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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时沐对女儿来说到底算不算最合适的人选。
要说是，她消失了七年，这七年间女儿身上发生了太多事，她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也已经过去了，褪去以前的光环，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
可反观时沐，她是年轻有为的钢琴家，是富家的女儿，吃穿不愁，认识的人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豪门子弟，条件要比她们家好得多。
抛开对同性恋的偏见不谈，她害怕女儿会被随时丢下。
可要说不是，女儿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她们家也算对时沐知根知底了。柠月要是再喜欢上别人，她这个当妈的恐怕会比现在更担心。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俩今天急匆匆赶过来，肯定都累了，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来接我的班。”桑妈妈边说边把家门钥匙递给桑柠月，“你妈我一晚上还是熬得住的，听话。”
收了钥匙，桑柠月没再坚持留下来陪床。
妈妈让时沐跟自己回家就是最大的让步了，她说得对，虽然自己还好，那也多亏在车上休息了一路，但时沐开了两个钟头的车肯定累了，需要休息。
回家后，桑柠月把时沐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但房间还是被打扫得很干净，被褥放在柜子里，她拿出来铺好。
“你看什么呢？”桑柠月看时沐不停在屋子里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但她的屋子里除了被粉刷一新的墙壁和常见的家具外，实在找不出特别的物件，跟样板间似的。
“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大学时期两人都是住宿舍，时沐从没有机会来桑柠月家，对她的屋子好奇的不得了。
“我还以为墙上会贴满你的奖状呢。”
“你当我是小学生吗，还往墙上贴奖状。”桑柠月笑起来，解释说，“我家墙上从来不贴奖状的，因为老桑觉得一张破纸没什么可骄傲的。”
是的，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在爸爸眼中，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她就应该是名列前茅，按照他事先划定的标准考入大学，之后再嫁给一个商人，这样一辈子就吃穿不愁，过得“幸福”了。
时沐刚想说些什么，可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顿感不妙。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怕分心就把手机开了静音，进到桑柠月家后才解开，这么晚了会是谁给她打电话不言而喻。
接起来，果然听到时婧的质问，那声音直冲脑壳：“你跑哪儿去了？人不来，电话也不接，我都以为你被绑架了才来不了，结果你就给我发条短信说有事，让我去应付你外公。”
“我的好侄女啊，你姨不是神仙，你外公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我怎么劝？”
声音大得刺耳，从扬声器里漏了出去，时沐赶紧调低了音量：“今晚是真的有急事。”
“什么急事？”
时沐抿了抿唇：“柠月的爸爸出车祸住院了，我陪她回老家，现在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过了会儿才传来一声冗长的叹息。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得了，我再试试劝你外公吧。”时婧苦恼地扶额，“小桑她爸还好吧？”
“还好，没有生命危险，我在这边陪柠月待几天，等叔叔好一点了再回去。”
“行，那你早点儿休息吧，回头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我帮忙安排几个专家看看。”
跟时婧表达了感谢，挂断电话，时沐才又看向桑柠月，见她神色并无异常，以为她没有听到刚刚时婧的控诉。
没想到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桑柠月说：“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怎么会呢。”时沐抬手看一眼时间，赶紧岔开话题，“不早了，你赶快去洗澡，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桑柠月拿了睡衣，临走前站在门口，对时沐说：“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谢谢，但我真的很感谢能遇到你，不是你的话，我的生活肯定就变得一团糟了。”
“干嘛突然这么煽情。”时沐扬唇微笑，“知道啦。”
两人在床上相拥入眠，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太过紧张，第二天时沐醒得很早，看到桑柠月还在睡觉，就没叫醒她，洗漱完毕后独自一人打车去了医院。
在早餐店打包了些早点，进到病房里的时候桑妈妈已经起床，开始打水洗漱了。
见她一个人来，桑妈妈问：“柠月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还没起床，我想着您应该饿了，就先来了。”时沐不常做讨人欢心的事，应该说不需要。
可面对桑柠月的家长，她必须表现得积极一点，尤其是知道对方对自己意见很大的时候。
她对桑妈妈的印象一直都不错，桑柠月应该是遗传了她身上的温柔知性。
桑妈妈连忙迎上去：“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我们家里的事怎么好意思总麻烦你。”
又把她归到了外人的队列里。
“您客气了。”时沐没多说，把早点一一摆在桌上，又看桑妈妈在倒热水，就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壶，“我来弄吧，您当心烫。”
“是你当心才对，你这双手可太值钱了。”时沐这双手上过保险，就算她不说，桑妈妈也大概猜到了，毕竟一个钢琴家最重要的就是那双巧手了。
时沐用这双手伺候她，搞得她诚惶诚恐。
时沐抿唇笑笑，接过桑妈妈手里的塑料盆，问：“还需要什么，我帮您弄。”
“不不不，啥都不需要了，你先放着吧，水房还没开，我想着去打点凉水，然后烧壶热水掺一掺。”桑妈妈把暖壶放下，“我想着给他擦擦脸，昨天晚上真是吓死人了。”
老桑身子骨硬朗，上了年纪也不忘了锻炼，所以昨晚的车祸除了一些皮肉伤外，意识还算清醒，半夜睡不着起来好几次，听说桑柠月回来了，还让桑妈妈早上叫他。
桑妈妈把盛满了水的盆放在床头柜上，对时沐说：“我去个卫生间，你先坐坐。”
时沐点头应下。
桑妈妈说完就出去了，等她几分钟后再回来，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就听到里面“哗啦”一声，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墙上。
“砰！”的一声过后，桑妈妈开门，只看到时沐浑身湿透地站在床边，而老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她。
“小时……”桑妈妈刚想上前关心，就被吼得后退一步。
“时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老桑大手一挥，挂着输液瓶的架子都跟着猛烈摇晃起来，“滚！”
第72章
“你这个死老头！”桑妈妈回过神, 大声怪他。
被打翻的塑料盆还冒着热气，那盆水温度不低。
时沐用这双价值连城的手给她买早点她都不敢接，这个死老头子倒好, 直接把热水往人家身上泼, 这要是有个烫伤什么的, 房子卖了都赔不起。
最主要的是这事要是给女儿知道了，她肯定不干，这老头子到底还想不想跟女儿和好了？
“小时你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时沐的胳膊被沾了水的袖子裹着，刚刚被泼水的瞬间确实感觉到烫了，但好在不是滚水，也不至于烫伤，现在水温降下来了, 还有点冻胳膊。
“没事。”她摇摇头, 又去捡被砸在墙边的盆。
旁边的地上还有被敲下来的墙皮，可想而知老桑用了多大力扔的。
到现在为止，还和预料中的情形一样，只不过没料冲突会来得这么快。
要是换个人, 时沐不敢保证他下午还能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接受治疗。
时沐背身站着，在想自己这一身水，待会儿见了桑柠月该怎么解释。
说医院水管坏了被滋了一身水？可是桑柠月那么聪明, 说了大概也不会信。
时沐面对着墙在想借口，桑妈妈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在病床上的老桑身上。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发什么疯，自己腿断了还躺在床上, 就对着人家孩子发脾气, 这是要干嘛？上天啊？
“让你滚呢你没听见！”老桑见时沐还待在房间里，气不打一处来, 开始掀被子，想要下床教训她一顿。
桑妈妈见状赶紧拦住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按回床上。
“你个老婆子按我干什么？我没一盆摔她头上都够给她面子了，要不是因为她，你那个女儿能叛逆到一整年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吗？”老桑被按在床上，不知道怎么碰到了受伤的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行，我女儿，不是你女儿了是吧？”桑妈妈见状，先是紧张地虚扶了一把，但反应过来他没事后就放了手，在床边看着他一个人折腾。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能有点长辈的样吗？昨天晚上柠月知道你出车祸，大半夜和小时开车赶过来，小时又一大早跑来送早点，人孩子总算是有心意在，你也该领领情吧？”桑妈妈看他不疼了，训完他，又想回去帮时沐擦干衣服。
没想到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屋外是穿着羽绒服的桑柠月。
其实时沐离开没多久她就起床了，猜到时沐是想做点事讨妈妈欢心，没拆穿，隔了十分钟后才出门。
她进来，先是眼尖地看到了病床上已经醒来的父亲，再一转头，时沐站在墙边，手里还拎了个嫩粉色的塑料盆，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她，似乎还很震惊。
隔着老远桑柠月就听到这病房里爸爸的大嗓门了，没想到进来一看，场面更是壮观。
要说最震撼的还是时沐的样子，像是村子里偷鸡蛋的，哪有大钢琴家的那股优雅劲儿。而且仔细看过去，她的头发上沾了水。
“你身上……”桑柠月快步走过去，捏着她的衣服捻了捻，湿乎乎的，“怎么全是水？”
“我刚刚去接水……结果水房的水管坏了，滋我一身。”时沐说的犹犹豫豫。
她不想用这个愚蠢的借口骗桑柠月，但在想好另一个借口前，脑子里只能编出这样的话。
说完，为了让桑柠月相信，她还咧着嘴笑了笑，但这个笑容在桑柠月看来完全是傻笑，傻到没边儿了。
到底该说她天真还是笨？水管坏了难道她就会站在原地被滋？还从头到脚都湿了？
“哪个水管坏了啊，带我去看看。”
时沐心里咯噔一声：“值班的护士已经找人去修了，应该已经修好了吧。”
这借口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我知道了。”桑柠月松开拉着时沐衣服的手，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说是瞪他都不为过。
“干嘛！你还想造反是不是？”老桑的目光早在女儿进屋的时候就锁定在了她身上，没想到女儿一转头就是这副表情，明摆着要为了时沐跟他对着干。
桑柠月看着老桑，失望地摇了摇头，低头拨了个号码出去，当着老桑的面一字一顿地说：“您好，我要报警。”
她这话一说出去，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老桑张着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还是时沐先反应过来，去拿桑柠月的手机，但是被她瞪了一眼。
桑柠月问：“你干什么？”
明明被泼了，还这么好脾气地编瞎话骗她，时沐可不是会吃亏的人，至少在别人面前都没这么好的脾气。
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爸爸做的不对，桑柠月倒是希望时沐能强势一点，不然又会被他欺负。
时沐和善地劝着：“不至于报警，我没事，真的。”
“下一次呢？你有事怎么办？”
桑柠月这一问，还真把她给问住了。她可以看在桑柠月的份上不追究，可但凡真留了疤，被家里人看见了，事情就变得严重多了。
这么一对比，现在叫警察来老桑也不会被怎么样。家庭矛盾口头调解，这种情形早在她小时候就见不下十次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是桑柠月的家人，交给她处理是最好的方式。
时沐不再拦着，老桑的火气就更大了，看时沐那样子，好像她是个得志的小人，怎么着都不顺眼，但又不愿意放下身段和女儿商量，脸拉得老长。
警察十分钟后就到了，跟着来的还有桑鹿溪和魏丞，两人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屋子的人，还有警察，表情变得无比精彩。
桑鹿溪的想法就很简单，甚至在看到时沐的一瞬间就把她和眼前的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她家本就不太平，现在有时沐掺和进来，变得更加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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