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的小腹下坠感极强,又疼又难受, 偏生还夹杂着一股异样的酥麻感。
她脸颊泛红,试着将李鄢的手推开。
“七叔, 没事了。”施施小声地说道。
李鄢神色柔和,却将她往怀里带了些许,他轻声说道:“不妨事的。”
不行。
施施快要受不了他身上的暗香, 也不想和他靠得这样近,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帮您念文书吧,七叔。”
她眼睛里似乎有星子闪动:“这样您晚间就能早些休息了。”
李鄢默然片刻, 最后还是颔首, 将几封信笺递给她。
他微微向后倚靠, 阖眼说道:“这几封是要写回信的。”
施施执着小裁刀将信拆开, 将信纸小心铺展开, 看到信的内容后她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种军政大事让她念真的好吗?她还以为是那种寻常文书……
写信的人言辞严谨,词句斟酌,她念得很是顺畅,但念完以后什么也不记得。
却不想李鄢忽然温声问道:“施施觉得,这信笺应当怎么回呢?”
“啊?”施施懵然地看向他。
“看见这一处了吗?”李鄢抬手将她揽了过来,指尖点在信纸上,虽有略微的偏差,但也是八九不离十地落在了大概的位置上。
施施被他这个神奇的能力惊讶到,认真地回看起信笺的内容,恍然说道:“他想升官吗?”
李鄢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施施觉得该给他升吗?”
这人施施并不认得,她是看过信后才知道他是赵渊的副官,父亲似乎对赵渊颇有微词,也不知道这位副官如何。
不过能将信递到雍王的跟前,应当也是有些手腕和门路的。
施施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七叔。”
李鄢轻抚着她的长发,神情越发柔和,只是他接过炭笔,在信笺上打叉的动作却很随意。
“赵渊亦做过我的副官。”他的语调中蕴着些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我许他在凉州主政,他却意欲效仿张氏,割据一方。”
施施抿了下唇,低声说道:“这位副官同赵渊亲近,因此才求到了您跟前,是吗?”
李鄢这一句话的信息太多了,他向来寡言,但是一旦开口就总是要引着她思索许久。
“囡囡聪慧。”他轻声说道,“若是他们有你十一聪慧,也不至于身首异处。”
施施没有因这句夸奖快活起来,李鄢行事乖张残忍,若有人胆敢忤逆他,是绝不可能有所保全的,以杀来解决问题是他的一贯作风。
或许没有这封信,那位副官还能苟活。
他跳到了李鄢的眼皮子底下,便再难勉强余生。
施施没有立场去讲什么,这是军政大事,不能心软手软,七叔处理这方面的事或许比父亲还要娴熟,她只是没由来有些紧张和焦虑。
就像她那日突然想到,在梦魇里他大肆屠戮后会做什么?
仇恨已经消逝,但余火尚存,李鄢会怎样呢?会解脱吗?还是会陷入更深的渊水里?
现今他在她跟前都这样丝毫不遮拦,似是非要告诉她他的本性如何,看她会不会害怕或是逃避。
男人的心思真多。施施心中惆怅,将信折起放在一旁,静静地打开另一封信笺。
她的嗓音甜软,念起信笺来如有清风,不一会儿回信的粗略文稿都写好了。
施施咬着笔杆兀自修饰着,连李鄢将手又覆上她的小腹都没去关顾,她喃喃地说道:“这样写行吗?他会不会看不懂呀?”
他声音冷淡:“看不懂就罢了,能看懂杀他的诏书便足以。”
怎么整日都在嘲讽旁人?施施将他推开,冷声哼了一下:“你至少得让周郎官看懂吧,不然他怎么写文稿?”
李鄢神情微动,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略带蛊惑地说道:“他看得懂的,先休歇片刻吧。”
李鄢的指尖冰冷,轻点在施施的小臂上,那触感就像是被蛇的信子舔舐过一般。
她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吻住了唇。
马车仍在平稳迅速地行进着,施施只能听见风呼啸的声响,李鄢抬手掩住她的眼睛,将她带入了黑暗之中。
她的掌心柔软,轻抵在他的身前,细微的抗拒被轻易地制住,归于无声。
*
行至第六天时,施施的葵水终于结束,她躺在驿站的床上翻来翻去,捧着新得的话本子看了许久,直到小侍女过来为她熄灯,她方才恋恋不舍地将书合上。
然而等小侍女一走,她便将枕下的小夜明珠取出,继续看了起来。
行程已过大半,车马行进的速度让施施很是惊异,她从没出过远门,只是隐约猜出或许是因为李鄢每年都要来灵州,方才在安排上这样周全的。
她边看话本边在心中胡思乱想,翻页以后才发觉脑子没能记住刚才那页写了什么,于是将书又翻了回去。
这细细的翻页声很轻,在寂静的内室里也没什么声响。
施施很快看完,就在她准备再翻页时,她突然发现她的手抬不起来了。
一双如玉石雕琢而成的手轻按在她的手背上,白得出奇,在黑暗里像是会发光一样,连夜明珠也没有这般透彻的光泽。
施施像炸毛的小猫般,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险些就唤了出来。
“不是说仍是腹痛,只想早些入眠吗?”李鄢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是在挑灯苦学。”
施施欲哭无泪地说道:“您听我解释,是今夜方才好的,我睡不着方才看闲书的。”
李鄢的手指却直接将她掌心的夜明珠勾了过来,他没有多言,但微光下的面容却有些肃穆,像是在酝酿着怎样惩罚她,施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她坐直身子,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两句,李鄢却只是将她的小夜明珠带走便离开了。
施施懵然地躺回去,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神情。
早知道该再收敛些的。她揉了揉脸,将话本放到枕边,烦闷地睡了过去。
这夜施施久违地又进入到了梦境里,她端详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她好像又长大了一两岁,个子也稍微高了些许。
看起来端庄清丽,只是朱唇嫣红,为这幅面孔添了几分妖异的浓艳。
真好看。她快活地想到。
可还没等她看个尽兴,梦境中的李鄢便过来将她抱走了。
施施咬住唇推拒他,像是花瓣般被一层一层地剥开,喘息声从唇边溢出,柔软甜腻得快要拉出丝来。
等到看清他指间拿的是什么,她的身子骤然紧绷起来。
“不、不行!”施施不住地往后瑟缩,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但脚踝被攥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李鄢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的语气还是轻柔的,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和了:“打开,施施。”
施施的膝紧紧地并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肯如他的愿。
她在梦境里被折腾得厉害,次日醒来的时候发丝都被热汗浸湿。
施施坐在木凳上,不敢看镜中的自己,小侍女看不出她眉宇间的春情和脸颊上异常的绯红,还天真地说道:“姑娘今日真好看。”
发觉镜子里出现另一人的身影时,施施拿着簪子的手陡然一抖。
她战战兢兢地唤道:“七、七叔。”
片刻后施施又懊恼起来,梦境里的七叔又不是现今的李鄢,她没必要那般紧张的。
他还没有那般强势冷漠,总归还是会考虑她的想法的。
在七叔眼里,她估计还是小孩子呢。
李鄢将落在桌案上的簪子拈起,放进施施的手心里,他指间的玉扳指刚好碰到她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昨夜拿走的那枚夜明珠。
她仍不能保持镇定,紧忙将簪子递给小侍女,让她将簪子插进发间。
启程后施施乖乖地坐在李鄢的近旁,主动拿起文书念给他听。
刚念完一节,他便打断了她:“昨夜没睡好吗?”
施施的心弦瞬时又绷了起来,她垂着头说道:“没有,睡得很好。”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起昨夜的事,迟疑间李鄢却将那颗小夜明珠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夜明珠干燥冰凉,她却瞬时想起了梦境中的情形。
那颗夜明珠应该要更大一些,被裹挟得滚烫,浸满汁水,湿淋淋的,从蚌肉中刚刚吐出,辉光都黯淡了许多。
施施的脸颊轰然变得通红起来,她颤抖着将夜明珠攥紧。
“抱歉七叔。”她小声说道,“我、我以后都不夜间看话本了。”
李鄢低声说道:“无事。”
正当施施以为她逃过这一劫的时候,他突然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的脸颊滚烫,而他的手掌冰冷,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她便没忍住地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正常姑娘应当不会有这种反应吧?施施在混乱中想到,但是七叔应当也没有见过旁的姑娘……
李鄢摸了摸她的脸颊,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夜做噩梦了吗?”
他在说什么——
施施睁大眼睛,瞬时紧张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一章
李鄢的口吻很随意, 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但施施心中紧张,不由自主地便多想了些许。
七叔他发现了吗?
她忐忑地答道:“不能说是噩梦,就是有些奇怪,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大清了。”
施施垂着头, 将小夜明珠攥在手心里,原本冰凉的珠子被她握得渐渐热起来。
“没事的。”李鄢轻叹一声, 将她轻轻地揽住,“只是担心你睡不好。”
施施心中的犹疑瞬时便消弭了,果然是她想得太多了吧,纵然七叔再敏锐, 也总没法感知到她梦里发生的事吧?
她是藏不住事的, 特别是有梦魇中太孙的前车之鉴,她总愿意将心里的想法甚至只是预感告诉他,但新的梦境奇异又羞赧,叫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提不起。
马车行得平稳, 施施靠在他的肩头,没多时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她眼下略有青影, 的确是没有睡得太好,只是并非是因为梦魇,而是因为梦里的春光太好。
李鄢眼底蕴着些许暗色, 他静默地抚着施施的手腕,将那颗小夜明珠从她的掌心剥出。
夜明珠被她攥得发烫,他的手指修长, 被莹润的光泽一照, 显得更加白皙。
不知为何, 仅是一颗寻常的夜明珠, 却引了他的注意。
就好像他曾在梦里也见过类似的一般。
*
余下的几日旅程, 施施一直很乖巧,反正到灵州了以后能放肆地玩,她不差这几日。
灵州比京城要稍冷一些,已经入秋多日,她换了更厚的衣裳,在马车里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掀开帘子往外看的次数要更多。
树叶已经开始飘零,光秃秃的枝丫都瞧着比京城要有趣许多。
他们是正午时分入的城,接迎的队伍很是庞大,阳光刺目,但是并不温暖,已经有几分冬日的冷肃。
人群是很热情的,说是十里空巷都不为过。
施施有些震惊,她只知道父亲在民间的声名很好,尤其是在江南一带,因为他管漕运,在凉州声名也不错,因为他管那边的财赋改制。
她没想到雍王竟也如此受爱戴。
边境的这几个州民风颇为剽悍,而且族群混杂,最是骁勇,也最是好战。
施施坐在马车里,恨不得将耳朵贴在车壁上去听外面的动静,但却不敢掀开帘子看。
李鄢疑惑地问她,她却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几经逼问,她方才开口:“那样不好。”
“您是在处理公务的。”施施细声说道,“若是被人知晓带女眷,是会被弹劾的。”
“带女眷也无妨的。”他缓声说道,“楚王当年,到剑南道还要带上明昭郡主,也没人说过什么。”
施施反驳道:“那不一样。”
李鄢轻声问道:“怎么不一样?”
“明昭郡主是楚王的女儿呀。”施施戳了下他的手,“我又不是您的女儿。”
李鄢顺势握住她的手,分开她的手指,严丝合缝地交扣在一处。
“那你怎么会是我的女眷?”他低声说道。
施施快被他的逻辑绕晕了,她用力地晃了晃胳膊,还是没能将他的手甩开。
“那好吧,我不是你的女眷。”她轻哼一声,“以前还能讲我是您的侄女,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施施以为李鄢的神情会冷下来,但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你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
他的语气平和,蕴着少许柔情,清越如山涧泉水。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不是呢。”施施闷声说道,“我父亲可没有同意。”
李鄢倒也没有受挫,他压低声音说道:“所以孤现在还没名分,不能同姑娘出入人前,是吗?”
施施的脸颊泛起红来,她揉着腮帮说道:“是。”
马车继续缓缓地向前行进,外间的喧嚷越来越响,她猜测可能是行走在闹市的大道上。
正当施施思索时,李鄢忽然抬手将帘子拉开了少许。
他如崖间新雪般的俊美面容仅露出一隅,便叫外间瞬时涌起了阵阵的尖叫声。
“你!”施施愕然地说道。
她急忙矮下身,将脸庞遮掩住。
李鄢将帘子放下,伸手将她拉起,他低声说道:“真的没什么。”
施施气恼地坐直身子,她摸了摸胸口,觉得心都快跳出来。
“怎么没什么?”她气鼓鼓地说道,“让人瞧见了多不好呀。”
李鄢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她跺着脚说道:“那也不好。”
施施不想跟他再说车轱辘话,拿起文书便看了起来,这几日她给李鄢念了许多文书,还写了不少文稿,就差替他写檄文了。
她以前至多写点札记,也就是这些天才发觉自己颇善理文官的事务。
兴许是祖上传下来的天赋?
施施执着炭笔在纸上圈圈点点,模样很是认真,连脸颊上染了点墨迹都没发觉。
看完以后她轻声念给李鄢听,他好像是成心与她做对,沉思良久竟说道:“先看下一份吧。”
施施看来看去,将他这里积压的文书都看得差不多时,终于到他在灵州的府邸了。
李鄢在灵州有两处宅子,一处在北郊,一处在城中央。
因他常年来往灵州,一直有人打理,置办得很是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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