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儿连忙侧开身,请她进门。
姚楹甚至不换鞋就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砖上。
“阿姨。”盛晚没有介意这个,主动问她:“您要喝些什么?”
这是几年来她第一次和陆远词‘母亲’单独相处,不自觉的就有些紧张。
“茶。”姚楹用对待下人的态度,就说了一个字。
盛晚抿了抿唇,走到厨房去烧水倒茶。
只是她和陆远词都不爱喝茶,家里也没什么好茶。
费心费力的泡好,姚楹抿了一口就嫌弃的皱了皱眉。
“呵,什么烂茶。”她笑,睨了一眼盛晚:“倒是很符合你的品味。”
“……”就算是泥人也得被姚楹逼出来三分火气,盛晚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地问:“阿姨,您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怎么,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啊。”姚楹微笑:“很像个恶婆婆。”
……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盛晚在心里默默的回答,嘴上违心的干笑:“没有。”
“你在我面前不用说谎,也不用讨好我,可以明确的表达出来讨厌和厌恶。”姚楹耸了耸肩:“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而且,我绝对不允许你和陆远词结婚。”
“……阿姨。”盛晚觉得她已经陷入了臆想症里,有些无奈地说:“婚期已经订在十天后了,而且我们星期一就要去领证了。”
之所以没在今天就领证的原因只是因为今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姚楹此时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盛晚,你不会以为你一直野鸡,真的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吧?”姚楹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的冷笑:“也真够不要脸的。”
如果有些人的舌头能杀人,那眼前的女人就是这种的。
“阿姨,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盛晚皱起眉,声音里也忍不住凝聚了几分火气:“您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侮辱我呢?”
“况且,您觉得我不配没有任何用,日子和感情是我和陆远词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觉得好就够了。”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话了?陆远词是什么身份?他的婚姻怎么可能是两个人的事情?!”
姚楹大怒,澄澈的眼睛里闪着通红而疯狂的光,死死的瞪着盛晚:“你知不知道,陆远词那神经病打算婚后把他在公司一半的股份转让给你!”
“我在陆家当了一辈子的媳妇儿,连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都没有,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他交出一半的股份?啊?他凭什么?航远是他一个人的么?!”
这件事倒是让盛晚始料未及,怔怔地听着。
半晌后她被姚楹骂回了神,连忙说:“我没有……我不会接受的。”
陆远词可能是真的想给她股份傍身,但盛晚不是小孩子,也的确知道公司股份这种事不是闹笑话的。
股东同不同意先另说,如果给了她一半,陆远词所拥有的股份无法压制住其他人,那可能就要闹乱子的——这些道理盛晚都懂,所以她不可能接受。
“呵,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姚楹看着她仓皇的模样,只觉得又恨又痛快:“但股份就是你几百辈子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会轻易放手?你们这样的人,都是贪心的吸血虫。”
她压根不信盛晚的话。
“阿姨。”盛晚深吸一口气,干脆也不忍耐了,牙尖嘴利的回:“请您别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和您一样的人。”
她既然说了不会要陆远词的股份,那就肯定不会要。
“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姚楹听了这话,却疯狂的笑了:“哈哈哈,你当然变不成我这样的人,你的出身,就注定你这辈子都是最底层最下贱的草履虫。”
如果可以,盛晚真想一杯水泼上她这张狰狞的脸。
但奈何她还有一丝理智在,所以她只是站起来准备离开——没法打人,但她总可以选择不听姚楹这些故意侮辱人的话。
“站住。”姚楹叫住她,声音尖利:“长辈没说完话你就要走?真是没教养!”
“对你这样的人,唐僧都得没教养。”盛晚回头,冷冷的看着她:“阿姨,你确实更适合呆在精神病院里。”
就姚楹这样的人,出来对谁都是个祸害。
女人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后艳丽中带着明显疲态的脸重重的沉了下去。
“我这样的人适合呆在精神病院?”姚楹冷笑着反问:“那你知道你最适合呆在哪种医院么?”
盛晚一愣:“什么?”
“小贱人,你最适合待在不孕不育医院。”看着盛晚愕然的神色,姚楹只觉得心里痛快:“看来我那该死的儿子一直都没舍得告诉你,你有不孕症怀不了孕,而他,竟然一心想娶你这只不下蛋的母鸡呢。”
“你说他是有多蠢,作为航远的继承人,为了你他居然不打算要孩子了,世界上真的找不到比陆远词还傻逼的人了。”
“而你,而你就是个只知道享受男人给予福利的蠢货,到了现在,你还能说结婚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么?”
“你能给陆家传宗接代么?你们要是结婚,对得起谁啊。”
第81章 我不想结婚了
盛晚没有把和姚楹的这次对话告诉任何人。
等女人走后,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多久,然后等到了拎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的冯一盼和盛顾。
虽然婚礼的一切筹备都很齐全了,但老两口总怕有什么遗漏,这两天还是不断的去商场逛来逛去帮她准备东西。
“爸,妈。”盛晚回神,连忙走过去帮他们拎东西:“你们怎么又去忙了?都说了,东西都是全的……”
“你这没几天就要结婚了,我和你爸不帮着忙活忙活怎么能安心?本来你二叔三姨他们也要过来的,我没让他们这么早过来,等举行仪式前一天来就可以了。”冯一盼边笑边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忙活的,就是我俩到底是不放心。”
“晚晚,你嫁进去的这个家庭不比普通人家,我和你爸以后真的帮不了你什么,给的嫁妆可能还比不上婚礼上给宾客准备的伴手礼,但好在小陆看着是个贴心又爱你的,估计不会嫌弃我们这样的家庭……”
盛晚听着听着,眼眶忍不住的发涩。
“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了?”她声音有些抖:“很好的。”
“我知道,妈妈不该自卑的。”冯一盼笑起来,为她展示手中的鱼:“晚上清蒸鲈鱼怎么样?你最喜欢吃了。”
盛晚勉强笑了下,下一秒就实在是忍不住,折身跑到洗手间里。
头疼的都快要死掉了。
自从刚刚姚楹来过之后,她就一直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状态。
盛晚知道那个女人是个疯子,精神病,一心想让自己和陆远词分开,说的话都不可信,但是……
姚楹振振有词,连她为什么‘不孕不育’的缘故都说得一清二楚。
“陆远词是不是这几年来一直请中医帮你调理身体?因为你月经痛。”她冷冷的嗤笑:“你以为你是单纯的经痛?就和大多数来月经会痛的女生一样?不,你是宫寒。”
“只是我那傻到极致的儿子把你保护得太好,所以你到现在还像个天真的蠢货,什么真相都不知道。”
可是,这世界上还有比结婚之前让新娘子知道她不能怀孕这件事更残忍的事情么?
不得不说姚楹这招真是高明,她很精准的打击了她,让盛晚明白什么叫做‘痛苦万分’。
偏偏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开心的,雀跃的,期待的……她只能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痛苦,还不能表露半分。
无论是在父母面前,还是在陆远词面前。
傍晚,盛晚躺在床上和陆远词打电话。
他们虽然婚前约定好了不见面,但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说一些无聊又甜蜜,只有小情侣之间才能有兴致听下去的话。
偶尔还会带点颜色。
只是今天,陆远词明显的感受到了盛晚情绪不太高——即便女人在刻意掩饰,想要表现的和平时一样。
“晚晚。”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啊,我没怎么啊。”盛晚顿了一下,微微笑笑:“今天打电话来的亲戚太多,可能是一个劲儿的说话应付,累到了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女孩儿今天听起来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那就早点休息吧。”陆远词也贴心的没有太过纠缠,准备结束这个电话。
“等等,陆远词……”可盛晚又不舍得了,连忙叫住他。
“嗯。”陆远词连忙回应:“怎么?”
“没什么。”盛晚强忍住想哭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地撒娇:“就是有点想你了。”
“……晚晚,别这样。”陆远词声音也绷不住的变沉了几分:“你这个样子,会让我忍不住跑去见你。”
盛晚忍不住笑,低低的娇俏笑意透过电话线传递,听的男人脊梁骨都酥酥麻麻。
“宝宝。”陆远词忍不住小声地哄:“我们明天见面好不好?”
几天没见到,真的是抓心挠肝的想她。
可他的这个提议,却让盛晚心里‘咯噔’一下。
“不行的。”她咬了咬唇,轻声说:“我们说好领证前不见面的。”
“再说了,明天我要和程鸢逛街。”
距离民政局周一上班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她得去医院做身体检查。
姚楹的话,盛晚到底是没有全信的。
这样重大的事情,她必须自己去亲自确认。
“到底是谁规定的婚前不见面比较好的?”陆远词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烦。”
男人难得如此孩子气的抱怨,听的盛晚心里又酸又软。
“陆远词,别这样,我们…如果顺利的话周一就领证了。”她安抚道:“不差明天一天啦。”
“什么叫‘如果顺利’的话。”陆远词有些不满:“怎么可能不顺利。”
他莫名觉得女孩儿今天话里有话。
盛晚笑笑,没多反驳,只是说:“周一见。”
无论明天的检查结果如何,他们周一都是要见面的。
第二天一早,盛晚借口去和程鸢逛街,和父母打过招呼便早早出门。
她昨天就在市医院的网络门诊上挂了号,今天检查的位置很靠前。
挂的就是‘不孕科’的号。
拍片子抽血,照各种各样的ct,盛晚麻木的按照医生的指示跑来跑去,整整一个上午没吃没喝。
她一点都不饿,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所覆盖。
有的时候是会冒出来这样一种情绪的——仿佛这次的检查结果,关乎生死。
抽血化验和拍片子的结果下午才出来。
盛晚被医生叫到了办公室,桌子对面戴着眼镜的老医生告诉她:“你确实宫寒严重,怀孕的几率很小。”
‘咔嚓’一下,死刑已判,人头落地。
盛晚精致的巴掌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医生。
其实医生对于这样的场面实在是看的太多了,许多姑娘在检查过后发现自己有了不孕症,基本都是难以接受的状态的。
但眼前的女孩儿实在是太过美丽,而且莫名有些眼熟,还是让看遍了人生百态的老医生都心生怜悯。
“孩子,你是不是经常月经痛。”他耐心地问她:“青春期的时候受过凉么?”
“以前是,后来……”盛晚顿了一下:“后来找了中医,调理了好久,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嗯,多亏你找了中医调理,多喝中药很有好处的,要不是因为这个,你现在情况更麻烦。”
医生叹息着:“但病根是早就落下的,不可能完全治好,况且是身体内里的病,作为医生,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你怀孕的几率确实不大。”
虽然达不到‘不孕症’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医生。”盛晚身体冰凉,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我、我怀孕的几率能有多少?”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双眸,老医生张了张口,都有点不忍心说。
“医生,请您告诉我真实情况。”
老医生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这种事没有一定的概率的,但你的情况按照经验来看……不到百分之五。”
“而且,就算和中彩票一样的几率你怀孕了,胎儿也很难保住的。”
其实,基本就是她不可能有孩子了。
盛晚捏着化验单走出办公室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医院人来人往,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双眸直直的发怔,从办公室出来走到电梯这一小段路都不知道撞到了几个人。
最后没得办法,盛晚勉强打起精神让自己找到安全通道,然后躲了进去。
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她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彻彻底底的情绪崩溃和宣泄。
从昨天晚上绷到现在,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终于都绷不住了。
盛晚自问从小到大都是个善良的人,她学习不错,对人友好,没做过坏事甚至没撒过谎,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这么对待她。
大学的时候,她喜欢的男友生病,假装‘背叛’她。
现在她遇到了无比深爱并且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时,就在他们明天就要领证的前一刻,她发现自己是不能怀孕的。
盛晚并非是一个传统观念很强的女人,认为自己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可。
但是,她有什么资格去耽误陆远词呢?
本身她的家庭和陆家就是极致的门不当户不对了,而现在,她甚至连为他传宗接代这一点都做不到。
盛晚脑中忽然闪过从前发生的许多事情——
陆远词说过几次他不喜欢小孩儿,不着急要孩子。
无论两个人做的多么情动,激烈,但他基本都不会忘记‘安全措施’这件事。
其实她的情况,他们有什么必要做安全措施呢?
无非是陆远词怕自己发现罢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永远生活在象牙塔里,然后把来自外界的惊涛骇浪都一个人扛下来。
实际上,陆远词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儿么?
他有必要戴套么?
盛晚想着想着,忍不住把脸埋在手心里又哭了起来。
脸上的口罩都被眼泪打透了。
第一次,盛晚体会到什么叫心碎成一团的感受。
她真的好心疼陆远词啊。
不仅心疼男人这么多年对她竭尽所能的保护,疼爱,更是心疼……这比大海还宽阔幽深的宠爱,她终于是要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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