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你都要歇歇了,太累了。”云庭烨给姚沁雨揉着手心,舒缓疲惫,姚沁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青白。
“嗯,确实累了。”姚沁雨合了下眼,让自己缓解一下。
“吃点甜的。”云庭烨让人备了点心在车上,典仪繁琐,日头太长,不知何时能够用上膳,云庭烨是有备无患。
姚沁雨也不客气,就着云庭烨的手吃了几口,又喝了一盏茶水,稍微好些。
不管怎样,今天都是好日子,送走了一个心头大患。
“夫君我们去买些宝庆斋的蜜饯。”姚沁雨提议。
“我派人去买,你还是回去换身轻省的衣裳。”云庭烨建议,这辆马车太显眼,是专门用来参加典仪的公主銮驾,走到哪里都会被簇拥。
“也好。”姚沁雨点头。
姚沁雨靠着云庭烨小憩,云庭烨给她打着扇,冰笼里的冰还有不少,车里并不热。
两人买了蜜饯就回了府,姚沁雨又开始闭门不出,她在等宫里的消息。
仅仅五日之后宫中传出消息,淑妃得了急病暴毙。
彼时姚沁雨正在书房作画,闻此消息愣在原地,笔端的墨迹滴到了画卷之上,看起来这幅画是毁了。
第46章 焚画
望着已经脏了的画姚沁雨放下笔,平淡的问道:“何时的事?”
“昨日子初。”回话的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也是有些头脸的,皇后派自己人亲自来传话,是为了让姚沁雨安心。
说起来皇后再大度也不可能不怪罪淑妃,被诬陷了这么多年,这期间生了多少事端。
不光是姚沁雨疏远了皇后一脉,连带着云家和景家也很难相处下去。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后心里舒了一口气。
姚沁雨坐了下来,此事如此处理在意料之中,内宫之中的阴私不能摆出来,不能乱了臣民的心。
皇上如果连后宫都管理不好,如何能够治理天下。
所以鸩杀或者赐白绫是最省事的,好歹保全了皇家颜面。
姚沁雨闭了下眼睛,心上的枷锁突然松动了一些。心中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上下起伏,难以安放。
她的母亲是受尽折磨才撒手人寰的,如果有可能她也想让淑妃尝尝这样的苦。只是不可能了,淑妃去的如此痛快,真是便宜她了。
“可还有别的消息?”姚沁雨睁开眼。
“不追封,丧仪从简,不入皇陵。”
不入皇陵?这等于是直接将此人从皇家除名了,比废黜的下场还凄惨。中原人重视身后事,如此安排与死无葬身之地没有区别。姚启程以后也不可以公开祭拜,淑妃没有这个资格,私下祭拜还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就是对皇上不满,这罪名不小。
“好,我知道了。”姚沁雨点头,着人送了人出去。
书房内安静极了,姚沁雨就呆呆的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接下来就是等着陈家和姚启程的下场了。
她提起笔,将刚刚那幅画继续画完。滴落的墨渍添了几笔成了的叶脉,原本今天是想画墨竹的,现在改成红掌也不错。
化了朱砂,落笔成花。如血的红掌绽放在纸上,完成之后姚沁雨看了看,莫名多了些煞气。
“准备炭盆。”姚沁雨吩咐道。
片刻之后炭盆送了过来,姚沁雨拿起画扔在炭盆纸上,很快火苗就吞噬了纸张,徒留一捧灰烬。
红掌是淑妃最喜欢的花,姚沁雨算是仁至义尽了,用她最喜欢的东西来祭一祭淑妃。
就是朱砂辟邪化煞,不知道淑妃这般阴邪的心思可喜欢。
又过了几日,陈家骤然被抄家,罪名是谋逆、欺君罔上、贪墨、私自圈用百姓良田、纵容家中子嗣欺压百姓,跳跳都是大罪,数罪并罚。族中男子女子凡十四岁以上斩首,十四岁以下发配南方巫瘴之地。所有财产一并罚没入库,强行圈占的土地也发还给原来的主人。
一夕之间,曾经的外戚,荣宠加身的陈家就此没落。
至于姚启程皇上原本打算废为庶人,圈禁起来,只是看着面前的奏表皇上久久未发一语。
姚启程自请去戍边,无召不回都城,对于陈家和淑妃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说自己德行有亏,舔居高位深感不安,作为皇子当守国门,为君分忧。奏表言辞恳切,字字啼血,也着实让人感动。
又想起皇后说过,贤贵妃去世的时候,姚启程才十来岁,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些年姚启程一直克己复礼,自难易彼。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民间,并无恶名。
皇上几经思索还是准了他的请求,也并未将其废为庶人,只是降为了郡王。封号改为惠诚,皇上希望姚启程可以对的起这个诚字,对待国家君主要忠诚,对待家人要热诚,对待内心要坦诚。
姚沁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收拾要西行的东西。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姚沁雨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姚启程倒是聪明,知道以退为进,眼下他只要留在都城就肯定会被牵连,不如走的远远的,先远离是非之地,过几年等皇上火气下去,想起他的好来,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毕竟皇上只有两个儿子。
而且他选的可是巧宗儿,去边关戍边几年太方便培养自己的势力,还可以重塑在民间的威望。
姚沁雨深吸一口气,这次的事她没想过能一次扳倒姚启程,但是让他远走,还能保个郡王的头衔,确实没达到目的。
姚沁雨掸了掸衣服,这事急不得,还是慢慢来。
眼下先紧着中元节,还有西行的事。
正想着,紫苏在门外禀报:“殿下宫里来人了。”
“什么事?”姚沁雨诧异,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
“是给殿下送赏来了,皇上还有几句话要交代。”紫苏会道。
“给我换衣服。”姚沁雨赶紧梳妆,接赏。
她到的时候镇国公夫妇已经在了,接了赏。
那位传赏的太监说道:“皇上预备着给贤贵妃娘娘追封皇贵妃,不日就会有圣旨昭告天下,皇上让跟殿下说,此次中元节殿下可按照皇贵妃仪制准备祭奠。”
“多谢父皇恩典。”姚沁雨心中感念,说是位份的升迁,到底还是念着故人。
待太监走后,姚沁雨来到安放他母亲灵位的房间跪了很久,无论如何大仇得报,仇人已死,全都是大快人心的事。
直到云庭烨下职,过来寻人,姚沁雨已经跪麻了双腿,云庭烨抱着人回了房间。
“知道你想念贤贵妃娘娘,可是也不能这么跪着,膝盖受不了。”云庭烨给她揉腿,有些心疼,“这几日连着下雨,地上潮湿,湿气入了体更不好办。”
“好,我知道了。”姚沁雨拉着云庭烨的手摇了摇,保证道,“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
云庭烨点头,继续给她揉膝盖。
侍女端上来的汤药,云庭烨接过来喂给姚沁雨喝了。
最近吃了很多药,姚沁雨已经习惯,好在吃了药没有手脚冰冷了。不然夏日里也凉着手脚,怪吓人的。
“过两日我去看看兴阳,供些灯马上就中元了,也为咱们此次出行祈福。”姚沁雨说道。
“好,后天我休沐,陪你一起去。”云庭烨合算了一下时间。
“算了,你最近这么忙,我自己去就行。”姚沁雨是想让云庭烨陪着,但是现在军中也开始准备巡边的事,很是忙碌。
云庭烨倒不是很坚持,如果是单纯的上香点灯,他跟着一起就当出门游玩。这次姚沁雨还要见姚初云,想必是有体己话要说,他在也不方便。姚初云虽然是他亲表妹,到底也十六岁了,是大姑娘了,他多少也要避讳一些。
第二天姚沁雨先给大兴隆寺的主持递了帖子,又给姚初云递了帖子,告知他们什么时候过去。
又过一日,姚沁雨起了大早,辰初二刻已然进到寺里来。
主持亲自带领寺众迎接。主持已经七十多岁,身强体健,面色红润。大锦笃信佛教,历代君主皆礼遇佛教。这位大师开悟及早,原本在深山修行。先皇听其盛名,几次三番派人去请,最后甚至亲自前往才把人请来都城坐镇皇家寺院。
大师一改曾经皇家寺院高深的规矩,每年会有两次在街上为百姓布道讲经,无论贫富,无乱男女老幼,皆可来听经。
“广济大师别来无恙。”姚沁雨双手合十,先施一礼。
“施主安好别来无恙。”广济大师还施一礼,抬头看向姚沁雨,目光炯炯,仿佛可以将人一眼看穿。
姚沁雨只觉得身上一激灵,这是她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来上香。
第47章 清净地
而广济大师并无异样,笑的像是一尊弥勒佛,引着姚沁雨进入佛寺。
姚沁雨刚刚进入寺庙,霎时诵经声四起,姚沁雨直觉内心轰然作响,有说不清的感觉特别快的在身体里流窜。
来到大殿之上,主持亲自燃香,递于姚沁雨。佛香袅袅升腾,很好闻的檀香之气直窜鼻间。
仗余高的释迦牟尼佛,低垂着眼仿佛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众生。悲悯中带着喜悦!
姚沁雨将香插在香炉之中,跪了下来,看着佛像有几分虚幻。
前世的种种在眼前闪现,她好像又经历了一遍。恐慌、痛苦、绝望排山倒海一样袭来,姚沁雨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突然,有讼钵之声传来,犹如远古而来的声音,悠远轻柔,弹指间拽回了姚沁雨的思绪,舒缓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姚沁雨循声望去,是主持敲了自己的钵盂,一声又一声,金质相撞的声音说不上来的舒心,刚刚让她心跳不止的诵经声已经停歇。
姚沁雨虚弱的看着主持:“大师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主持眼神明亮的望着姚沁雨,笑的慈悲无边。
“不可妄言、不可妄动、不可妄念。守心即可!”
短短十六字,竟然说尽了姚沁雨的两辈子。
姚沁雨上手合适施礼:“多谢大师。”
之后姚沁雨又点了一百零八盏酥油灯,才辞别广济大师,去到姚初云的院落。
皇后曾经跟她说过,当初皇上是想让姚初云进尼姑庵的,那样更合规矩。只是后来几经斟酌,大兴隆寺是国寺由太祖敕建,历代帝后也都是来这里祭拜,这里承载着大锦的国运,所以考量之后还是在大兴隆寺为国祈福更为妥当。
只是女眷入寺常住多有不便,于是便将人安置在寺庙一角的院落里,这里清幽典雅,翠竹环绕。另有一个偏院,连接其中,偏院中有池塘,里面有锦鲤十数条,姚初云也可以喂喂鱼。如此夏日,有莲花覆了半个池子,清香幽幽,甚是欢喜。
平日无事不出院子,日常饮食皆在院中。逢初一、十五,由主持亲自引领,在佛前供奉一卷手抄经书即可。
如若想要听经,可以提前跟主持说一下,都会安排好。
姚沁雨来的时候,姚初云早已备下清茶,等在院中。
说起来姚初云进寺也不过月余,外面早已风云变幻,而这院中则是难得的安宁。很多事姚初云并不知道,俗事不入清净地,不能平白污糟了佛门。
“姐姐安好。”姚初云行佛家礼。
“妹妹同好。”姚沁雨也回佛家礼,然后过去拉她的手,“妹妹看起来倒是安泰了不少。”
一身朴素的长裙身上没有任何首饰,连时常佩戴的戒指都摘掉了,唯有头上一对白玉簪子,将长发绾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清丽非常,像极了雨后的茉莉,白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姚初云在藤架之下让了座,小小的竹桌竹椅,还有架上垂下来的黄花,自成一方小天地。
“寺里清净,佛香安神,诵经安心,总觉得来了一趟人松快了不少。每日晨钟暮鼓,甚好!”姚初云端了茶,“姐姐尝尝。”
姚沁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微蹙眉直言不讳:“有些涩口。”
“是,一开始我也喝不惯,这是寺中僧众长饮之茶,是主持从他清修的山里采来的,取苦其身的之意。皇家寺庙自然不比真正的苦修,主持也是煞费苦心。”
姚沁雨又喝了一口,涩是涩了些,如果忍过这层涩意后面会有一些回甘,大有苦尽甘来的之意。
环顾四周,院中的布置也十分简单,不见花木,只有翠竹,身边伺候的人穿着与姚初云同样素淡。
“广济大师慈悲为怀,修为深厚,总能在点滴之间将人点透。”姚沁雨放下茶盏。
姚初云点头有看向姚沁雨:“姐姐说的甚是,我有几日去听经,回来之后直觉七窍皆通,头脑清明。”
姚沁雨点头,也许她也应该来寺院听听讲经,对于她的两世之身定然有益。
“不过几日姐姐可是清减了不少,是有事吗?”姚微雪不解的问道。
夏日人会清减很正常,很多人都会苦夏,只是姚沁雨瘦的有点太明显了。
姚沁雨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一下:“也没有大事,还是太热了,最近胃口锐减,秋凉即刻就好。”
淑妃的事不能在这里说,还是那句话“俗事不入清净之地”那些事太恶心人了。
姚初云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周围人也是得了皇上皇后的示意。还是让她安心祈福礼佛吧,还有近三年才能离开,知道了又能怎样,不过平添唏嘘罢了。
现在想来当初将时间定的太长了,犬戎的事解决的相当顺利,当初说一年就好了。在这一方院落要住三年,也着实难为人。
“可有看太医?”姚初云问道。
“嗯,太医说没事,多吃些养心温热的食物就好。”姚沁雨有些话说不出口。
“没事就好。”姚初云叹了口气,“今年事多,姐姐出嫁,我入佛寺,瑞阳最苦,竟然去了那等蛮荒之地。”
姚初云直摇头,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她与姚微雪并不亲厚,却也不愿意自己的姐妹送去那等地方被糟蹋。
姚沁雨并未答话,她不太想提起。和亲的事姚初云知道并不奇怪,对于大锦来说是举国瞩目的大事。
“姐姐这是伤了神?”姚初云并非刨根问底,只是心中奇怪。明明姚沁雨与姚微雪感情一向不错,如今却……难道是太难过了,提都不能提?
“时也命也,我们既然是大锦的公主,就要时时刻刻以国家为先,与大锦荣辱与共。”这些话说起来端正,却也无情,毕竟去的不是姚沁雨。
“姐姐自成婚之后变了很多。”姚初云说话向来直接,“父皇母后多次夸你顾大局,识大体。”
“曾经……是我太不懂事了,有些事你慢慢会明白的。等你以后成了婚……”说到这里姚沁雨赶紧住了嘴,姚初云是还没议婚的姑娘,有些话说不得,现下又是在寺院,“真是罪过。”
很多事等姚初云出了佛寺自然就知晓了。
姚初云捂嘴一笑:“姐姐现在也太小心了,都不像你了。”
以前的姚沁雨虽然算不上顽劣,也总有自己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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