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有大风卷过,从乔的声音有些冷:“你今天、回学校了?”
“……”
简愉一滞,随即想通,最近学校最热门的话题无外乎元旦晚会了。
今天她回来一趟,路上就听不少人在讨论这些,再加上自己这“体质”,出现在学校被人看到,偶然间提及几句,再被他听到,似乎也不足为奇。
“……是、是啊。”
简愉莫名就起了一阵撒谎的心境,心里倏地涌起一股心虚,连声带都有些捋不平:“我、回学校办点事。”
从乔顿了一会:“现在呢。”
“现在……”
简愉手心一紧,心道这会儿已经出了学校,大约也不能算是撒谎,便也稍稍硬气了些:“已经不在学校了。”
“我临时请假回来的,事情办完就走了,真的,晚点公司还有点事儿,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
火红的川式建筑外隔绝了热闹,窗外凛风肆意,带走心跳与热意。
从乔一言不发地立在窗边,眸色冷沉,视线穿过被装点的五彩斑斓的圣诞树,直抵室内那一隅捎带踌躇的容颜,声线似染了风雪:“这样。”
他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有念想难抑。
只是他以为。
……
第65章 热融
12月29日。
元旦晚会最后一次排练圆满结束。
简愉换下华丽的礼服, 从更衣室钻出来时, 就见林静正拧着眉,盯着手机看的神色似有些不对。
“怎么了?”
她边收拾边问。
林静闻声抬头,又扫了一眼混杂的后台,欲言又止道:“出去说吧。”
简愉感受到一丝凝重, 也没多问, 就披上外套跟着她出了礼堂后,径直回了宿舍。
一路上, 林静都缄口不言,像是担心言论不当, 再叫旁人听了去。
这状态, 无疑让气氛更沉重了些。
简愉憋了半天,直到把宿舍门拍上,隔绝了里外,才接着上文问:“到底怎么了?”
“琳琳在群里说了点事。”
林静难得的有些犯难:“刚刚你在排练, 我顺手就去论坛核实了下, 看起来……有点麻烦。”
简愉下意识拧眉:“又是八卦?”
“算是。”
林静指了指她的兜:“链接我都发你了,看看?”
简愉拖开椅子,直截了当:“不看。”
林静却说:“是关于从乔的。”
简愉:“……”
“你最好还是看一下。”
林静劝道:“不管什么情况, 至少心里有数。”
“……”
简愉愣了一会,才迟缓地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妙。
不论是从这个时间点上、还是林静的反应来看,她都隐隐的有种直觉, 这次的事情必定会很棘手。
她呆坐了一会, 才迫使自己做起心理准备, 有些愣怔地把手机摸了出来。
这段时间,王琳琳和宁昕总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泄密”, 索性连论坛也没上,直到元旦临近,才绷不住上去看一眼情况。
发现这则帖子时,事态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
简愉的视线顺着帖子,一点点往下。
原本就对这类言论持负面态度,加上内容越来越不堪入目,她扫视的速度很快,却全然快不过怒火滋长的速度!
非常简洁明了的一段话,不长,却全程没有一句废话的,对从乔的过去做了全方位的剖析。
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厌世、阴暗的反社会人物。
“现在造谣都不要成本的吗!”
简愉又站了起来,“啪”一声把手机甩到了桌上,胸口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烈焰,只觉得一口气都难提的顺畅。
“他一随随便便就能跑个马拉松的人,心脏病?心理变态?我看说这话的人才是脑子有坑!”
“还什么致人伤残被退学,搞笑,谁不知道他是当年H省理科状元,多所高校争抢的香饽饽,退学,退**的学!!”
“这些人都没脑子的吗?怎么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简愉极少在情绪上脑时,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虽然被造谣的也不是她,也许正因为并不是她,才更让她觉得一股子憋屈无处宣泄,眼底倏然蓄上了一层雾气,连声音都隐隐开始有些发颤。
“再说了,就算这些都是真的,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把别人扒光就这么有快感吗!”
“……你、你先别激动。”
林静见状,也是罕见的有些慌乱:“要不先问下从乔,到底是什么情况?”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简愉瞪着眼睛:“我为什么要问!他又凭什么、要被人这样质问?!”
凭什么!
加害者可以选择匿名,受害者却还要承担后果!
呵。加害者。
她用脚指都能猜到,这个帖子到底是谁发的,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他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她才刚刚扳倒汤弘光啊,费了多大的力气,连口气都还没喘匀,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继续给她找事!
最可恨的是,这次竟然还波及了她要保护的人!
简愉吸了下鼻子,须臾间就将软弱收拾的一干二净,却任由泼天的气焰漫过理智,一把将手机捡了回来,直接翻出了丁铭的手机号。
刚要拨号,却被林静一把按住。
“我让柯邵宇查过了。”
林静抽走她的手机:“虽然发帖的账号是匿名的,但应该是用校内学生注册的没错,而且发布时的IP也在校内。”
“他有通天的本领!”
简愉眉头拧地愈深:“连我的领导都能收买,搞一个账号又有什么难的!”
“但你有证据吗?”
林静秉承着一贯的冷静,一针见血道:“还是你觉得,这通电话打过去,他就会这么罢手?”
“……”
简愉僵住。
不会的。
更大的可能是狡辩,然后以她的质问为由介入这件事,再游说多方一起来劝说她,从乔这个人不可靠。
尽管还未曾领教过他最极端的招数,可就摆在台面上的了解的来看,他俨然已经是个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了。
又怎么可能罢休呢。
“你先冷静,事情已经这样,别再打草惊蛇了。”
林静见她安静下来,才慢慢把人松开:“这些归根结底是舆论,就算名声会受点影响,但只要你们自己不在意,就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
“再两天就元旦了,你先把要紧的事做了,其它的等元旦过后再想办法处理,你说呢?”
“……”
简愉不由紧了紧拳。
就算再有诸多不甘,也不得不承认,林静说得对。
她越是生气,就越是着了别人的道,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元旦一过,一切尘埃落定,她立刻就能跟爸妈坦白。
只要爸妈认可,别人再想借爸妈的手掀什么风浪,都再无可能了。
-
连日来,这则忽然出现的帖子,对A大全体学生都造成了为之不小的冲击。
从前的学神在大家眼中,哪怕是清冷了点、孤僻了点,但到底是“正道之光”,成绩斐然、学术超神的存在。
而现在,这些过分的清冷、孤僻,似乎又有了全新的解读。
那是心理扭曲后,在阴暗不堪的心境下,造就的全新人格。
就算这个见解有待商榷,可人们看他的目光,还是从仰慕变成了惊悚,生怕被这种人盯上,最后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陶宁暗中观察了几天,实在没忍住好奇,终于撞着胆子靠近了些:“……那个帖子、你看过吧?”
从乔眼也没抬,敷衍道:“没有。”
陶宁猜就是这样。
要不是没看过,又怎么可能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搁这儿做实验?
不过这定力也实属是可以了。
换做是她,一天到晚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看,早就受不了了。
“那你要不要看下?”
她讪讪地把手机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推了点,然后离远了点问:“就这个,是不是真的啊?”
从乔把手里的数据算完,才象征性地扫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他便准确地扫到了几个关键词,旋即瞳孔皱缩,蓦地把手机拿了起来!
周围的磁场忽然就紧绷了起来,又刚好实在实验室这种地方。
陶宁看了眼边上的手术工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忽然就追悔莫及,下意识伸手想把手机拿回来。
可从乔却入定一般,黑沉的瞳仁死死地盯着屏幕,一段不过几百字的文章,愣是看了半天都做不出反应。
他的心脏像个膨胀空虚的气球,忽然之间被扎上了绵密的针孔,于是空气流失、表皮皱缩,暴露出虚假而脆弱的本质。
也像是无形之中,与这则帖子的呼应。
他想遗忘的过往,还是被扒开了,以这种始料未及的方式。
不知僵了多久,强行停摆的大脑还是回归了正常。
于是简愉最近的刻意躲闪、每每通话时的闪烁其词,便也统统都有了印证。
所以,她还是介意了吗……
……
从乔恍了许久的神,直到自己的手机来了电话,面色都还有些凝滞。
“后天晚上空出来了吧?”
简愉的声音微微上扬,听着像无事发生,甚至心情还不错:“之前跟你说过的。”
从乔顿了顿,才闷重地“嗯”了一声。
“来大礼堂看晚会吧。”
简愉笑着说:“等晚会结束,我有话要跟你说。”
无形之中,心脏似从胸腔中被生生剥离,只剩一具机械的空壳,因这不详的征兆而僵直。
再许久不见之后、这样的时间点上,有什么话是需要特别说明的。
除了了断,他想不到其它。
他又顿了一会,连呼吸都抛诸脑后,憋了许久,像是在渴求时间暂停,却终究抵不过自然规律。
一口气到尽头时,终于艰涩地漏了一道鼻音。
像回应、像乞求。
简愉自身情绪不稳,感知力弱了许多,也怕多说会漏了破绽,便没听出什么异样,只重复道:“一定要来。”
他终于答:“好。”
-
越是事到临头,时间就越是难捱。
不过两天的时光,对简愉来说却像是一个漫长的世纪,等不及开场,就匆匆进了后台。
在幕布后头扒拉了半天,直至看到既定的身影,如约出现在观众席时,总算稍稍心安。
夜幕落下,台前的幕布开了又合,各色表演随着音乐纷至沓来。
简愉的节目靠后,临近12点才出场。
这会儿缩在后台,倒是难能有些紧张,心跳快如擂鼓,妆面修了又修,只盼今夜能顺顺利利地过去。
桌上的手机一连响了六遍。
她用余光看待,都仍觉得有些烦躁,索性将手机翻了个面,提笔正要再描一描眉,镜子里忽然就多出了一张人脸。
丁铭浑身冷肃,发梢还落着雪,如同冬夜里炸现的一缕幽魂,锁着执念的目光落在镜中,轻飘飘地唤她:“小愉。”
“我有话要跟你说。”
简愉的动作顿住,猛不丁起了阵鸡皮疙瘩,她皱眉拒绝:“下次吧,我马上要上台了。”
“就几句话。”
丁铭幽深地看着她:“我说完就走。”
语态异常平静。
简愉却听得出,话里带着威胁:如果不想听他在这里说,就必须和他出去。
她穿着礼服,轻薄的吊带长裙,明眸皓齿,长发蓬松,光影下有种绝艳的美。
此刻镜中对视的眼里,却是无尽的冷漠和厌倦。
明知他这一趟是什么目的,她却依旧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起身出了后台。
晚会开始有一会儿了,礼堂入口却还是免不了人来人往,只有支路上一处水景边,看起来人迹罕至。
56/101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