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宣辞漫不经心瞥一眼垂着头的白鸦,“是我。”
他随手将房门带上,理了理鸦青衣袍走出屋檐下,“夫人已经睡着了。”
白鸦惊诧地抬起头,随即心虚的摸了下鼻子,原来是一直守在夫人身边,他还以为公子自个儿先入梦会周公了。
姚宣辞缓步下了台阶,朝着东侧小书房走去,“你随我来。”
白鸦立刻跟上。
深秋初冬之时经常起风,夜里寒凉,风一吹便有种深寒冬月即将来临之感,房门一关,将冷意挡在了门外。
书房里一盏莹莹烛火亮起,姚宣辞绕到了案桌后,小巧的火折子被随手放在了案桌上。
他淡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白鸦恭顺垂头,“宋小公子没留人看守别庄,墨崖顺顺利利潜进去将人打昏带过来了。”
“只是……二姑娘那两个侍女平日寸步不离,怕是明日天一亮,就会发觉二姑娘已经失踪。”
白鸦担心追查时会查到相邻而居的枫林别庄上,他们公子夫人本就和郑二姑娘不对付,郑二姑娘失踪后最大的嫌疑就是他们,这实在是太显眼了。
姚宣辞闻言剑眉轻轻挑了挑,“此事好解决。”
他拿起一旁的狼毫,“那位殿下送来的宫中令牌可在你身上?”
“在这儿呢,属下都没让墨崖那双臭手摸过。”
白鸦从怀里掏出一把玄色令牌呈上,姚宣辞却没接,“你拿着就是。”
他抽过一张雪白宣纸铺好,提笔蘸墨利落挥笔,写完后举起来,在空中随意挥了两下将墨迹晾干,折叠好递到白鸦面前。
姚宣辞平静吩咐,“你再去一趟青岩别庄,把令牌连同这张信纸一起放到郑如毓厢房里,让她的婢女一眼就能看到。”
白鸦领命,接过信纸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又被男人叫住,“让墨崖前来见我。”
“是。”
书房房门被轻轻关上,不一会儿又被推开。
墨崖进来时看见自家公子从书架下侧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玄色锦盒。
“公子。”
姚宣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锦盒放到了桌上打开,望着盒中之物,眼底浮现一丝杀意。
墨崖瞥见一块整齐叠好的洁白布缎铺在盒底,好奇心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就见公子已经将锦盒盖上,推到了他面前。
“带郑如毓走时,将此物带上。”
墨崖不懂此物用意,但察觉出公子语气中的不悦,便识相紧闭着嘴巴没敢问,把玄色锦盒抱在怀里,同时提及另一事来。
“公子,眼下已是三更夜,既然郑二姑娘都安置完了,属下现在带人去皇城接应一下那位殿下?”
“不急。”姚宣辞眸光微暗,“城门五更天才会打开,消息出来再随我一同去,提早过去会让人猜疑太过巧合。”
他望着案头灯架上那一缕莹莹火光,注视了片刻后,抬手轻轻掐灭。
“下去歇着罢。”
明早还有一场紧锣密鼓的大戏,多睡会精神足才不会出什么差错。
*
东方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清晨落了寒霜,白雀打开房门时正好有股寒风刮过来,被吹的缩起脖子,掩上房门回去。
她一边翻找厚些的外袍,一边提醒道,“昨晚儿吹了一夜的风,今早忒冷,蓝雀你可得穿件厚实的外衫。”
蓝雀正拿着铜镜看自己脸颊有没有消肿,闻言应哼了两声,听见白雀叮嘱道,“我先去叫醒姑娘,你起来去问问主管事,那大夫何时能到。”
蓝雀拎起一件稍暖和些的衣衫,回应,“晓得了。”
然,蓝雀才刚换上鞋袜,白雀又急匆匆砰的一下推开了房门,“蓝雀,出事儿了!”
清晨的寒风呼啸涌入房里,蓝雀被吹得打了个寒颤,“你干嘛这是,不是去伺候姑娘吗?”
“姑娘被太子殿下找到带走了。”白雀将书信和令牌递到她面前,眉眼间满是不安,“怎么办,若是太子妃和国公爷知道咱们照看不周……”
蓝雀才消化完白雀话中的信息,闻言立马抬手堵着她的嘴,“这怎能是我们的错。”
“你可别给自己找麻烦。”
她接过那封书信,指着那字迹,“你看,太子殿下这意思是他把二姑娘带走,要等陛下肯赐婚才让姑娘回来。”
“咱们两个小婢女,怎么比得过东宫侍卫。”
“可姑娘半夜失踪,万一不是……”
“不可能。”
见白雀眼中还有几分怀疑不安,蓝雀坚定道,“我见过太子殿下笔迹,就是他写的,这宫中令牌可是货真价实的。”
“别瞎想了,当务之急是咱们拿着这两样东西给国公爷,国公爷定能分辨出真假来。”
白雀闻言顿时有了主心骨,催着蓝雀,连行囊也没收拾,紧赶慢赶着等马夫过来,坐上马车启程回皇城。
可主子凭空消失,她还是有些惶恐,手一个劲儿的发抖,只觉得车厢里闷得透不过气。
憋了好一阵,她干脆掀开马车帘子透气,却意外瞥见几个黑衣人跳入一堵墙后的枫林里。
“……!!!”白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蓝雀!”她赶紧拽着蓝雀过来,指着面前的别庄院墙。
“好几个提着刀的黑衣人进了姚世子的别庄!”
蓝雀凑过来时只看见一抹黑影跃入墙里的枫林,眉头拧着。
“你是不是看错了,许是一只黑猫罢,别大惊小……”
正说着,那墙头突然冒出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一双眼睛无声的望向她们。
“别看!”蓝雀手疾眼快放下马车帘子。
真有杀手刺客要趁清晨蒙蒙亮就潜入别庄杀人……她们看见了,那岂不是会被灭口?!
脑海中回忆着与黑衣人对视那一刻,蓝雀怕的要命,心慌不已,她连忙冲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对马夫催道,“这里有刺客,快离开!”
白雀胆子小,姑娘是不是真被太子掳走还不一定,眼下又目睹刺客盯上了姚世子,她躲在马车角落里抱紧自己,被吓哭了。
她无助的呜咽抹着泪,“蓝雀,他们好些个人,都带着刀,姚世子和他夫人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说:
叮~新鲜出炉啦
啊啊啊我忘记这是定了时,险些错过今天更新了!
第56章 他想做甚
马车明显加快了速度, 蓝雀心还扑通扑通的跳,听着白雀的哭声,烦躁道, “你哭什么,咱自个儿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
幸亏太子殿下昨日就带走了二姑娘,他们和枫林别庄紧挨着,若是那些胆大的刺客杀红了眼, 祸及他们那才是倒了血霉。
蓝雀心想着, 鼓足勇气撩起帘子偷偷看向外头,见后头没人跟着顿时松了口气。
回皇城就安全了。
皇城城门已开,天色明朗亮起, 朝霞隐约染红东边天际,冷清的街道上已经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
十一月初的清晨寒意明显,霜露随着朝阳升起渐渐融化,一辆宽敞马车不急不慢停驶在温府门前,白鸦松开缰绳,拎着剑跳下马车。
“公子, 温府到了。”
白鸦说罢, 便转身去温府门房寻人, 身后那辆马车帘子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掀开,俊美至极的男人从车厢里探出身子,临下马车时身形忽而一顿, 眼前有片刻眩晕。
这一世的姚宣辞完全争夺不过他, 怒极,“你与皇子合谋之事我尚能理解, 可你这些手段又是何意, 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 这厮发出去无数道命令,每一道都令他难以置信。
“自是替阿琼清理干净杂草,让她如日后的路走得方便些。”
姚宣辞理了下墨锦衣袍,不疾不徐走向温府,“来年春夏便是孩子出生之日,我不允前尘往事还纠缠着她与孩子。”
阴魂不散的郑如毓让姚宣辞明白,不管他怎样妥协纵顺让阿琼开心,害了她性命的人在这世上活一日,便让她不能踏踏实实过一日。
阿琼唯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却曾经的痛苦,拿着一份和离书做保护伞,远离皇城奢求安度余生。
可刀刺不折,始终是伤人的利刃,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会坠落。
阿琼前世受委屈习惯了隐忍,像是磨平棱角的石头,看似看淡了恩怨情仇,可心底的怨气依旧在,这怨气存在一日,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便加深一寸。
宽阔威严的府门上挂着温府二字的匾额,姚宣辞望着“温”字,大掌缓缓紧握起。
他前世赎罪煎熬那么多年,跨越了生死与时间来到她面前,绝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她离自己而去。
温父早早上朝,温府的管家听门房说起姚世子前来,连忙提着衣袍快步迎去,看到正堂中背对着他的那一道挺拔如寒山青松似的冷峻身影,止步恭顺一礼。
“见过姑爷。”
随即管家疑惑道,“姑爷大清早登门,是有何急事?”
姚宣辞闻声旋过身,神色淡淡,“是来寻岳母,我与温伯清先前约好,今日清晨先接岳母去我那处宅子,等着迎接你家姑娘回城。”
“宅子?”管家不知姚宣辞在温府附近安置宅子之事,不过夫人与公子这两日时常出门,尤其夫人回来脸上还挂着笑,莫非是替姑爷打点宅子去了?
他暗自揣测着,同时拱起手道,“老奴不知这宅子之事,不过我家老爷上朝离府后,夫人与公子紧跟着出去了,莫不是提前去了姑爷您那处宅子?”
男人剑眉一下皱起,“不可能。”
“我回城先将一部分东西放置在那宅子里,这才来的温府接人,那宅门紧锁着无人去过。”
“啊这……”管家迟疑了片刻,“是不是姑爷和夫人走的不是一条路,错过了?”
姚宣辞脸色微沉,浑身散发着凌冽寒气,压迫感骤降,“我那座宅子是为了夫人回娘家方便特意挑选,离温府也就一刻钟不到的脚程,他们已经去过四五次,眼下天都亮了,难不成还要绕城前去?”
管家被他忽然强盛的气势压得心中畏惧,可比起畏惧的,是不妙的预感。
他一边想着这里可是天子眼皮底下的皇城,温府与人未结过深仇大恨,怎可能有人要暗算夫人,一边心慌慌的转过身,“老奴这就派人前去找找夫人和公子在何处。”
男人不悦的拉住管家,冷声提醒,“先派人去报官。”
管家微微瞪大了眼睛,“还得报……报官?”
夫人他们也就走了半个时辰不到,说不定是去哪家铺子买买东西,怎可能遭遇……
可见男人俊美的眉眼间满是严肃凌厉,管家心里不免有些打鼓,犹豫了片刻正要让人去趟衙门之时,就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急匆匆而来。
白鸦最先冲进来,“公子,别庄出事儿了!”
紧接着是墨崖,他身上满是浓郁的血腥气,呛得管家连连后退。
“公……公子,夫人被劫走了。”
墨崖进正堂时腿一软险些踉跄跌倒,白鸦急忙扶了一把,他撑着白鸦的胳膊虚弱道,“您才走了一会儿,别庄有一群人杀进来……”
一旁的管家脸色煞白,看着鲜血顺着墨崖手中的利剑一滴一滴坠落,无措的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只见他眉眼满是凶狠戾色,下意识焦躁迈出去的步子生生忍住。
浑身的杀意快要凝聚成了实体,恨不得将人戳成千疮百孔。
“何人所为?”
墨崖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沾满血色的玄色令牌,“属下从一个黑衣人身上翻出了这个。”
管家眼尖的看见令牌上刻着“东宫”二字,当即冷汗都下来了。
这……这是遭了天大的灾祸啊!
耳畔传来男人幽冷的嗓音,一字一顿带着浓重嗜血的煞气,“报官,入宫。”
*
温琼是在一阵摇荡眩晕之感中苏醒。
她知道自己是吸入了迷药被迫昏睡着,也猜到这是姚宣辞的手笔。
第一次意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厢里,模糊间透过马车颠簸扬起的马车帘子缝隙,辨认出外面金灿刺目的暮色。
她睡了一夜又一天。
脑子有了片刻清醒,温琼便调动浑噩脑力去思考,确定那晚姚宣辞燃的香是刻意的,她不设防中了招,不知会被带往何处。
温琼以为姚宣辞刻意欺骗她,根本没有什么靠临温府的小宅院,他是要将她带回侯府软禁。
于是,再一次被迷昏前心中只有无处宣泄的怒气。
可这次醒来,耳边听见母亲和宋嬷嬷的声音时还有些恍惚,她们语气带着埋怨,没有半点不安慌张之色。
温琼本就迟缓转不动的脑子更加迷糊,奋力挣扎只看清一眼外头大亮的天色。
距离那夜被迷昏后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他们还在移动。
姚宣辞为何把母亲也带来,他们究竟要去何处?
温琼脑子浑浑噩噩的,一连睡了太久,脑袋也有点痛,细眉紧蹙着,终是忍住轻呼出声,她平稳的气息一乱很快引起了身侧之人的注意。
温母连忙上前,温热的手掌抚过女子温婉的眉眼,轻声细语,“琼儿是醒了?”
温琼努力撑开沉甸甸的眼皮,看到母亲后,委委屈屈哼出声,声音又轻又小像是呓语,“母亲,我头疼。”
“没事,琼儿就是躺的太久睡多了,等会儿起来走走就好了。”温母怜爱的替她揉着太阳穴,轻轻按着她头上的穴位。
“母亲给揉揉,不疼了。”
宋嬷嬷见母女两人温情安宁这一幕,便悄声起身,准备端碗鲜美鱼汤过来。
温琼简单吃了点清淡汤食,躺太久腰也疼的不行,便起身走动,这才知道他们如今是在一艘船上。
她犹豫了一下,提出积攒在心底的疑问,“母亲是怎么来的?”
温母闻言目露嫌弃,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先前不是说好了,你那日晌午时会搬到温府旁那个宅子里。”
“可前一夜里姚世子派人送了信,说你们会提早搬回来,让我与你哥哥天不亮就去那宅子等着,他派人送来一些东西,让帮忙摆置摆置。”
谁知道刚下马车,这宅门还没打开锁呢,一个个黑衣人忽然从背后出现,直接将他们捂了蒙汗药迷昏,睁开眼时就已经到了渭城外。
温母昏过去之前被吓得不轻,睁眼看见温琼也昏迷不醒的躺在马车厢里时,心脏险些骤停,还好下一刻宋嬷嬷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事情解释了一番。
温琼听完温母的抱怨,细眉拧着,先问最为关心的问题,“那咱们坐这船是要去何处?”
温母回忆了片刻,不大确定道,“你兄长说,咱们是要去涑州。”
“我估摸着,姚世子不知为何要把你送到涑州,又怕你怀着孕,路上没人陪着伴着容易胡思乱想,且路途遥远万一出意外,便连着我和你哥哥也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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