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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贵如她/表叔为夫——长湦【完结】

时间:2023-05-04 23:16:39  作者:长湦【完结】
  单看形貌很难辨别是谁,但那双眼睛描摹得太好,仿佛有神魂一样。
  施施掩住唇,才没让自己讶然地失态。
  ——是她自己。
  “偶然得来的。”谢观昀淡淡地说道,“不过倒像是名家的作品。”
  施施眨了眨眼睛,迟疑地说道:“像是近日画的。”
  “嗯。”谢观昀点点头,“的确。”
  她心想父亲一定知道得更多,不过这等阴私事没必要全都讲与她听。
  施施觉得有些怪异,是谁会暗里偷偷令人画她呢?这画还好巧不巧地落到了她父亲的手里。
  他指了指画中的花丛,低声道:“还有印象吗?”
  她摇了摇头,绞尽脑汁也没能回忆起来。
  “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这样画的。”她轻声说道。
  施施的目光仍紧紧地落在这卷长画上,却听见谢观昀突然说道:“没事了,回去吧。”
  她的朱唇轻启,想要再问些什么,外间的侍从却扣响了门。
  兴许他今日的确是忙碌,方才会放过她。
  施施没有多想,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回去月照院不久她就要睡下,一日之内发生的事太多,心神都劳累得快要无法承受了。
  却没想夜间辗转反侧迟迟未能入眠,她快要烦闷到无以复加了。
  索性从榻上坐了起来,施施的院落是最适合看月亮的,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连守夜的侍女都没有惊醒。
  正当她走至中庭,在小胡床上坐下时,墙边突然传来窸窣的动静。
  她以为是猫猫狗狗,便没有注意。
  下一刻,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径直从墙上跳了下来。
  施施愣怔地望向他,他的动作太熟稔了,行云流水一般,仿佛从她家的墙上跳下来无数次过。
  “施廷嘉——”她未经思索便下意识地唤了出来。
  施廷嘉穿着一身黑衣,他不像白日里那般绷着,又恢复了少年时的恣意模样。
  “你怎么醒着呢?”他压低声音向她走近。
  施施向后退了半步,心中既紧张又纷乱:“你疯了吗?我父亲也在的。”
  她的手心攥紧,额前也覆着一层薄汗。
  而望向施廷嘉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她的话音渐渐低了下来。
  以前他也做过越墙而来的事,但那时候两人都是小孩子,纵然被谢观昀抓住也至多责斥几句。
  施廷嘉自小就喜文弄墨,不屑与武人为伍,唯独这逾墙的技艺格外娴熟。
  “不会有事的。”他轻声说道。
  黑暗之中施施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闭上眼都能摹画出他自信的模样,那种神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他也的确是个不平凡的人。
  眼下听到他这样轻松的话语,她简直要发起脾气来。
  “你真是白长了年岁。”她的腮帮鼓起,忍不住像个姐姐一样地说话。
  施廷嘉长她两岁,却成熟得很晚。
  在外人面前还能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在她跟前却始终像个弟弟一般。
  听到她的话,施廷嘉突然笑了出来。
  他从善如流地说道:“施施说的是。”
  寥寥几句,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的光景。
  但想起梦魇和白日中的事,施施实在难以坦然地面对他。
  正当她想要随便编个借口回去时,施廷嘉倏然扯住了她的衣袖,他缓声说道:“施施与雍王殿下是有旧识吗?”
第二十九章
  “不是, ”施施轻声说道,“只是因为国公,方才有些交集。”
  施廷嘉神情微动, 缓声道:“原来如此。”
  他状似轻松地浅笑一声:“我还以为殿下与谢氏仍是疏离, 担心他会为难你呢。”
  他继续说道:“看来我不在的这两年,京中的确发生了许多事。”
  施施心中难受起来, 李鄢与谢观昀何止是疏离,简直是要剑拔弩张了。
  她并不愿与施廷嘉再说更多,抿着唇看向远处,假意关切地说道:“你快些回去吧, 若是被巡视的侍从发现就不好了。”
  他嘴上说嗯, 神情却没有半分的紧张。
  施廷嘉坦然大方地倚在树旁,抬手轻轻折下半段花枝。
  施施的心随着那清脆的“咔嚓”声动了一下,暮春时节,花枝早已零落, 带着些萎靡的香气,直令她想起深宫的金殿。
  他突然声音很和缓地说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 你有想到过我吗?”
  说这话时施廷嘉定定地看向她,那双浸透了江南烟雨的眼眸像笼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纱雾。
  施施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藏着许多的情绪, 却又看不懂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
  施廷嘉就站在她的跟前,他虽然已经长成了疏朗俊逸的青年,但在施施眼里, 他依然是那个有些顽劣的幼时玩伴。
  不过此刻她觉得很是陌生, 他的语调虽然温和, 她却觉察出一种怪异来。
  施施讲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觉得此时的他像极了李鄢。
  尽管相识多年, 其实她一直没有搞懂施廷嘉的心思。
  她不明白他为何总要将她带在身边,她是个平常的姑娘,除了好模样和权臣父亲外,实在没什么可说道的。
  他那样骄傲的人,站在人群中像会发光一样。
  为何却非要逼着她做个小尾巴?
  施施低声说道:“想的时候会想,不想的时候不想。”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答案有些愚笨,但施廷嘉却笑了一笑。
  皓月当空,清辉万里,肖似她梦魇中的情景。
  她不须阖上眼,就能想起噩梦中李鄢出现的俊美模样,在梦中他救她于深渊,可现实中他却要将她推向旁人。
  施施的心中酸涩,如同吃了一颗未熟的甜橙。
  苦苦的,又卡在喉咙中,吐出也不是,咽下也不是。
  施廷嘉没有察觉出她的心思有异,他眉眼微弯,眸中蕴着些春意。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施施突然抢着轻声问道:“你会娶我吗?”
  说完后她自己都怔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接着她断续地补充道:“我与薛氏的婚约已经解除,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和他在一起吗?”
  “那你讨厌我吗?”施施的目光盈着一汪水,“如果不讨厌我,你会娶我吗?”
  她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得厉害,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额前沁着薄汗,好在夜深看不清楚。
  可施施实在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她总觉得施廷嘉是讨厌她的,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才将她带在身边。
  但与他在一起,她是不快乐的。
  施施不想这样荒唐地嫁给一个讨厌她的人,她知道自己柔弱幼稚,是一株非要攀附旁人才能活着的菟丝花,可她不愿一次又一次地作为礼物被最亲近的人奉给旁人。
  尤其是出于李鄢的默许。
  他太残忍了。
  一边要将她从深水中救出来,一边又要将她推进另一个海渊中。
  施施不由地用更坏的想法去想他,这一切会不会是他的筹谋?他之所以会救下她本就是为了要将她嫁予施廷嘉?
  因为她是谢家的姑娘,不是施家的姑娘。
  抛开那层本就虚假的血缘后,维系之间他们情谊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施廷嘉瞳孔微缩,怔怔地看向她。
  他像是没有听懂施施的话一样,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施施心神微动,敏锐地觉察出他的犹疑。
  “你不愿娶我,对吗?”她垂下眼帘,“那便算了吧。”
  她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施廷嘉,就回过了身。
  施施心中闷闷的,施廷嘉抿着唇,猛地拉住她的衣袖:“不是的,施施。”
  “放开我。”她努力地压低声音,语调中已然带上了鼻音。
  她偏过身看向施廷嘉,一双杏子般的眼眸莹润明亮,却带着无尽的悲伤,那种沉重的哀戚仿佛是有力量的,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年轻姑娘的眼里。
  施廷嘉如同被灼伤般放开了手,他不觉得施施无情冷漠,只觉得她像琉璃一样,好像他再碰她一下,她就要碎掉了。
  他离开的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他的胸口中似是被刺穿了,微凉的夜风尽数灌进去,施廷嘉看着施施渐渐消失的身影,总觉得她像是融进了深黑的夜色中,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施施的心中一团乱麻,她竭力轻手轻脚地走回内室,但床帐一放下情绪就再也无法掩饰。
  半晌后她胡乱地揉了揉眼睛,将枕下藏着的荷包找来,翻出那枚烫手的令牌,次日一早就提笔写了封信,遣人一道送去雍王府。
  绿绮用浸过热水的帕子敷在她肿起的眼睛上,关切地问道:“姑娘,是又做噩梦了吗?”
  施施耷拉着小脸,轻声地说道:“是呢。”
  她恹恹地翻看妆奁,对着册子一件件地分类誊抄,向来多话的青萝也安静地陪着她,轻轻地为她研磨。
  还没等她将礼物退回,王府那边便有了回信。
  施施没有看就将信折了起来,眼下她虽然烦闷,但她自己也知道她是多么容易心软,雍王府里那样多多智近妖的幕僚,稍稍说几句好听的话都能将她骗过去,于是她索性看也没有看。
  将册子和檀木箱一道送去雍王府后,她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反倒更加不安了。
  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用过午膳后她爬上床榻,梦醒以后大喘着气坐起。
  施施垂着头将新送过来的信都折了起来,而后静默地在盒中翻出一条旧的手链。
  幽蓝色的玉珠莹润典雅,大抵是许久前某位长辈赠给她的。
  从前她很喜欢,只是后来有了新的饰品才落尘匣中,熟悉的温凉触感让她的心缓缓落下,蹙起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施施从没有一天收过这样多的信笺,她先前总是很盼着有人给她写信。
  但她的朋友很少,相熟的表亲也没有几位。
  施廷嘉也不爱写信,离开的那两年更是只字没有寄回。
  施施拈着那些样式不同、却每一份都贵气逼人的信笺,心中越发坚定地认为是李鄢寻来了许多幕僚来作的文章。
  她索性将那些一封一封折起的信又退了回去。
  做完这些事后她心中仍然不觉得快意,还有一个声音开始指责起她无理取闹,纵是嫁给施廷嘉又怎样呢?纵是他不喜欢你又怎样?满京的贵女都盼着嫁给他,那样意气风发的俊逸郎君,怕是寻遍京城也找不来第二位了。
  七叔定然是有他的深思熟虑的,为什么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施施烦闷地掩住了耳朵,让那个聒噪的声响静下来。
  她在家中待了许多天,连院落的门都没有踏出去过,更是连信笺都不肯收,直接令人退回去。
  直到四月中旬张贤妃生辰,施施才再次入宫。
  九皇子已经薨逝了月余,皇帝希望张贤妃能振作起来,因此特令臣属要盛办她的寿宴。
  施施觉得他的想法太过无情,十余年为人父母,儿子刚刚死去,怎会有心情过好生辰呢?旋即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李鄢,在梦魇中他才是真的无情。
  她摸了摸腕间的珠串,提起衣裙下轿,向着张贤妃的寝宫走去。
  雍王与张贤妃交恶多年,她的生辰他定然是不会来的,所以她渐渐放下心来。
  张贤妃很喜欢施施,每次都要与她聊上许久,可今日她是宫宴的主角,因此格外忙碌,施施陪着她一起梳妆。
  九皇子薨逝后她越发消瘦了,眉宇间带着几分病态,隐隐透着些不康健的迹象。
  殿中嘈杂,两人却安安静静的。
  张贤妃握住施施的手,温声说道:“别怕,好孩子。”
  “纵是某日我也去了,也会有人看顾你的。”她温和地说道,“姨姨没能为你寻个如意郎君,只能暂且为你寻个庇护者了。”
  施施紧忙说道:“不会的,姨姨。”
  张贤妃按住了她的手,却没说是谁,只是微笑。
  上次的事也惊到了张贤妃,她将施施留在宫中,特地嘱咐她晚些时候再过去。
  暮色时分,施施才从殿里离开。
  她穿过回环曲折的长廊,下了垂花门的台阶,仰起头的刹那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鄢被许多人扈从着,周身都带着清隽的贵气,仿佛是踏云而来的谪仙。
  施施攥紧手指,强装镇定地踏上悬桥。
  周衍笑着看向她,仍是温和地向她问候道:“施施姑娘。”
  施施没有理会他,她故作冷漠地离开,唯有与李鄢擦肩时,两人的手指意外地碰到了一起。
  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他们最后的接触了。
  她知道今日皇帝不止是想为张贤妃过一个好的生日,还想要借此进一步抬高施家的门楣,所以他是执意要在今夜为那位施文贞公平反的。
  从此就再没什么谢贵妃了,谢氏也再不是雍王外家。
  施施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所以她全然没有到轻纱之下李鄢的神情。
  偏执,残忍,狠戾。
  他淡漠地抚上玉扳指,向着侍从轻声地说道:“这是要与孤决裂吗?”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施施向着远处走去, 并未听见李鄢这句轻声的话语。
  掠过湖岸后她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定下来,宫宴已然开始,施施低调地坐在光影晦暗处, 浅饮过淡茶后才开始享用宴上的美食。
  如果不是因为张贤妃, 她是决计不会出席今日的宫宴的。
  听闻施家那位公子过来后,本就欢畅的宴席跟疯了一样, 这是宫宴,不是家宴,可姑娘的热情仍是无比高涨。
  施廷嘉一袭青衣,如翠竹般长身玉立。
  皇帝的近臣遥遥地便谄媚唤道:“仆还当是谁来了, 原是施大公子。”
  连皇帝也笑了, 施施听着远处的欢声,心中空荡荡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滋味渐渐蔓开。
  她估摸着今夜皇帝就会宣布施氏复起之事,果然还没等她用完碟中的小食, 远处便彻底欢腾起来了。
  恭贺声要响彻云霄,一声接一声地起来。
  任谁也想不出, 这当中的许多人都曾在暗里中伤过那位施文贞公。
  施施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政事,只是觉得有些荒谬。
  席间几个年轻姑娘也纷纷赞道:“施文贞公泉下有知, 定然也要欢颜。”
  “这样算来,施家才是雍王殿下的外家,这些年却叫谢氏雀占鸠巢, 当真是讽刺, 难怪殿下与卫国公府的关系那样差呢。”一面容张扬的美貌姑娘缓声说道, 但言辞却极是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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