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顿了下, “我还梦到你兄长母亲回了皇城, 你兄长身为温家家主做的很好。”
她最在乎她的母亲和兄长。
“阿琼怎会突然问起来这个?”
“突然做了个梦, 迷迷糊糊看见不少身后事。”温琼简单一句带过,“那我母亲呢?”
她很想知道母亲癔症是怎么回事,而且看兄长与姚宣辞之间的熟稔程度,温琼产生几许好奇,
未来嫂嫂,两个侄儿,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能为她解答的,只有做过预知梦的姚宣辞。
而姚宣辞犹豫了一瞬间,“你母亲……身子骨还不错,温伯清在涑州成亲,有了一对双胎儿女。”
“身子骨不错?”温琼忆起母亲在她面前走过时的憔悴苍老的模样,眉头紧皱起。
姚宣辞在骗她。
姚宣辞唇角抿着,下颌线紧绷起。
岳母时常幻想着阿琼正陪在她身侧,听说那时的她平静温和极了,对着空气说说笑笑,反倒喝完药清醒后,幻想中的阿琼不见时才大哭失控。
姚宣辞碰巧遇到过一次,岳母哭红的眼睛望着他,恨意滔天,恨不得杀了他,“你口口声声说替琼儿报了仇,那你怎还活在这世上!”
回忆至此,他眼睫轻颤着垂下眸,掩住眼底的猩红,握着掌心那细腻白皙的纤手缓缓收紧,嗓音有些哑,“阿琼,我们现如今就很好。”
“莫要再提往事了。”
温琼点了下头,随后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不对。
姚宣辞垂着眼,没有看到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质疑。
这对他来说这只是梦,又怎么成了往事?
温琼抿紧了唇角,随即用了些力气抽出自己的手,“用膳吧。”
她得想办法去证实一下。
翌日,温琼一睁眼,就听外面脚步声来来往往的有些杂乱,唤来了阿瑶后才知道这是在收拾行囊,往搬东西。
姚宣辞说要搬走,是即可搬离的离开。
问过白鸦,温琼得知姚宣辞一早便驾马回了皇城,便想着去看一看搬的怎么样了。
她换了身淡雅温婉的清缎云绣罗裙,披上雪青色珍珠大氅,不急不慢来到别庄门前时,便看见三辆被塞满的马车,顿时震惊,“阿瑶。”
“咱们来时不是才两辆马车,怎么多出来这么多东西?”
家仆还在往后面几辆马车中塞着箱子。
阿瑶挽扶在温琼身侧,忍不住笑道,“姑娘莫不是忘了,咱们在别庄住了这么久,里里外外添置了不少东西呢,宋嬷嬷连小厨房那口极为好用的炖锅都让人一起搬走了。”
温琼只好忍住自己的吃惊,“行罢。”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腿酸,转身正欲回别庄里,听到一声娇喝,“温氏,站住!”
回眸,一袭火红衣裙的郑如毓带着婢女从不远处气势汹汹而来。
郑如毓看到温琼转身时不经意露出的圆滚的肚子,眼中怒火顿时燃起,当即加快了脚步,怎料她还未靠近,白鸦便出现在她面前。
“还请二姑娘改日再来,莫要吓到我家夫人。”
“滚开!”郑如毓不悦至极,提起裙子朝着白鸦踹去,“一个小奴才也敢来挡我的道儿。”
白鸦轻巧躲开,见郑如毓还往前走,抬臂便要拦她,此时却听到身后女子的平静声音,“白鸦,让开就是。”
白鸦闻言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温琼的侧前方,警惕的紧盯着郑如毓。
郑如毓被他这百般防备的模样气得够呛,也知自己奈何不了白鸦,便忍着气直勾勾看着面前分外温婉的女子,刻意扬起声,“你这是怕我揭发你那见不得人的交易,才慌忙撺掇着姚宣辞搬走?”
白鸦默默挺直了脊梁,暗自竖起耳朵。
“郑二姑娘是说那些金条银两的事?这的确是我违背了诺言,没有消失在郑二姑娘眼前。”
有寒风吹过来,温琼紧了紧大氅挡风,不疾不徐道,“不过那银两,我是不打算还给郑二姑娘的。”
“机会送到面前,郑二姑娘不好好把握,我也没有办法,我已将人拱手相让,承诺之事才完成了一半,二姑娘若有些耐心,那就再等等。”
等到她能带着和离书去官府盖章那一日。
白鸦守在一旁,郑如毓只能死死咬着后牙槽,“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几日。”
皇后已经说过,等流言消散那日,陛下便会为她赐婚,让她嫁入侯府。
就算姚宣辞不喜她又怎样,她就是要在他的后宅掀起腥风血雨,看他怒,恨,却拿自己没有一点办法的样子。
温琼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威胁,漂亮的浅瞳微微眯了一下,“二姑娘悄悄藏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是在躲着太子殿下的求娶?”
“温氏!”郑如毓被狠狠踩中了死穴,尤其看到温琼眼中的几许冷讽之意,理智蹭的一下被怒火点燃。
她竟敢嘲笑她!
郑如毓面容扭曲,伸长了手朝着温琼扑去,“你算什么东西!”
阿瑶慌忙挡上去,“姑娘!”
“夫人小心!”
白鸦手疾眼快拦住了郑如毓快要抓到温琼衣襟的双臂,他冷声道,“二姑娘,您再这样下去,属下可就不客气了。”
“死奴才,放开我!”
温琼拍了拍紧张挡在她身前的阿瑶,“阿瑶,让一让。”
她往前走了一步,隔着一个白鸦在郑如毓怒气冲冲的目光下,眉眼浅浅一弯。
“二姑娘,我原本很怕你,心里想着惹不起还能躲得起,可现在觉得你也不过如此。”
“我还是那句话,男人多的是,我这辈子也不是非要死守在他身边,你若能将人夺走,我便拱手相让。”
她嗓音温软着听起来没什么力量感,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为了一个男人死去活来,太愚蠢。”
白鸦僵硬的拦着,恨不得没听到这些话。
而郑如毓恶狠狠道,“那你倒是走啊,跑回来做什么!”
温琼唇角弯了弯,“承二姑娘吉言,会的。”
她旋过身,雪青色的单薄大氅随风扬起一道小小的弧度,走出几步后脚步蓦地一顿。
温琼平静的别过脸,低声道,“白鸦,松开二姑娘罢。”
白鸦闻言连忙松手退开好几步,正打算跟上自家夫人,还没到别庄前呢,就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鸦青色身影。
他拱手,“……公子。”
郑如毓理好微乱的衣衫,“你听到了,你夫人对你的心意连我都比不上。”
“我说过她为了一个许姓进士,收了我给的金银就跑了,你还将她追回……”
男人凤眸中满是阴沉之色,“闭嘴。”
他与阿琼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插嘴。
姚宣辞眼底的暴戾压都压不住,一字一顿,“你离她远一点。”
太慢了,他手中的罪证不够有力,天子这些日子明显还在摇摆不定,靠递到天子手中的证据扳倒东宫,不知要等多久。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且,还有一件至关紧要之事——此前就已经隐隐成形的计划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
“白鸦,守好夫人。”
姚宣辞转身,加快脚步走向远处牵着骏马的墨崖,利落潇洒的翻身上马。
“先回一趟皇城。”
他得找人仔细商议布置好这一切。
*
这是温琼在枫林别庄所居的最后一晚,明日便要搬到温府南边的一处宅院里,母亲与兄长得知后,特意提前过去帮忙把院子好好布置了一番。
而侯府还不知她已经要搬离,今日还派人前来送信,是老太君催着她回去帮忙置办生辰宴,温琼没有理会,将此事转告给了姚宣辞。
她倚靠在床头,借着屋中灯火静静翻阅着手中书本,忽而听见有人轻轻叩了几声门,“阿琼。”
是姚宣辞。
临睡前,他都会来主厢替她揉揉腿脚,说回话读读书。
温琼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书,直到阴影落在床榻上将她笼罩,她才发现一丝不对劲。
抬眸,男人抱着一床被子站在床前,温琼眉头紧拧着,“你这是要做甚?”
“阿瑶说昨夜里你腿抽筋被疼醒,我来守着你。”
随即他将被子放在一旁小榻上,从衣厢中抽出多备留的褥子铺在地上,温琼见此直起身子,“夜里这么冷,你认真的?”
他前日从九重山道观回来时,听见她和郑如毓的话就开始闷不吭声。
先是前往皇城深夜才归,昨日去什么佛寺见大师,今日又跑到九重山道观待到黄昏回来,温琼总感觉他是再憋一个大招。
“阿琼是体寒才会觉得冷,在过几日,刚好可以烧起地龙。”姚宣辞利利落落将地铺收拾好,又跟变戏法似的从被子里拿出一个长木盒来。
“这是什么?”温琼忍住赶他出去的冲动,好奇的凑过去,“香柱?”
“是安神助眠的清云香。”
也是他前世赠与岳母的安眠香。
姚宣辞淡声解释着,将它引燃后,认认真真摆在流香盘中,袅袅仙雾飘荡而起,淡淡清香随之散溢。
“我近日睡不踏实,此香有孕之人也能闻,免得你夜里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
安不安神的,温琼没有明显的体会,助眠是真的助眠。
不消片刻,困意便汹涌袭来,沉甸甸的眼皮下一刻合起,她手中握着的书册失力掉落。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书册轻轻拾起,深邃的凤眸凝望着她的眉眼,低声轻唤,“阿琼?”
姚宣辞没得到回应,轻手轻脚将她调整好睡姿,小心翼翼坐到了床榻边。
他温柔拂过她的眉眼,俯身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下次相见之时,希望会是我。”
第55章 快离开!
这一世的姚宣辞不明白他的举动, “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属他最在意阿琼,更怕惹得阿琼不满,为何还要让她睡过去。
姚宣辞没有理会他, 贪恋凝望着熟睡中的温婉女子,那双皙白微凉的纤手被握在掌心里,渐渐染上属于他的温度,目光落在那圆滚滚有些可爱的孕肚上, 温柔的抚摸了下。
“得天之幸, 能再见到你。”
阿琼的执念是两次都未能留住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是。
若他遗憾失算,不能与阿琼再相见, 她能化解执念,脱离前世阴霾好好过完这一世也是好的。
*
青岩别庄,东侧院里挂着精致漂亮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照亮整座院落。
主厢里灯火通明,郑如毓才沐浴过, 披着一头湿发侧坐在小榻上, 慢条斯理吃着宵夜, 白雀拿了块软巾帮她擦干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扯痛她的头发。
自国公夫人生辰宴后, 姑娘的脾气越发暴躁, 一点不对劲就能将她点着。
蓝雀抱着晾干的衣裙走进来,低声道, “姑娘, 厨房里还有熬了许久的参鸡汤, 可要再来一碗?”
郑如毓不耐烦抬起头,盯着她那张挨了一巴掌还没消肿的脸,目光阴冷,“这一晚上我已经吃两碗了,你觉得我还能吃得下?”
蓝雀畏惧不已的垂下头噤了声,抱紧怀里的衣裙想进内厢,听见郑如毓不悦地唤住她,“规矩呢?”
蓝雀忍着酸涩放下衣衫,咬着唇跪在地上,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奴婢多嘴,还请姑娘息怒。”
她每狠打一下,便重复一遍这句话,死死咬着牙丝毫不敢偷泄力气,一旁的白雀低着头不敢去看。
每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心尖便猛地一颤,想起自己求饶生生磕破头的那次,不忍的闭了闭眼睛。
直到蓝雀另一边的脸颊也浮现通红的掌印,郑如毓才慢条斯理擦了下唇角,“行了,忙你的吧。”
蓝雀低声谢恩,这才抱起衣裳进了内室,等叠好衣服出来时,白雀也已经替郑如毓擦干了头发,两人迫不及待要退下,才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等等。”
两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白雀不安的转过身,垂眉低眼,“姑娘是有何事吩咐奴婢?”
郑如毓推开空掉的碗,妩媚的眉眼染上几许倦色,“我这些日子胃里胀气不舒服,让主管事明日请个大夫过来。”
蓝雀有心想说一句是不是姑娘胃口太好积食所致,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可不想再挨一巴掌了。
但这事儿好办,两人好歹松了口气,“奴婢这就去找主管事。”
两个婢女快步出了厢房,将门关好后这才齐齐垮下紧绷的心弦,告诉院里的厨娘等人不必侯着可离去歇息,然后相伴着朝着主管事所在的地方走去。
“你脸可还痛?”白雀提起灯笼照亮,担忧的碰了碰蓝的脸,“等会儿回去沾湿凉帕给你敷一敷。”
“不用,明日就好了。”
“还是敷一敷罢,若不明日还留着印子,姑娘看见觉得碍眼,一不高兴又要罚你。”
蓝雀闻言心道也是,二姑娘如今的脾气阴晴不定,她之前一巴掌就是送走太子妃后一进门挨的,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又挨了十多个巴掌……
她忧愁的叹了口气,“希望明日姑娘心情能好些……啊!”
蓝雀惊叫着一下抱住白雀的胳膊,颤颤巍巍指着前侧方无光昏暗小道,惊恐道,“白雀你看见没有,那刚刚有一个影子闪过去了!”
白雀本就被她吓了一大跳,闻言更是头皮发麻,“大半夜的你胡说什么,也太瘆人了。”
可心底还是慌得很,她咬牙拽着蓝雀的胳膊,提着灯笼加快了脚步,“快走罢。”
两人随着幽幽灯光逐渐远去,小道里走出来一道黑影,望一眼那快看不清的灯亮,拔腿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飞跃而去。
东侧院,郑如毓坐在床侧散下床帐,忽而觉得隐隐有些恶心,捂着唇强忍下难受的恶郁之感,她拧着柳眉喊了一声白雀,便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动静。
郑如毓吐了口浊气,有气无力,“白雀,倒杯温水来。”
可半天了压根没有一点声响传来,郑如毓察觉不对抬起头,便见内外室隔开的那道百花屏风处正站着一抹幽诡黑影,
她震惊之后惊慌后退,扬声高喊,“来——!”
一个字音尚未落下,那黑影已经放大在她面前,郑如毓面露惊恐之色,紧接着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临近三更,白鸦脚步匆匆来到别别主院里,跨进垂月门一抬眼就见到还亮着烛火的主厢,再看自家公子黑漆漆的侧厢。
怎么夫人房里还没睡,公子却先吹熄灯烛睡着了?
他犹豫片刻,上去去敲了敲侧厢的门,压着声音,“公子?”
白鸦怕自己那点动静太小,又使劲叩了两下,忽而听见主厢那边传来了动静,他连忙转过身拱手,低头认错,“属下鲁莽,打扰夫人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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