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中的心跳咚咚作响,尹洱心神不宁。在莫可琳扬声要再来一局时,男生已经返回原位。
头顶的绚丽聚光灯依旧不知疲倦地转着,普照的范围从男生的脸上慢慢转移到散落的牌面、纷乱的酒瓶、大笑的抽噎......
他并没有说谎,在之后每次宛如巧合的落败中都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真心话。
—最近才养成的新习惯。
—兜里装糖。
—和异性朋友发生过的最暧昧的事情。
—在黑暗中抱她。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高中。
—结婚时你会选择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
—我爱的人。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等她喜欢我。
—到目前为止追过几个人?
—一个。
—对未来的女朋友说一句话。
他难得停顿,在尹洱的紧张、莫可琳的兴奋、秦利帆的焦躁下,将垂落许久变得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
—我喜欢你。
他嗓音低沉,像是缓升到空中的气泡,因为令人窒息的压强“嘭”一声崩裂。
莫可琳眼中霎时透露出欣喜:“哎~哥们挺直白啊。”
她轻咳一声勉强压制自己的兴奋,余光瞥向尹洱,终于肯将用了过半但确实起了大用处的牌放下,轻笑着语气调侃,“能被大帅哥表白那人肯定别提有多高兴了。”
寻攸骆并没回答,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见尹洱攒着糖纸在指尖按压,正要叠个千纸鹤出来。
他轻抿下唇,随后极小幅度浅笑,就当作是回应。
莫可琳自觉自己今天的局做得已然达到目的,但为了贯彻有始有终的宗旨,还是要继续下去。
“游戏过半,为了缓和气氛要在场的每个人都单独抽一张来试试水。”
她带着笑意,使了个眼色,让尹洱和秦利帆都将方才铭记在心又付诸行动的一串上上下下的口号丢掉,自己先开了头。
“那我也来真心话好了。”她抿唇说道,在剩下的牌中随意翻过一张。
她动作一怔,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将牌展露在桌面上。
—近期有喜欢的人吗?
尹洱看了她一眼,正好对视。
“可琳刚和渣男分手好嘛。”尹洱轻哼一声,从她手中将牌夺去,“这牌真不给面子。”说罢便把这僵硬气氛的“臭牌”放在一旁。
未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多问一句,便手快地也去牌堆里抽了一张。
突发的变数让人心悸,不止莫可琳。
黑色密集的字体在闪烁的灯光下像是蚂蚁在爬,从邻桌传来的嚷闹声将他们这片衬得愈发冷清,偏偏每个人都不在状态,并没能注意到她轻微的情绪变化。
“是什么?”秦利帆低声问。
他并没有怎么喝酒,在他的潜意识里,那浑浊的液体只有在追求沉沦亦或是极度兴奋的时候喝来才有感觉。
而如今的他并没能体味到这般情绪,即便他清楚知道以惊人的速度炸裂的理智有多么需要麻痹,可尚且幼稚的心绪让他惶恐,怕一不小心在心底封闭许久的困兽会挣脱束缚,将一切打乱。
所以尹洱在笑,迟疑片刻后将牌上的内容缓缓念出。
“学生时期有暗恋过谁吗?”
她尽力保持冷静,在莫可琳同样带些错愕的眼神中,眯着眼轻点了下头。
“有过。”
没有人张口问那人是谁,就连寻攸骆也只是歪头看着她,抬起的眸中依旧沾着几点水气,漆黑的眼珠盯着她不动,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攒起的手心发汗,尹洱抿了下唇,还在思索要怎么回复时视线中突然伸过来一条胳膊,像她方才那样,将牌夺走、扔掉,然后抽出新的一张。
“接下来该我了吧。”
秦利帆晃着疲累的身子又靠回椅背上。
他一面嘴里嘀咕着这牌好怪,一面大大方方地将牌放出。
—最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了多久?
“啧。”莫可琳拖着下巴没忍住咋舌。
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情绪暴露后又一偏头,只觉得这游戏有毒。
可秦利帆却不以为然,翘起眼角轻笑。
“那我回答了啊。”他故意朝寻攸骆那瞥了一眼,见他淡然看来后才一耸肩比了个手势,“四年。”
“嗯?”尹洱歪了下头,当真觉得疑惑。
“怎么,不信啊?”秦利帆盘着手臂调笑看她。
尹洱点了点头,在秦利帆挑下眉要她解释时仍在认真思索。
只有她对这一漫长而又相似的时间感到新奇,迟钝的大脑自动将明晰的一面排除在外,最后得出结论,不大肯定地询问:“是在初中时候?”
秦利帆仍旧噙着笑。
反倒是一旁的莫可琳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时候还小吧。”尹洱又补充一句。
“对。”秦利帆赞同点头,“不是初中。”
“那是在高中?”尹洱惊讶,瞪大眼看着莫可琳意味不明。
“你是傻子吧。”莫可琳蹙眉回应,并不敢相信她的脑回路,“你该不会以为那个人是我吧?”
听她这语气就不是。
尹洱压着唇摇头,“当然不是,我就是看看你知不知道。”
“她知道。”秦利帆先于莫可琳的搪塞之前回答。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莫可琳深吸口气,在尹洱又低下眉沉思时打断她早应该绕清的思路。
“最后一个来吧。”
她朝寻攸骆招招手,觉得就照刚才说的绕完这一轮直接结束得了,糟心。
寻攸骆闻言动作,也从中挑了一个出来。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骨节分明,那代表着幸或者不幸的牌在他手中华丽翻转,上面的字依旧只有寥寥几个。
—初吻是什么时候?
这牌像是得了什么魔怔,最“露骨”的几张存在正中间,又恰好以某种像是早便规划好的顺序,被他们几人一一抽到。
男生垂下的眼睫轻扇,再抬头时殷红的唇肉开合:“高中。”
他再没下文,继续捻着手心的酒杯把玩,将追问权交与对方,却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帅哥高中的时候谈过?”莫可琳状似调侃发问,并不想让今晚的全部努力仅因这简单的两个字就打了水漂,“怎么从没听耳朵提起过。”
她笑着发问,在和尹洱倏然的视线接触后,又将凛冽的眼神投向了她身旁那人。
“是低年级的学妹。”寻攸骆答道,他依旧语气缓缓,本就是在陈述事实。
再回答下一个问题之前他看向了尹洱,明明是在询问,却并没转变语气,带着陈述句的肯定口吻,“大概不太熟悉吧,所以才没有提及。”
她不得不回应。点头的同时触到对方被烈酒侵染后滚烫的视线,像是要在她封闭的坚固外壳上灼下孔洞,再毫不留情地窥探、打破。
“也是,我们在高中的交际圈还没那么广。”莫可琳摊了摊手,“同年级的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低年级的了。”
她语气说不上恶劣,将自己凭借自来熟拓展的交际圈和尹洱的融合贯通取了交集,也不算是说谎。
寻攸骆移开视线:“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认识的,就加了个联系方式,聊着聊着就那样了。”
“说来也奇怪,我原本对她并没有多少印象,也没想过会有所交集。”他眉眼变得温和,“还是之后听她说才知道,联系方式是在学校表白墙挂我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还是成了。”他带了几点笑音,回忆起当初来仍会觉得有趣。
莫可琳却是脸色渐沉,顾忌这浅薄的情分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带刺儿的口气,笑着去说:“那寻学长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这个词听起来并不怎么漂亮。尹洱心里一个咯噔,扭头却只见寻攸骆无所谓地笑笑。
“加了学校和班级的,所以才没有拒绝。”他饮酒后的面庞泛红,像是感应到尹洱的视线,又抿着唇转过头来,“我记得你当初也是这样的。”
他记性当真好。
泛在心间的酸楚和苦甜融合,尹洱又沉默着点头。
在略显朦胧的氛围下瞧见他眉眼稍弯,续说这其中的差距,“不过她性格偏外向一些,聊了几天就说要交往试试,当初对感情方面没有太多经历,见拒绝不了就干脆答应了。”
他将其中复杂的故事轻描淡写地讲述,又在喉间干涩的情况下,将存留在杯中许久的烈酒囫囵吞咽。
片场里狂躁连着寂静。
DJ一改往日风格,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
人声乐声通通息止,到最后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分明浅浅,却比任何音量还要闹耳,又扰人清静。
第52章 谈谈你的理想型
比较是个极严肃的词汇,抛开与规则相关联的竞争层面,它在日常生活中总是频繁出现又惯例引起不算小的麻烦。
不论是相形见绌还是相较显优,在大多数的场合下,胜者亦或是输家都不会欢喜。
所以尹洱低下了头,在心里揣度他话语中的潜台词,没来由的心里犯堵。
莫可琳及时注意到她的情绪,将那张牌拿走,却还没想好要怎么纠正这尴尬的错误,拨着手中的牌罕见地闭了嘴。
“干嘛呢?”秦利帆问了一声。
他有幸成为这几人中最冷静最清醒的一个,便自作主动担当起了连接后续发展的助推作用。
“我还想接着玩玩呢。”他笑道,就着莫可琳均牌的手势,从里面又随意抽了一张出来,“毕竟准备了全套,不玩完算哪回事啊。”
他轻松调侃,像方才一样将牌面亮出。
—学生时期有暗恋过谁吗?
“真巧,竟然还有一样的。”他笑道,在尹洱终于因为好奇抬头看时,做出解答,“都说有喜欢了四年的人,还没谈过,肯定就是暗恋了呗。”
他动作渐渐熟练,将用过的牌扔走,“真没意思,有没有那种更劲爆的啊。”
他是果真不满。
本便是听从小道消息,抛开栗柏前两天说要请他的兄弟局,腆着脸皮过来搅这趟浑水。
还想着能看到什么“天仙配”、“破镜重圆”、“双向暗恋”之类的金鹰独播剧场中才能看到的狗血偶像剧情。
到底是为什么成了这般闭口不作声,还硬要掩盖表情来空耗时间的低级默剧。
他眼神在四处打量,难得和寻攸骆四目相对,刚触及对方眼底那残留的一点醉意和傲慢,就没忍住啧声轻斥。
“还剩几张?”这是尹洱在问,将他刚打算脱口而出的几句脏话堵在唇边。
莫可琳数了数:“八张。”
尹洱点了点头:“那就再来两轮吧。”
“好。”寻攸骆应了一声,无视秦利帆的怒意,在牌中翻找。
—在一段感情中,你会是先告白的那个人吗?
他眼神微眯,夹着两指间的牌面光滑,而他由烈酒灼热的心境早已不安。
莫可琳再次屏住呼吸。
只要答个“是”,先前的一切失误都得以纠正。
可寻攸骆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他含糊其辞,将手中的牌又旋转两圈后,同样扔在了废弃的那堆。
因桌面挤压而变形的纸牌边缘卷翘,在晦暗的光线下投下暗影。
莫可琳的手瞬时攒起,方才提起前女友那副模样就已经够气人了,现在当着尹洱的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该我了吧。”尹洱给莫可琳使了个眼色,耸耸肩并不想将局面搞得太僵。
她对准手心做了个祈祷的动作,开始打趣秦利帆方才说的,“我可真是希望不要抽到什么更劲爆的问题。”
说罢便将手伸去,拿到后直接翻转。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高中毕业那天,你最想对某一位异性说什么话?
“毕业、异性...”她提取这两个关键词,抬升视角朝天花板上瞧瞧,灯光刺得眯眼,“当初高考延期,又因为某些原因连个全级合照都没得拍,回想高中一大堆遗憾,现在要挑一件出来还真是复杂。”
她抿着唇面露纠结,莫可琳看过来的担忧的神情不容忽视,可实话说来,她并不觉得怎样。
青春期的万般岁月里,并不只有荒唐暧昧的爱情故事。那攒着笔头演算未来的种种瞬间,在她难免清醒的脑海中依旧占据着很大成分。
“想和老崔说句话吧,说谢谢他,在高三的某次考得稀烂的数学卷子上把我骂醒了。”
她语气闲适,真就对那件事情印象颇深。
莫可琳有些震惊,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语在说:“月考那次?”
尹洱点点头,恰时秦利帆也反应过来,挑起嘴角哈哈大笑。
“当初写了什么来着?”他问。
“记不太清了,反正记得是一次很简单的试题,但粗心大意错了好多。”尹洱道,“不过我确实前两次模考考得还不错,大概真的有点自满,引得老崔都怒其不争,写得大概意思就是,同学最近是不是飘了还是就是欠骂......”
当时果真欠骂,频繁的考试总是和运气相关,依靠自己可能具备的一小点天赋就志骄意满,因得到的一点甜幸口味便欢欣雀跃。
她总是有这些毛病,又偏要被人狠心提醒时才会发觉。
游戏照旧继续下去,她情绪处理得当、回答解释清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
可寻攸骆还是看了过来,在她捧起酒杯灌下一口辛辣的酒水后,又移开视线。
接下来到莫可琳,她这次运气不错,抽到了无关情爱的话题。
—大学所有考试中你考得最低的一门是什么,考了多少分?
“噗。”秦利帆没忍住闷笑,“这问题问得挺实在啊。”
引得莫可琳瞪眼,半晌过后才沉着气开口:“概率论,被捞起来后实打实的六十分。”
大学生最忌讳的除了单身就是成绩,在高中时期就折磨她已久的数学,在高考有幸没拖后腿之后的几年开始变本加厉。
而秦利帆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记得你高考数学是及格了的吧?”他又笑道,“毕竟咱们考得那次算是近几年来比较简单的一套,就选择题都能拿好几十分,总不会.......”
“你快闭嘴好了。”莫可琳不悦杀来眼刀,只想把这引人丑恶的话题快些跳转过去。
她又拿起那剩余的几张牌整了整,巡视一周后发问:“谁先来?”
秦利帆最先举了手。
并没给他选择的机会,莫可琳直接挑了一张给他撂了过去。
—在现场所有朋友中,你看哪位异性朋友最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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