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父亲打算让她住的那间宅子则靠南许多,施施想过去看看,但李鄢只是摇了摇头。
他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和柔:“想都别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施施总觉得离开京城后,李鄢比平常要强势许多,有些、有些像梦境里的那个他了……
两三年后的她,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施施被迫跟着他回了府,宅邸中静悄悄的,随扈和侍卫很熟稔地进行交接。
她坐在花厅的躺椅里,边像荡秋千般在躺椅里晃来晃去,边吃着灵州特有的小食。
来了个小侍女陪在她的身边,帮她剥开果子的壳。
施施咬住果仁,像小动物般将果仁咬得“嘎嘣”“嘎嘣”响。
四下无人,又到了灵州的地界,她入府以后便换了男装的打扮,自由得很。
施施穿得很利落,只是容貌柔美,做了男装打扮后雌雄难辨,眉眼间自带风流,活脱脱就像个浪荡的小少爷。
她端详着小镜子里自己的面容,越来越觉得满意。
小侍女也捂着嘴说道:“郎君真是好生俊美!”
施施身边的侍女都比她年岁大许多,她还是第一次和比她还小的侍女亲近相处。
这小侍女天真懵懂,连她是个姑娘都没看出来,可见是个没什么心眼的。
施施也没去纠正她,反正在灵州的这些天她八成都要做男装打扮。
她摇着折扇说道:“你叫什么呀?”
天一点都不热,甚至有点冷,只是她觉得这样看起来会更好看而已。
小侍女弯起唇角说道:“回郎君,奴唤兰玲,兰花的兰,玲珑的玲。”
她躬身行了个礼,笑容粲然明媚,原本寻常的面容也亮眼了许多。
施施将折扇合起,抵在下颌说道:“真是好名字。”
吃完果子以后她开始吃枣子,灵州的枣子比旁的地方都要好吃许多,洗干净的深红色枣子放在素白的瓷碟里,看着就颇为诱人。
甘甜清脆,汁水丰盈,施施接连吃了两三个。
她卧在躺椅里,每吃几颗就要起身一次,兰玲便柔声说道:“郎君,奴为您拿吧。”
施施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她不喜欢旁人服侍得太近,总喜欢许多事情都自己来,但想到现今的身份是郎君,若是拒绝这小姑娘兴许会伤心,便没有说什么。
李鄢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她启唇咬住那小侍女手指的浪荡模样,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颦蹙起来。
兰玲脸庞羞得通红,紧忙将手背到了身后,谦恭地向他行礼。
施施见来的是他,便没有起身,只是软声唤道:“殿下。”
他神情冷漠,未曾开口,兰玲便被他的气场吓得匆忙退去。
这位殿下最是严苛,若是让他知道她方才与这位小郎君如此亲近,怕是他们二人都要遭殃。
只是这位郎君见到雍王亦不起身,大抵真是殿下带来的宠爱小辈。
连身份都没有挑明,也不知是有多尊贵呢!
李鄢缓步走到施施的身边,将她从躺椅上拉起,他轻声说道:“晚间有接风的宴席,要去吗?”
施施的眸子亮了起来,她欢悦地问道:“我也可以过去吗?”
李鄢微微颔首:“自然。”
施施高兴起来,踮着脚攀上了他的脖颈。
“我到时跟着周郎官他们就好,就当是您的随扈。”她想着对策,“这样您也不用给我再编什么身份了。”
李鄢揉了揉她的唇瓣,低声说道:“不跟周衍,跟王钊。”
“啊……”施施有些失落。
她跟王郎官不是太熟悉,他已经三十有余,为人严谨,平日主要是管外务,她见得不多,还不如和侍卫们打过的照面多。
“不愿意?”李鄢问道。
“没有,没有。”施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愿意,很愿意的。”
但她的唇角还是没有上扬,周衍对她很是纵容,她一娇声求他,他便没了主意,至多也只会哄着她。
可王钊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很清正严直的人。
施施心想,这回她是没法胡作非为了。
原以为到灵州以后会自由许多,没想到李鄢竟然把她丢给王钊管——
*
灵州天黑得稍早一些,施施披着大氅坐进车里,睡了一路,到朱将军的府中时才昏昏地醒来。
她打着哈欠走到王钊身边,恋恋不舍地看向跟着李鄢走的周衍。
周衍朝她笑了一下,施施还没高兴起来,便发现他是朝王钊笑的。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在王钊身边。
这位王郎官出身世家,家风严正,夫人死后多年没有续娶,独自将孩子养大,儿郎还在读国子监读书,女儿都已经出嫁了。
施施实在找不出话同他聊,到了席间以后便安静地开始用餐。
灵州的羊肉做法很独特,炙烤后的肉片薄而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没有半分腥膻味,金黄金黄的,好吃得让她有些忘乎所以。
她换了装束,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于是施施也没再在乎什么礼仪,快活地大快朵颐起来。
她坐在角落里,又有一众人在暗中看护,照理来说是没人会注意到的,可还是被一个小姑娘发觉了。
她满身金玉,瞧着就很尊贵。
施施猜想她或许是朱将军的孙女,挑起的眉头与明昭郡主简直如出一辙,那股骄纵和目中无人的气质也很是相似。
她听明昭郡主讲过少许灵州的事,但明昭郡主说话有时喜欢遮遮掩掩,导致施施认识她这么久,还是没搞清楚她家里的事。
不过施施想这小姑娘应是朱策大伯的遗腹女,年岁对得上,生得也像吴郡朱氏的人。
“你是何人?”小姑娘胆子很大,直接走到近前来。
她身上的金饰哗啦哗啦地响,兴许是在北地生活得久了,姿态上全然看不出丝毫江南姑娘的气质,反倒像个小酋长似的。
施施执着羊腿,唇边还沾着油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王钊。
他反应极快,没等施施开口,便暗里遣人拦住了那个小姑娘。
但她很执拗,非要来看施施。
小姑娘嗓音抬高,扬声说道:“我是主人,自然要来看望客人的。”
施施听得仔细,心想她猜得没错,这个小姑娘正是朱家的姑娘,好像是唤作朱竺来着?
吴郡朱氏是大家族,人多得不可思议,以前施施从没又记清楚过,自从遇见楚王和齐王后,朱氏的人像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来,她方才开始认真地他们家的谱系。
不过朱氏辈分乱,她是怎样也记不清楚这群人的具体关系。
好在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她也不用唤他们什么。
施施抬眼望向王钊,他皱着眉头同身边的人不断地说着什么,李鄢也是强人所难,这位王郎官根本不是处理内务的好手,更别提让他管她身边的这些杂事了。
吃完小羊腿后,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起身向那个小姑娘走去。
朱竺身边围的人越来越多,自从明昭郡主回京后,她就是这座府邸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所有人都哄着她宠着她,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拒绝她。
再者,她只是想看一眼那少年而已。
施施在心里推测着朱竺的事,没过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朗声说道:“姑娘寻在下有什么事吗?”
施施没带那把折扇,总觉得手里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便顺手将瓷瓶里摆着的花枝抽了出来。
朱竺方才气势还很足,不知为何见她过来以后突然又安静下来。
“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她慢慢地说道,“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对,地主之谊。”
施施觉得有趣,她在心里暗想李鄢看她的时候,会不会和她看朱竺是一样的?
朱竺目光不移地看向她,眼里并没有羞怯的情绪,好像真的就只是过来看她一眼。
施施摆弄着花枝,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花枝颤动,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来,看起来颇有些梦幻,朱竺下意识地便抬手去接。
施施柔声说道:“好看吗?”
朱竺捧着手里的花瓣,神情轻微地愣怔了片刻,她低声说道:“好看。”
她们的对话还算平和,但李鄢那边还是很快遣来新的人,借故将朱竺给带走了,她疑惑地跟着他们走远,边走边问道:“祖父突然要见我做什么?”
施施拿着光秃秃地花枝,轻轻地闻嗅了一下。
王钊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抱歉地说道:“是在下处事不够圆融,惊扰您了。”
“没事。”施施笑着说道,“朱姑娘年纪还小,只是对远方的来客好奇而已,不是郎官的错。”
*
李鄢似是与朱将军有要事商谈,施施将甜品都吃完以后,还没等到他。
她一个人先回了府邸,灵州以前有宵禁的传统,许多人还是习惯早早安歇,不似京城那般深夜还闹声喧天,宅子里静得出奇,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施施沐浴过后李鄢仍未归来,她便直接熄了灯睡下。
他们二人住的屋子是相连的,只有一墙之隔。
奔波了许多天,她一碰到柔软的锦被,便要陷进床榻里。
施施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纱裙,她睡着得很快,睡颜恬静,樱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吐息声悠长,像是画中才会有的仕女。
正在她睡得黑甜的时候,梦魇里曾有过的可怖感受突然袭了上来。
她的脖颈似乎正被人扣着,细细地被吻过每一寸嫩肉,留下颗颗深红色的痕印。
施施猛地从梦里惊醒,她的后背被冷汗,脸颊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啊——”她刚刚发出惊叫声,就被掩住了唇。
李鄢的面容白如新雪,在暗夜里泛着冷意,见她醒来,他神色如常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施施摸了摸脖颈,右边的颈侧疼得厉害,估计是渗出血来了。
薄薄的一层皮肉根本经不住他这般折腾,依照她在梦境里的经验,这种痕印要许久才能消失。
她气得不轻,李鄢却只是静默地拥住她。
七叔的状态不太对劲。施施本能地紧张起来,低声唤他:“阿月,阿月。”
李鄢没有应她,手指顺着她凸起的脊骨往下滑,渐渐地到了不该在现实中被触碰的领域,越来越向里,越来越深。
“七叔!”施施颤了一下,极力想要制止他。
等她抬眼时,才发觉李鄢的眼底不复清明,满是恶欲。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施施紧张地扣住他的手腕, 额前的发丝已被冷汗浸湿。
倒不是因为恐惧,或是惧怕,而是因为怪异。
李鄢是极守礼的人, 在梦魇中她险些被太孙欺辱, 而他在为她披上外衣时,都会小心留意, 连指节都没有碰到她的身子。
那日在宫宴上被下药时,她紧紧地缠着他,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现今施施整个人都被他按在了怀里,她越推拒, 就被他控制得越死。
李鄢的手指瞧着修长秀丽, 其实在里侧和指腹是有一层薄茧的,他少年时善骑射,虽然很多年没再上过马,但这层薄薄的茧子还是保留了下来。
平时是看不出来的, 甚至在被他抚摸脸庞时,也没有什么感触。
只有在被碰到更敏感的地方时, 才会感知得格外清晰。
潮水一波一波地向上涌动,仅是腿根的嫩肉被摩挲,施施就觉得快要受不住, 她咬紧牙关,可一声细细的轻吟还是溢了出来。
李鄢轻揉着她的乌发,在她的额前落下细碎的吻。
他的面容没有任何异常, 但力道却大了许多, 痛意和酥麻之感夹杂在一起, 让施施快要想哭出来。
“不要……”她眼眶里含着泪。
李鄢的睫羽低垂, 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轻轻地撩起施施的发丝,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手撤出,轻轻地扣住了她的腰身。
施施低哼一声:“唔……”
她的身子绷成弓弦,腿根不住地颤抖着,等到这个漫长的吻结束,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李鄢饮酒了。
酒气很淡,有些冷冽,应当不是烈酒。
李鄢好像清醒过来许多,他拥着她,轻轻地吻她的面颊和额头。
施施的腿分开,被他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
明明不是钳制的姿态,但她好像更难挣脱了。
李鄢声音压得很低,边揉着她的耳尖边问道:“你很喜欢他吗?”
“很喜欢谁?”施施一脸懵然,震惊地看向他。
李鄢神情微动,周身的冷意霎时退去了许多,只是他的嗓音仍隐约带着醉意:“真的不喜欢吗?”
施施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李鄢的敏锐程度高得恐怖,他虽不能视物,但身边的人却绝不敢搪塞胡来,对下属和身边人的管束比寻常人还要严格许多。
施施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只喜欢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总是不相信我。”她故意作出失落的样子,“还常常想要欺负我。”
她说着说着,便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李鄢的指尖倏然一顿,似是僵了片刻。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施施将李鄢的手轻轻拉开,委屈地说道:“这个人这样坏,我却还是喜欢他,我是不是很蠢笨呀?”
她方才竭力挣扎时,根本挣不脱。
现今她只是轻轻一拨,李鄢便松开了她。
施施气恼地想到,李越是欺软怕硬,他倒好偏偏吃软不吃硬!
“不是的。”李鄢扣住她的手腕,“囡囡最聪慧。”
施施将灯点上,回过头看向他,李鄢的眼瞳在微光下清浅如水,凝着流云似的光辉,像是琉璃似的。
岁月待他太好,分明都已经快要三十的男人,面容竟还如青年人一般。
尤其是眼眸,干净得惊人,就像是从未见过世间的罪恶。
李鄢或许是真的有些醉。
施施觉得他已经分辨不出她话里的重点了,她想说的是她聪慧不聪慧吗?
她小声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聪慧啦。”
施施没有掰开他的手,反倒是将另一手的手腕也放进他的掌心,她用腕骨轻蹭着他的手掌,示意李鄢扣住。
而后施施用一种奇异的方式将他从床榻上拉了起来,她牵着李鄢的手,端着烛台带着他小心地在黑暗里行走。
李鄢身形高挑,如乔木般挺直。
他的睫羽很少眨动,总让人生出一种被很认真注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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