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时沐抿着唇深思一会儿,“好吧。”
这事的确怪不到邱雨头上去,她也不过是照自己的要求办事。
现在想想,自己刚回来那阵子,看上去忙疯了,实际上错过了很多。要是她当时能再细心一点、耐心一点,桑柠月也许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恶毒的话、决绝的态度,都是她对桑柠月所谓的报复,可桑柠月是那么地想和她在一起,她让她受了太多委屈。
嗯,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祈祷着这封信不是什么要命的重要信息,时沐去拿了拆信刀,拿出里面的信,抖开,在看到第一行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僵住。
桑柠月的父亲给她写过信,大概是联系不到她,思来想去,用了她公布在外的联系方式,前提是她收得到。
时沐只见过一次桑柠月的父母,是在高中的毕业典礼上,那个时候高考分数还没出,桑柠月也没大胆地敲定去音大的念头。
她只能说,那是还算和谐的一家。
桑柠月的父亲整场绷着一张脸,时沐知道那是年轻时受过苦的面容,那些她曾经暂住过的家里,男主人都或多或少顶着一张幽怨的脸,他就更甚。
听说时沐考入音大后,他的脸上还带了一丝不屑。
时沐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在看不起自己什么。
倒是桑柠月的母亲,看上去很面善的一位女士,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在听说她被音大录取后,面带柔色地恭喜她。
桑柠月父亲的信和他本人一样不客气,也许是对女儿积怨已久的怒火无处发泄,他觉得是时沐把女儿教坏的,光是毁了她的前程不说,还破坏了他原本给女儿制定的人生大计。
虽然没骂脏话,但时沐已经感受到了字里行间快要撑破的愤怒。
“时老师?”邱雨把小提琴的琴盒擦干净,提到时沐面前,却看到她举着纸发呆,就又叫了她一声,“时老师,琴盒我擦干净了,放哪儿?”
时沐还在凝神看着信上的内容,随手指了指旁边。
信足足写了两张A4纸,除了对她的极大不满和控诉外,时沐看不出更多的有用信息,只是一个父亲对她的痛恨。
换个人她肯定无所谓,可那是桑柠月的家人。
从桑鹿溪给她透露的信息中,时沐知道,桑柠月的父亲会给她写信,这些都是轻的,因为他不能轻易伤到自己,可他动手打了桑柠月,唯独这件事,时沐无法释怀。
如今给她写这封信,一定是抱着强烈的念头想要分开她俩。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时沐的心思压根不可能被他动摇。再把桑柠月从她带走?想都不要想!就算是要她当面跟桑柠月的父亲对峙,甚至是挨巴掌,她都没在怕的。
“时老师,你电话。”邱雨看时沐的脸色不大对劲,很阴沉,把手机递给她还不忘了问,“你还好吧?”
“没事。”时沐接过手机,看到是时婧的来电,“怎么了?”
她早就不生时婧的气了,但她还没跟桑柠月道歉,所以还绷着凶巴巴的语气。
“你外公来了,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今天不行,要去柠月的店里。”
“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回事?”时婧听得出,她这个侄女如今说到那个名字,已经不再带着不甘,而是很敞亮的,“和好啦?”
“嗯。所以今晚帮我跟外公道个歉,这周末的生日宴我会好好准备的。”时沐说着,把那封信塞进了碎纸机。
大学时候她和桑柠月过得什么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心酸。
桑柠月的父亲没有资格憎恨任何人,包括她。
时婧也没逼着她今晚必须来,说了声“好”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时沐很感激时婧的宽容,没有唠唠叨叨地烦她。她知道自己今晚不出现,外公那边不会开心,时婧必然要费很大的劲稳住他。
所以在得知了真相后,时沐心中对她的敬重还是胜过恨意。
回家的时候,桑柠月早就化好了妆等她。她的妆容并不强势,眉眼温润。
桑柠月穿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羔羊绒外套,整个人看上去软极了。看得人想上去摸一摸,再揉进怀里抱着。
“时教授今晚穿这一身去店里,是打算吓死我的顾客吗?”
时沐并不觉得自己这身有什么不妥,照样是灰色的内搭,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再配上一双皮靴,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那,问她:“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今天是PARTY诶,你就不能穿得不这么正式吗?看着像是要去上课。”桑柠月一边吐槽,一边去扒她的衣服,“乖,换一件。”
乖?
时沐嘴角抽动一下,桑柠月这是把她当什么了,小孩吗?
“可是这样穿很舒服。”趁衣服没完全被脱掉,时沐捏住衣角,妄图争取一丝机会。
“我会让你更舒服。”
桑柠月完全没意识到她这句话有歧义,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时沐去了卧室找衣服。
后者像是被噎住了,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没敢多嘴。
等再出来,时沐换上了桑柠月的衣服,白衬衫外套着咖色格子的针织毛马甲,扎着低马尾,气势弱下去不少,但又因为时沐那张脸,依旧很严肃,不过模样看着更禁欲了。
“和之前有区别吗?”时沐站在镜子前细细端详,“我看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小癖好吧?”
她怎么会不知道桑柠月那点小心思,包括叫她“时教授”这件事上。
“嗯——你猜?”桑柠月冲她笑笑,答案尽在不言中。
时沐无奈地笑笑,满足了她的这点愿望。
她发现桑柠月换了耳饰,凑近了,细细地看:“这耳环还挺适合你,不愧是你自己挑的。”
那时候她想要买礼物送给桑柠月,一开始本来是想求助费玉琛的,但是又对好友的审美没什么自信,就给F女士打视频电话,要她帮忙挑一挑。
现在看来还真是问对人了。
桑柠月摸了摸耳垂:“怎么,被骗了,所以恼羞成怒地想收回?”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桑柠月轻轻摇头,突然正色看着她,“对不起啊,之前骗了你那么久,但我绝对没有想看你的笑话。除了变成别人接近你,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时沐早就料到桑柠月会道歉,她道德感很重,哪怕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也一定心里有个疙瘩,至于怎么做才能消除她心里的疙瘩,时沐早就有了打算。
她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光道歉有什么诚意?我还是生气,气你骗我,怎么办?”
桑柠月微微一怔,又对上了她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会意地弯了唇。微微往前靠了靠,在时沐唇上吻了下。
她问时沐:“还气?”
“嗯。”倒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桑柠月没办法,双手捧着时沐的脸再次吻下去。
“现在呢?”
“嗯……好了一点。”时沐贪心地想要更多,一只手抚在桑柠月腰上,一只手空出来,摸了摸胸口,“就这里,还是感觉有火在烧。”
桑柠月算是完全看透时沐这个人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她总能找借口骗到自己的吻。
她索性松了手,直接拿着包出了门,关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行啊,那你一个人烧吧。”
时沐怀里一空:……
喂!!!
第69章
咖啡厅在一周前开了闭店通告, 已经比音大附近其他的店铺要晚关门了,但客人们热情不减,听说有闭店派对, 都抛下手里的事聚过来。
等时沐她们到的时候, 店里已经挤满了客人, 比开业仪式还热闹。
“桑老板!”常客们看到桑柠月,纷纷探着脑袋跟她打招呼,“今天晚上穿这么漂亮啊?”
一句漂亮不足以撑起桑柠月出众的外表,却是他们所能找到最准确的形容。
咖啡厅能在江清这么一个竞争激烈的地方站稳脚跟,咖啡和餐点的质量自然不必多说,更多的原因,比如桑柠月的存在, 让更多的客人愿意为这家店提供的餐食买单。
“谢谢。”桑柠月还是老样子, 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大家放松玩,有什么需要的喊小桃她们。”
言外之意,别来麻烦她, 她有更重要的人要陪。
时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桑柠月,不舍得挪开半分。
分开的头几年里,她压根不想知道桑柠月过得怎么样, 她觉得这样一个狠心抛弃她的人,不值得被记挂。
一个无情的人,怎么样都能过得很好,因为她没心没肺。
时沐曾经无数次骂自己贱骨头, 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桑柠月, 内心就越是挣扎,终于在欲望撑破理智后, 瞒着外公偷偷回了几次国。
每次她远远地看到桑柠月,看她笑得还是那么温婉,那一刻时沐的心都软化了,没有仇恨,没有不满,只剩一点点酸涩,那是遗憾。
最后一次偷偷回江清是两年前,时沐打着见合作商的旗号回了国,那次她发现桑柠月有些不一样,虽然仍旧在和客人笑着聊天,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悲伤。
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悲伤?
时沐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搞懂了。因为那次之后,外公发现了她这些年回国的真正目的,狠狠训了她一顿,并且加派了人手监视,也就是邱雨。
现在她比谁都清楚,那个时候的桑柠月,或许比过往的任何时刻更需要自己。
“时沐,时教授。”桑柠月见叫她没回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当然是看你,被你迷倒了。”时沐回过神来,冲桑柠月笑笑。
她祈祷自己迟到的陪伴能慢慢填补桑柠月内心的缺口,哪怕慢一点,这是唯一能减轻愧疚的方法。
“看来我对你的吸引力不减当年咯?时、教、授?”
从以前就是,有个人的目光总是一刻也不挪的在她身上。
那视线太炙热,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偏偏时沐还毫无察觉,热烈的视线毫不收敛,还敢和她对视。
不过也多亏了某人的厚脸皮,桑柠月似乎比她先一步意识到,她喜欢她。
“那是。”时沐松开牵着她的手,又看到一群人朝这边走来,显然是想跟桑柠月寒暄几句。
早上尝够了甜头,她决定宽容地把和桑柠月相处的时间让给他们:“你先忙,我在吧台等你。嗯……不过注意保持社交距离,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
“嗯……”桑柠月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脸正经,说出来的话却很轻佻,“可是我有点想看你吃醋,怎么办?”
时沐笑得无奈,可现在没有让她吃醋的对象,她也醋不起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桑柠月对作为她女朋友这件事相当有觉悟,都用不着提醒就会主动保持社交距离。
她刚张嘴想说桑柠月腹黑,却被无情地打断了。
“桑老板,你说你这不开店了,以后我们都没地儿去了。”
听到声音,桑柠月转头,笑着应道:“哪有这么夸张,我看你还有不少据点吧?”
为首的女人端着酒,脚步虚浮地走过来,手刚要搭在桑柠月肩上,忽然瞄到一旁的人脸色不大对。
倒也不是把人生撕了一般的凶狠,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眼底的寒气能把河流冻穿,外面刺骨的寒风也不过如此,甚至比她还要逊色不少。
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规矩地站着:“没有的事,那么多咖啡厅,还是你这儿最舒服。咖啡好喝,饭好吃,放的音乐也有品位。”
她又瞄了一眼那人,确认对方的神色因为自己放下的手有所缓和,松了口气:“这位是?”
“你好,我叫时沐,是柠月的女朋友。”
时沐丝毫不收敛气场,伸出去的手也并不友善,甚至还扬了扬下巴,宣誓主权。
“啊——你好你好。”女人忙不迭地送上手去和她握了握。
时沐,这个名字她怎么会没听说过?放在江清,要想不知道她这个人,除非把自己关进庙里吃斋念佛好几年。
不过桑老板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还成了她女朋友?不简单啊。
女人满心的疑虑没法说,笑得脸都僵了,松开手:“桑老板你不厚道呀,独自抱了个大美人回家,我们这群单身狗以后不但喝不到好喝的咖啡,还要吃你们狗粮。”
“咖啡还是有机会喝到的。”时沐开口,递过去一个微笑,“这个别担心。”
桑柠月听她这么说,扭头看她,得到的只有时沐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又在琢磨什么呢?
“失陪一会儿。”
时沐不喜欢喧闹的场合,从以前开始就是,于是每年的生日宴会就成了她最难熬的时候。
虽然这次是陪桑柠月来,她的那些客人也不像家族里的亲戚一样虚与委蛇,但要她马上换上一副亲切的面孔示人,还是太难了。
她躲到了吧台的一个小角落,独自享受清净。
“时教授?”小李眼尖,刚送完酒回来,就看到时沐一个人坐着,“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
桑柠月和时沐关系好的传闻被两人的行动坐实,前几次有幸见到两人的互动,让他们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实在太强烈,让人无法相信她俩只是朋友,但也不敢问,只是私底下偷偷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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