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之子纳兰宣,相貌堂堂风度翩翩,靠着这幅样貌不知吸引了京都城中多少姑娘的芳心,可唯独对永乐郡主痴心绝对,已经接近癫狂的状态。
他整日巴巴地守在王府门外,不是送礼便是吟诗,今日是高洁的梅花,明日是淡雅的杏花,待到后日就是那娇艳的桃花,一候都不曾重样。
那古今之中关于情爱的诗句也被他来回吟了好几遍,只为沈柒音能出来见他一面。
尤还记得有一次在春怡宴上,纳兰宣之前于沈柒音那里吃了多次的闭门羹,心中惆怅不已,因而在春怡宴上饮了不少的酒,随后当着众人的面有些失控地高声问沈柒音如何才能接受他的一腔绵绵情意。
当时的沈柒音瞧着心绪有些激动的纳兰宣,拿起侍女端过来的酒壶往桌案上一放,“我与纳兰公子说过多次,我已心有所属,一心容不下二人,纳兰公子的一片心意我只能辜负了,这壶酒就当是给纳兰公子赔罪了。”
说完直接对着壶口,豪爽地仰头喝酒,不过几息的时间,酒樽便见了底。
纳兰公子似是不愿接受,也拿过一壶酒来学着沈柒音的模样往肚里灌酒,一壶酒确实是喝尽了,但纳兰宣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从此,纳兰宣便成了京都城中公子千金们的饭后谈资,看戏的有,叽嘲的更多。
纳兰公子像是受了打击,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沈柒音的面前。
时过七年,这位纳兰公子是要卷土重来了?
“纳兰公子现在何处?”
“已经请进了正厅,”金儿一想起纳兰公子以往的行径心中就不自在,一脸为难地说,“他是国舅爷家的公子,王府的下人们岂敢阻拦。”
“阻拦作甚?走,让本将军去会会他。”说完拉开凳子便向外走去。
于瑾年虽不知晓当年的事情,但见金儿愁眉苦脸,深觉是有人找茬来了,连忙快步跟上苏衍,两人一齐往正厅走去。
走到厅内,却没见到纳兰公子的人,苏衍疑惑道,“金儿,纳兰公子在何处?”
金儿闻言朝正厅边上努努嘴,“那不是么。”
苏衍顺着金儿的目光看去,一个肥头胖耳的男子正抬首望着厅中的字画,闻声转过头来后,苏衍才从这男子的脸上依稀辨认出来纳兰宣的样子。
金儿若不说,苏衍以为是他是纳兰宣带来的随从或者管家。
饶是苏衍喜怒不形于色,见到这副模样的纳兰宣也不禁感叹,纳兰宣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完全不见当年卓越的风姿?
纳兰宣抬手虚虚一揖,“苏将军别来无恙。”
苏衍抱拳回礼,“纳兰公子才是好久不见。”
“呵呵,确实很久了,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七年前的春怡宴上,那时候的苏将军左拥右抱真是羡煞我啊。”说着纳兰宣上下打量着苏衍,“苏将军倒是一点没变啊。”
苏衍心中冷笑,被女子攀谈他礼貌回应而已,到他纳兰宣的嘴里便成了左拥右抱,看样子这个纳兰宣今日是来者不善啊。
苏衍任由纳兰宣上下巡视,慢慢踱步至桌边坐下,“纳兰公子倒是变了许多,苏某差点没认出来。”
“无妨,本公子并不介意将军的眼拙,不过郡主早在一月之前就与将军和离了,这里是睿亲王府,将军怎的会在王府里呢?”
苏衍刚想张口说话,便被纳兰宣抬手打断,“不过不重要,我今日是来找郡主的,而不是来找将军的。王府的下人做事怎的这般不稳妥,说去禀报郡主怎的还没来?”
说着看了眼于瑾年身后的金儿,然后指着金儿说道,“对,就是你,我记得你,你是郡主的贴身丫头,速速去禀报郡主,就说我纳兰宣来了。”
金儿将视线放在脚尖只当没听见,郡主还未起身不说,她从前就很讨厌这个纳兰宣,根本不想去打扰熟睡中的郡主。
“本公子说话你没听见吗?还不速速去请郡主?”
于瑾年闻言挡在金儿的身前,“这位公子莫要生气,郡主昨日睡得较晚,现在还未……”
“你又是何人?你怎知郡主昨日睡得较晚?”纳兰宣又将于瑾年上下扫视一番,“你难道是郡主近日养在身边的面首?”
于瑾年虽然爱慕沈柒音,但从来都是尊重敬仰,此等有辱沈柒音人格的言语叫他十分气恼,“这位公子莫要胡说!”
苏衍脸上亦是爬上冰霜,“纳兰公子,说话莫要不过脑子。”
纳兰宣恍若未闻,拍拍衣袖不甚在意地说,“也罢,她贵为郡主,养几个面首在身边伺候着也不是不行,但同我成婚了之后便不能如此了,为人妇定要洁身自好,可不能辱了我纳兰家的脸面。”
厅中几人闻言脸上皆是惊怒的表情。
苏衍周身的气势陡然凛冽,双眸山雨欲来,拳头捏的咔咔直响,“你有胆再说一遍?”
这样的苏衍叫纳兰宣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但随后便稳住心神,“我说得有错吗?她如今生不出孩子,除了我不嫌弃她想要娶她,她还想家给谁?”
第30章
苏衍上前拎起纳兰宣的衣领, 扬起拳头就朝他的脸上砸去。
“苏将军且慢!”
就在苏衍的拳头离纳兰宣的脸只剩一指之宽的时候,出现在正厅门口的沈柒音及时出声阻止了他。
苏衍眼中迸射出似冰又如火的骇人光芒,举起的拳头青筋暴起, 但他依然在沈柒音的目光中缓缓松开了手。
在脱了桎梏之后的纳兰宣往后退了两步,捋了捋被苏衍抓皱的衣领,冷哼一声, “瞧见没,郡主是向着我的,这里是王府不是将军府,容不得将军在理撒野, 将军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苏衍听了此言反倒冷静下来,目光犹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你也知道这里是王府, 不过郡主从来都是谦恭有礼, 自然不会与你这等妄自尊大之人计较。”
“那本公子也跟郡主学着点, 不和你这等粗鲁野蛮之人计较。”
“纳兰公子此言差矣, ”沈柒音目光如炬, “今日是苏将军品德高尚心胸豁达所以那一拳头才没能落在你身上。虽说来者是客, 但纳兰公子此番一来就口出妄言, 不经证实就将大理寺丞于大人污蔑为面首,说你妄自尊大有何之错?”
纳兰宣笑了笑, “郡主如此认真做什么,本公子最近刚从梁溪回到京都,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 怪只怪这位大人长得太过俊俏, 叫本公子误会了而已。”
“就算是如你所说,那方才你说本郡主要与你成婚一事又如何解释?纳兰公子不会不知晓对宗女妄言的后果吧?”
“这正是我此番来府上的真正原因, ”纳兰宣说着往沈柒音的方向走了两步,“我已经同家父说过,今日来向郡主提亲。”
苏衍闻言脸色黑沉,这个纳兰宣从前还有几分君子风范,如今不仅不皮相变得不忍直视,痴心妄想的毛病竟比从前更甚。
“纳兰公子,”于瑾年是在忍不下去了,抬手向纳兰宣揖了一礼说道,“郡主的相貌国色天香,大庆无人能及,您这……要不先把身体调理调理?就算抛开外相,来王府来提亲之人不说学富五车,锦心绣口总要沾上点边吧?能配得上郡主的人,自然是要有松柏之质,内外兼修,请问您……师承哪位尊者?作过多少首诗,对过多少篇赋?以及现如今在京都官及几品?”
纳兰宣十几岁时确实有些才华,但后来因为自视甚高,学业一落千丈,后又因被沈柒音拒绝,更是一蹶不振,此时被于瑾年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恼羞成怒。
“你只不过是区区大理寺丞,又有何资格来说我?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
于瑾年谦虚地笑笑,“方才您还说在下长相俊俏,那在下的相貌就是被公子认可的。若说才华,在下不才,正是此届春闱一甲状元,就算如此在下都不敢肖想郡主,敢问公子您是何来的自信呢?”
纳兰宣堆满横肉的脸上满是不屑,“你不敢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再说你草根之身,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好,先不论我。且不说纳兰公子是从何处听说郡主此等不堪言论的,若是纳兰公子在京都城内稍微上上心打听打听,就知晓咱们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骠骑大将军在郡主与之和离后,高调地讨好郡主想要挽回郡主的心,咱们郡主都没分一个眼神给他。还是说,纳兰公子以为自己比苏将军更上一筹?”
苏衍闻言睨了眼口若悬河的于瑾年,他是被沈柒音拒绝过多次没错,但从于瑾年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觉得分外刺耳。
这个居心叵测的于瑾年,在和纳兰宣辩论的时候还不忘踩他一脚。
纳兰宣鼻孔撩天,“本公子捧得是一颗真心,要比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要些脸面有些羞耻之人听了于瑾年那一番话,多少都会有些羞愧之心,可纳兰宣的脸厚程度常人无法匹及,饶是能言善辩的于瑾年听了都有些目瞪口呆,“呵……纳兰公子还真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难怪今日会两手空空来到王府大放厥词。”
沈柒音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纳兰公子莫要浪费时辰了,睿亲王府从来未曾有与纳兰家结亲的想法,以前不曾有,以后更不会有。”
纳兰宣轻笑了两声,“今时不同往日,郡主还是不要轻易断言的好。”
沈柒音眉头微蹙,“本郡主话已至此,纳兰公子真的还要继续坚持己见吗?”
纳兰宣似是站得有些累了,费劲地挪动身体找个椅子坐了下来,还好王府的椅子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不然被他坐塌了都是很有可能的。
“郡主别再隐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沈柒音心中了然,京都城中这两日关于她的流言,流传得要比想象中的广。但沈柒音并不想和纳兰宣探讨此事。
“本郡主和纳兰公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纳兰宣不紧不慢地喝光杯中清茶,砸了咂嘴说道,“郡主,外头都传疯了您还在这里和我装傻?郡主不就是因为嫁进苏府三年不曾为诞下苏家血脉,所以苏老夫人从中作梗把郡主赶出苏家,好叫苏将军重新娶个黄花闺女为苏家传宗接代么。”
沈柒音捏紧手指,“纳兰公子人在梁溪,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那是自然,”纳兰宣说着忽然收起脸上轻率的神情,换上一副自以为很深情的表情说道,“您知晓吗郡主,刚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七年前因为苏将军的插足,叫我俩的缘分断了,现如今你脱离苏家,自然要将这前缘再给续上。”
沈柒音静静地听着,只有轻跳的眉头在揭示着她此刻所闻的是有多荒唐。
“为此我还将梁溪的妻子给休了,给了她一大笔银钱。可她竟还纠缠不休,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回头并将她赶出了府去,毕竟郡主还在京都等着我。”
用抛弃了结发妻子来向她邀深情,亏他能想得出来,沈柒音真为他的妻子感到悲哀。
“郡主你放心,待你与我成亲之后,我定然不会像苏将军那般还想着娶个三妻四妾的,纳兰家的女主人,除了我母亲便只有郡主你一个。还有,郡主也不用担心子嗣的问题,我那下堂之妻为我留下了一儿一女,只要你今后待他们视如己出,我便不会逼你再生养。”
“对了,我母亲身体不太爽利,需要沧尔独门的按摩手法为她老人家每日按摩至半夜。从前都是我那下堂妻在做此事,既然我俩成婚,那这些事情自然要郡主多上上心了,刚好您与沧尔公主熟悉,可以去同她讨教研习一番。只要郡主将我母亲伺候好了,我定然会一生只对你一人好。”
“说完了?”
纳兰宣点头,“应该说完了。”
沈柒音眸色冰冷,面带薄怒,“说完了就给本郡主赶紧滚出王府去!”
纳兰宣面色不岔,“郡主何出此言?以上我说得桩桩件件难道不对吗?”
“纳兰公子还是回你的梁溪白日做梦去吧,我府中从此不再欢迎你。长信,送客!”
守在门口的长信立即踏进厅内,一把将满身横肉重如石墩的纳兰宣提起向外走去,任由纳兰宣如何挣扎也没有能挣脱长信之手。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难道忘了皇后是我什么人了吗?快些放开我,仔细我告到皇后那里去!”
纳兰宣的威胁让沈柒音面上怒气更甚,“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看着被赶出府外的纳兰宣,金儿不知晓有多高兴。
从前大家都说纳兰宣如何如何痴情如何如何真心,但只有郡主和自己知道,纳兰宣大动干戈生怕旁人不知晓的举动给郡主带来了多少的困扰。
郡主倾城之姿,京都贵公子们皆望而却步,所以最后能能入郡主慧眼的男子已经成为王孙贵族和千金贵女们好奇和敬佩的对象。
恰巧那时纳兰宣高调示爱郡主,到底是情深义重还是征服欲作祟谁又说得清呢?
况且郡主已经多次明言心有所属,多次明确拒绝了纳兰宣的邀请和想要赠送的礼物,他因此博得了诸多人的夸赞和怜悯,之后举动便更加张扬起来,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上门求见,但其中又有多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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