物——潘纶,也借此明白,重启潘家旧案调查背后的人,就是齐念一伙。
齐斌看着手下呈上来的报告,冷笑道:“正好,新帐旧帐,咱们可以一起算!”
几天后。
齐念抵达御书房时,发现屋内除端坐于御桌后的天子外,还站着好几个身影。这些人他这几天多多少少已经见过,都是他上面的皇兄。
这几人明显分成两派,分别是以二皇子齐晟为首的皇后阵营,和以五皇子齐斌为首的淑贵妃阵营。两方占据一左一右,留下中间一条泾渭分明的过道。
齐念来得晚,正好淌进中间浑水。
简单行过礼,皇帝将一叠折子往桌上摔,说起正事:“倭寇肆虐,沿海民众叫苦不迭,此事不可再耽搁,须得尽快解决。如今齐念回宫,朕有意让他处理此事。但念及十三年幼,此前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把你们都叫来……你们兄弟几个,有谁愿意帮助十三前往剿寇?”
十三皇子与奚才人回宫后,朝廷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往奚家。奚家上书,说想要上京看看奚新雨与齐念,齐磊已经批准。他想趁此机会,让奚家协助朝廷剿寇,所以这差事必须落到齐念头上,逼迫奚家尽心尽力。
但他并不清楚齐念能力,决定再委派一位皇子,参与督促此事。
明明是桩美差,但齐磊询问之后,书房内却陷入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齐斌这边早得到风声,知道这件事自己不能碰,早早掐灭心思,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不置一言。奇怪的是,二皇子齐晟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天子皱眉:“怎么?事关悠悠民生,没人愿意前往吗?”
齐斌闻言,抢先行礼,找了几个理由把自己摘出去。见他丝毫不上钩,齐晟失望攥拳。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道:“父皇,我同五弟一般,手上还有不少事务。但剿寇事关重大,儿臣莫敢推辞。既然五弟不愿往,便由儿臣去处理吧。”
齐斌面上不显,心中却暗骂他阴险。海寇一事齐晟明明已经尽数安排好,却要做这么一出戏,见坑不到他,才装作大义凛然接下担子。
虚伪至极。
天子颔首:“很好,就交由你和十三去办。”他看着齐念提醒道:“齐念,你才刚回来,许多事不了解。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去找你二皇兄,他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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