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已经算得上是年长了的肃戒骑士。他用的是教会标配的十字弩与长剑,方形盾牌上绘制着流水与死神的标志,马鬃上编入了绯红色的绳结,足足有十二个,象征着他曾在征战中手刃过十二位地方首领的头颅。
阿奇尔戴上头盔,二人一同策马走进比赛场,在裁判的引导下握手致礼。
阿奇尔看见了他深红色的手甲,认出了面前骑士的身份。
十二肃戒骑士之一,教皇格里高斯的贴身亲卫之一的“血手”,也是当年阿奇尔参加的远征军第六方队的教会方领导者。
看来盖里奇还挺看得起自己的,阿奇尔想,上来就送了一份大礼。
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骑士,想要在战斗前先找出对方的一些破绽。
而对面的血手骑士也和阿奇尔一样,看着对手,仍在犹豫。
他听说过阿奇尔的名号,也知道来者不善。但他更清楚,阿奇尔并不是已经身带残疾并且多次失败了的自己可以打败的对象。
盖里奇让自己上场,只是为了消耗并且试探阿奇尔,好让肃戒骑士中的未来首席,“破面”获得更多的情报,争取在这一场的比赛中获得胜利。
他已经成为了教会放弃的棋子,只待这一次的比赛过后,教会就会彻底放弃,转而让新的骑士继承他的称号与排名。
但血手并不在意这些。
在这一次的比赛过后,他就会主动向教皇申请离开肃戒骑士团。他已年老,需要的是安稳度日。他已经不在意骑士的身份和教会的地位了。
所以,在二人久久僵持,周边观众都发出了不满的叫喊之时,血手即使知道自己主动出手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也还是动了。
他想早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赛。
阿奇尔看着朴实无华,从面前横扫过的长剑,没有举盾,也没有拔剑。
夜枭嘶喊,灵巧的闪过了血手的攻击,然后绕到了他的身后,在阿奇尔的控制下高高举起前蹄,恶狠狠地朝着对面的马腿踩了过去。
血手从未见过如此具有野性的马匹,为了胯下坐骑的安全,他也只能撤下攻势,暂且后退,同时举起了十字弩,想要通过远程攻击打断夜枭的冲势。
但是阿奇尔已经看得分明。他明白面前的骑士已经不再是几年前他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个充满了血性和斗志的骑士。
他面前的,是已经是一个失去了追求的骑士。
阿奇尔顿时感到兴趣缺缺,想干脆找个简单干脆的方式结束战斗,这样他说不定还能有空回梵西庄园一次,处理一些商队的事情。
轻松闪避着血手的弓箭,阿奇尔瞥了一眼教会所在的位子,看到盖里奇一脸得意的表情,心里顿时觉得很恶心。
他反手拔剑,直接砍落了飞来的箭羽。
夜枭大概也是感知到了主人想要快速结束战斗的心情,更是加快了速度,直接冲到了血手的面前,踏入了十字弩攻击的盲区。
血手连忙扔掉十字弩,想要重新拔剑,却来不及,被阿奇尔直接用剑砍在胸口,直接坠落在了地面,呻吟了很久,没能爬起来。在他有了裂痕的铠甲之下,是缓缓渗出的血液。
在场的观众都很意外,包括教会的人和阿奇尔自己。
候在场边的医者抬着担架跑入竞技场,将血手抬走。
其他人窃窃私语,明显是对结果很意外。
阿奇尔能赢并不奇怪,毕竟是之前竞技赛的冠军,也是镇守一方的领主,没有点实力是压不住下属的;但是血手败得太快了,快到似乎连他的对手也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看台上的盖里奇面色也逐渐阴沉,他望着阿奇尔,脸上不再是之前的那种轻视,而是认真的审视。
阿奇尔沉默了一会儿,牵着夜枭离开了竞技场。
反正比赛结果已经是确定的了,他早点离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他也有一件事情要去问问布劳特。
回到梵西庄园,布劳特正在和亚历克斯对练。前者走的是沉稳的路线,后者则是轻巧的游击,打起来倒是很好看。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交错,兼具美感的同时也让人看得出,是两位有实力的骑士。
亚历克斯率先看到了阿奇尔,他翻身避开了布劳特的追击,朝着好友走去:“这么快就结束了?”
布劳特也跟了过来:“你赢了。”
“是啊,赢得倒是很轻松。”阿奇尔耸耸肩,将在竞技场捡到的铠甲碎片扔给他,“一剑下去,那铠甲就碎成渣子了。”
布劳特接住碎片,认真查看了一下,亚历克斯也凑过头来,用指甲抠了一席碎片。
“这幅铠甲的铸造没有什么问题,但前不久被人用酸浆草的汁液擦过了。”布劳特闻了闻气味,又用手指抹擦了几下碎片。
他摊开手,手指上赫然是刚刚染上的浅黄色印子:“用酸浆草擦过的铠甲会短时间内变的很脆,所以才会在你的一击之下四分五裂。而且比赛过后的铠甲都要送去清洗,酸浆草的汁液一旦被洗掉,铠甲就不会再那么脆弱了,即使有人要追查,也很难。”
“那倒霉的可是血手。”亚历克斯压在布劳特的肩膀之上,“只是酸浆草的味道很重,肃戒骑士们不可能不会发现。”
“那就是有人已经找到了消除气味的方式,在比赛前做了手脚了。”阿奇尔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现在已经鱼龙混杂的王城中,又出现了一方既不属于教会,也不属于王族的势力,即使它不强,也足以在这场乱战中掀起波浪。
“那还得和那位内卫长通告一声,让他查一下了。”亚历克斯从布劳特手中抢过那个碎片,开始把玩,“不过别叫我,我明天也有和肃戒骑士的比赛。”
“你要和谁?”布劳特插嘴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因为我也没听说过那个肃戒骑士的名号,”亚历克斯将尚且脆着的铠甲碎片碾碎,扔到了土里,“西瑞尔说,是跟着第四主教新来的骑士。称号好像是……破面?”
阿奇尔和布劳特对视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称号,自然也不知道这位称号是破面的肃戒骑士是何来头。
“那你当心些。”阿奇尔叮嘱道,“大不了退赛,别受伤。不然之后的好戏你可参加不了了。”
亚历克斯笑笑:“能让我受伤的骑士可不多,你知道的,那个伤我最重的家伙已经被我送去见死神了。”
他拍拍阿奇尔的肩,回了房间休息。而布劳特也准备去和瓦尔基里连系,她前几日用乌鸦送了信回来,提起了自己之前受伤的事情。布劳特近几日没有比赛,就准备追查一下,顺便送去自己前几日铸造的新短刀。
毕竟瓦尔基里和他是祖特部族唯一剩下的成员了,总归是要多为对方着想的。
第20章 联姻
比赛的日程过得很快,仅仅是三日时间,初赛就已经收官,竞技场门口那张每日更新晋级名单的布巾上,也已经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晋级骑士们的徽章,名单已然出炉,等待着皇帝与教会的认可。
伊里丝走到名单下,抬头望去,雄鹿的徽章赫然挂在第一列,排在他后面的是象征古尔丹家族的雄狮,还有余晖骑士盾牌上画着的的那个奇怪兽纹。
如无意外,阿奇尔、洛兰德和余晖将成为晋级赛的前三名,成功在总决赛会师。
伊里丝又朝着布帛下方望去,也看到了劳伯特家族的红色知更鸟。她笑了一下,想到如果此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是芙劳尔,她肯定会拖着自己,开心地说个不停,好好地赞赏一下这位忠诚且强劲的扈从骑士。
可惜,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瑟曦斯,她是个安静的姑娘,只是在看到排在前面的雄狮徽章的时候略微显得有些激动。瑟曦斯很快就按耐下了激动的心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对着伊里丝说道:“表嫂,他晋级了,而且晚上也没有比赛。”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憧憬,说道:“看来今天的晚会,洛兰德也肯定会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伊里丝微笑着说道,“西瑞尔已经和我说好了,他要为你在今日的晚宴上订下婚约。”
瑟曦斯听到这话,面上不由得泛红。她扭捏地攥着手帕,良久才憋出一句:“别打趣我了,表嫂。”
伊里丝笑了一下,没在多说。
二人走在前面,瓦尔基里走在后头,一同步入了已经被布置得华丽漂亮的竞技场。竞技场里灯火通明,有不少贵族已经提前到来,都坐在看台上。他们在看到瑟曦斯的到来时,都在窃窃私语,眼神也大多是带着恶意的打量,以至于让瑟曦斯都有些不自在。
伊里丝见惯了这种场面,将她护在身后,安慰道:“总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不必在意。”
瑟曦斯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了看台上的位子坐下。在斯图亚特家族的右边,就是安格斯夫人的位置。她在看到自己的两位学生后,也颔首致意,同时让女仆给瑟曦斯送去了一份礼物。
是一束含苞待放的雪绒花,寓意着女孩们对于婚约的美好向往。
瑟曦斯将花束抱在怀里,对着安格斯夫人羞怯一笑。
此时的她无疑是美丽的,少女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对于未来的希望。前有爱人的承诺,后有家族的支持,她将毫无压力地走入另一个家族,成为他人的妻子。
“你很羡慕吗?”趁着瑟曦斯不注意,安格斯夫人偷偷凑过来,小声问道。
“也不是羡慕。”伊里丝答道,“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意外?”
“意外原来联姻,也可以如此让人期待。”伊里丝释然一笑,“可能是因为不管是我自己的婚礼,还是芙劳尔的,都算不上顺利吧。”
那岂止是不顺利啊,安格斯夫人想,几乎都快变成一场灾难了。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提起那些不顺心的过去,所以安格斯夫人只是转开了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瑟曦斯跟着洛兰德,回到古尔丹家族的领地完婚?”
“大约是在竞技赛结束后吧,具体还得看洛兰德骑士之后的安排。”伊里丝沉吟片刻,并不是很确定地答道,“古尔丹家族愿意主动联姻就已经是让我很意外了。”
“也是。”安格斯夫人了然,“总之这一回,所有想要算计斯图亚特家族的贵族们可都要吃大亏了。”
对于这句话,伊里丝没有接过话题。
她可不想和自己的老师公开谈论这些不怎么干净的话题,也就只有安格斯夫人,才敢如此大胆的把事情全都挑破了。
好在,庆祝仪式的烟火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在竞技场中样的空地上,侍从们用日夜不息的篝火点燃了引线,色彩斑斓、磅礴大气的烟火从竞技场中央朝着天空奔去,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庆典已经开始了。
而国王今日却没有出场,坐在最上层看台的,除了赫斯特家族和古尔丹家族,就只有教会的成员。
奥古斯都声称身体不适,让内卫长劳伦斯代替自己出席了初赛结束的庆祝宴会。面色一直阴沉不变的内卫长从西瑞尔手中接过了订满家族徽章的布帛,开始朗诵晋级骑士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骑士会从等待的队伍中走出,走入为他们准备好的位置,然后等待教会的赐福。赐福仪式结束后,就是王族举办的宫宴,所有名单上的骑士都能获得参加宴会的资格,与贵族们一起,共同享用丰盛的晚宴。
原本空旷的竞技场被身着铠甲的骑士们填满,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光彩夺目。伊里丝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阿奇尔,他那一头金发分外显眼。
而另一边,瑟曦斯大概也是看到了洛兰德,脸上也露出了分外幸福的微笑。
列完名单,第四主教哈瑞尔站起身来,带着其他教会成员开始吟诵圣典,时间不长,大约也就是一小块香料燃烧的时间。
仪式结束后,侍从们为看台上的各位贵族送上了精心烹制的晚宴。而竞技场也变成了露天的舞会场地,乐团从后面走出,开始演奏优美的乐章。
有些贵族小姐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连饭都没吃,主动走到贵族骑士面前,邀请他们共舞。大部分的骑士都没有拒绝,与他们一同走上了空旷的“舞台”。
伊里丝面前的是一份烤牛肉,可惜烤的太生,她也不爱吃牛肉,所以也没有动多少。
更多的时间,她都在仔细打量着那些在一起跳舞的贵族小姐和骑士,想从他们的组合中看看,其他家族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这与她而言并非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更多时候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出于被动而不得不从细节中窥探更多、好让自己拥有更多筹码的习惯。
在舞会开始后没多久,洛兰德就当着所有贵族们的面主动走到了瑟曦斯的座位前,向她伸出了手,邀约共舞。
西瑞尔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灯火摇曳下,伊里丝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是从他摇晃手中酒杯的动作,还有和克尔曼侯爵交谈的姿态中,伊里丝可以猜出,这一份婚约来的很顺利,应该也是得了皇帝的默许。皇帝需要这一桩婚约,来稳住古尔丹家族。
按照西瑞尔的说法,并不是斯图亚特家族主动向古尔丹家族提出邀约,而是古尔丹家族主动打听到了瑟曦斯的存在,然后向斯图亚特家族求娶。
看着洛兰德彬彬有礼的样子,伊里丝也终于觉得这桩婚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原本她还想着,如果瑟曦斯不愿意,哪怕是要和西瑞尔有争执,她也要为这位表妹阻止这件婚约。现在的自己有能力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这桩婚事对于斯图亚特家族并非是不得不行的棋子,如果可以,她从不希望自己和芙劳尔类似的事情在瑟曦斯身上重演。
只是现在看来,洛兰德应该也是有着几分真心的,这对于贵族间的婚姻来说,太难得,也很珍贵。瑟曦斯如果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离开王城,去到古尔丹家族的领地,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自在了。
想到这里,伊里丝朝着有些犹疑不决的瑟曦斯轻轻点头,示意她回应来自于洛兰德骑士的请求。
有了她的鼓励,瑟曦斯终于是从位子上站起。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按照安格斯夫人曾经教过的礼仪,朝着洛兰德回礼,然后挽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向了舞池中央。
今日的主角已经登场,乐队也开启了新的篇章。弹奏竖琴的女乐师流畅地拨出如流水般柔软动人的音符,应和着场中飘扬的裙角,将洒落热血和汗水的竞技场变成了温柔乡。
结束了大部分的应酬,西瑞尔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走到了还算安静的看台上。他望着在人群中欢乐起舞的瑟曦斯和洛兰德,眼神中充满了对于家人的温柔和祝福。
“过几日,皇帝为洛兰德订下婚约的诏书就会发去西南领地。”他抿了一口新配方酿造的葡萄酒,酸涩的滋味让他有些不习惯。
西瑞尔放下酒杯,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一边的伊里丝:“我原本还以为,你会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看到瑟曦斯的望着洛兰德的眼神的时候,就明白了很多。”伊里丝抿唇一笑,“我以前也看到过很多类似的眼神,读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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