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淮有什么手段,搁在以前,她其实并不清楚,但后来和骆寒谈过合作,池希恬也慢慢了解了。
他一直不算个太良善的人。
“盛世毕竟也不是小企业,总归是结下梁子了,季总这人变了挺多。”齐思乔第一次听到季予淮这个名字时,是在苏潮汐的话音里。
那时候,她还在英国办离婚手续。
苏潮汐说,他是个绝对理性的人。
但今日一看,齐思乔觉得理性这个词不应该放在他身上。
很偏颇。
最起码,在面对池希恬这个名字时,他没有什么理性。
“说实话,我挺希望你们俩有个结果的。”齐思乔笑着,继而道:“可能是拍了《初恋》之后,就总想着杀青,让乔秧的爱情能有个结局。”
齐思乔告诉她,自己是想让她有个结果。
无关季予淮。
至少对待自己的十一年,没有遗憾。
半小时后,池希恬推开阳台门,身上披着件厚外套,双手往栏杆上一搭。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手机上是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唐橙橙发来的。
【唐橙橙】:去天光寺了吗?
【唐橙橙】:我听说那边的冬梅已经开了,这几天正是好时候。
她已经在朋友圈里看了个大概了。
【池希恬】:再等两天,现在去只能看人了。
每年冬梅一开,天光寺都会引来不少游客,正是热度高的时候。
她不想去数人头。
【唐橙橙】:也是。
【唐橙橙】:不过那边求姻缘真的灵,你要不要试试?
池希恬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一秒,打字回复。
【池希恬】:不要。
【唐橙橙】:说不定明年就给你一个又高又帅温柔体贴的男朋友。
【池希恬】:我只想明年突破瓶颈期。
她已经很久没写出东西了。
所有的文字被重新推翻组合,来来回回很多遍,没有一版满意的。
【唐橙橙】:还是想不出来?
她让池希恬去好好拜拜,说不定一趟下来,脑子都灵光了。
池希恬笑而不语,回了个“行”字。
披着外套,她还是站在阳台上,晚风拂面,她的发梢被轻轻撩起。
想着刚才在楼下齐思乔的话,慢慢撕开了一个回忆的口子。
结果什么的,她的眼神里没什么波澜起伏的情绪。
只是猛然想起,第二次在旧居民楼的那条巷口见到季予淮时,他在和人打架。
那时候,她已经追了季予淮很久,表白过无数次。
自然,也经历了同样的失败。
那次,打他的人不是之前堵池希恬的几个,看衣服,似乎是附近职高的人。
挑染着不同颜色的头发,校服不着边际地搭在身上,几个人围他。
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脏话。
没人数优势,可季予淮还是能占上风。
她瑟缩在一边的角落,清澈的眼睛扫过周围的狼藉,立即收回。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季予淮打架。
十几分钟,他只有脸上蹭破了点皮。
那是他在高中期间,最后一次打架。
单肩背包离开,季予淮在荒无人烟的水泥地里把池希恬拎出来。
他力气挺大,池希恬晃着双手,一个不留神就被提到墙边。
少年漆黑的眼眸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正值黄昏,两个人的校服在夕阳下晕的昏黄。
季予淮说,“害怕以后就躲远点。”
没什么温度的一句,他撂下就想走,然而,在下一秒,他的校服衣角被扯住。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包装,卡通的创可贴。
和季予淮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脸上。”池希恬指了指自己的下巴,示意他这边有伤。
“你让我把这个贴在脸上?”季予淮微微皱眉,抱着双臂,他居高临下,垂着头看向面前的人。
“嗯!”
她点点头,又继续伸了伸手。
两个人之间,短暂僵持一秒。
池希恬的手在缩回的瞬间被拦住,那张印着卡通人物的创可贴被收下。
他胡乱一撕,顺着疼的地方粘上。
有些歪,但刚好遮住了伤口,黑着张脸,粉色的创可贴有些扦格难通。
池希恬展颜,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其实,她没想过季予淮会接受。
走了几步,季予淮忽地回头,叹了口气,只是看她。
“你要跟多久。”
那时候,池希恬的答案是跟到他喜欢自己为止。
后来他确实喜欢了,池希恬也不跟了。
整整十一年。
一语成谶。
她的整个青春,真的都和季予淮有关。
第36章 暴风雪
◎“这次,怎么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临近冬至, 纷纷扬扬飘了几天的小雪。
拨云见日,久违的阳光透过酒店落地窗,洒向室内的花架。
绕过旅游旺季, 赶上了京城天光寺最后一批盛开的冬梅。
池希恬拎着相机,打算去周围的纪念馆拍一圈,然后下午黄昏时分上山。
本市人说,那时候的签最灵。
齐思乔那天在片场开工, 说是让她保佑自己票房大卖。
这一趟去天光寺, 倒是搜罗了不少别人的期盼。
从酒店到佛山脚下, 约摸要四十分钟路程。
池希恬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是地道京城人, 热情给她介绍这边的景点。
“去尝尝那边摊上的梅花糕,又甜又酥。”
她动动手, 在备忘录里记下了,想着回程时候给唐橙橙和家里人带些。
“佛山那边正是好时候, 花都开了,就是半山腰那些宾馆挺贵,小姑娘别被人坑了。”
环境平平,可一晚,怎么也要八百块。
天光寺的名气打出去后,商铺坐地起价。
“不是那边多数都是求姻缘的,怎么没带男朋友一起来。”
池希恬在最近的同城微博里也看到过,不少情侣挂了永结同心的锁。
还有些是来还愿的。
后排的她笑道:“我不求这些。”
以前, 她在南城想祈祷爱情时,偏偏不遂人愿。
现如今, 也就没有这种奢望了。
相机环在脖颈处, 她在正午时分下车。
还是有不少人往山上去, 山脚处支起来不少摊子,各式各样的纪念币张口要卖三十块。
精致的流苏坠在底部,慢慢在空中飘散。
摊主是为略微富态的大婶,拍着胸脯跟她说:“这可是天光寺里请出来的物件,被佛祖庇佑的。”
她说,带着只会好运连连。
池希恬笑笑,图个好彩头,递出去两张红钞。
红锦缎的礼盒,大婶连包装袋都要收费。
她给唐橙橙拍了张照片,说是顺带的礼物,那边的人估计在忙,没回复。
几分钟后,重量极轻的纪念币被她拎在手里,沿山脚一路,她逛了几个博物馆。
灰蒙蒙的布景,光线很弱,响起电影院的大幕布,玻璃反着光,被擦得透亮。
噤声也不让拍照,只有文物讲解员一遍遍重复着古往今来的遗迹发源。
大学那会,社团也组织过踏青,那是开春三月。
林城那边的博物馆都是些战国年间的农具,不禁止拍照的。
池希恬举着相机,一个劲拍季予淮。
后来回宿舍,唐橙橙笑她,说她不是去参观博物馆的,是去给季予淮拍个人照的。
不可置否。
如果当时那边的博物馆里也不许拍照就好了,至少没有这段回忆。
池希恬关掉了相机的屏幕,跟着一个老年旅游团在展厅里乱逛。
直到太阳落山,不少游客陆陆续续离开。
池希恬才慢吞吞往上面走。
相比较上午,人烟稀少。
不知何时,天色突然阴了几分,乌云慢吞吞移到上空。
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台阶两侧是前些天还没化开的积雪,堆积在粗壮的树干两侧。
要爬到半山腰才能看得到梅花。
大概是不想辜负沿途的风景,来天光寺的游客基本不坐索道。
后来,这项服务干脆关停了,只有十一小长假才开放。
池希恬几步走上来,气喘吁吁地敲着腿。
上次去南城的普罗寺,有季予淮在前面拉着她一步步迈。
原来一个人孤军奋战地攀山是这种感觉。
仰头,池希恬看到了一束梅花,从光秃秃的树干缝中长出来,似是白玉。
池希恬拿起手边的相机,慢慢对焦。
镜头处似是飘起了片小雪花,没有停留,汇集在一边的树干旁。
天公不作美,总是挑在她祈愿的日子。
虽说这些天,京城总下雪。
经常是地面上的未融化,又盖上一波。
幸而,天光寺每天的游客数不清,活活走出来的路。
手机只剩下半格电,池希恬没有在这边停留太久。
临近六点钟,她才看到天光寺的横匾。
旁侧是无数盛放的梅树,天边飘散下来的雪花有些密集。
不少散客还在寺里逗留。
踏进主殿,浓重的香火气扑面而来,偌大的香炉里燃尽不少灰白色的细粉,凹凸不平堆积。
付过香火钱,池希恬等在外面。
寺里人来人往。
不少情侣在姻缘树上挂签许愿,老树有上百年的历史,绿枝处坠着很多轻木板和红绳。
全是上上签。
来之前,唐橙橙告诉她,如果抽到下签,就给天光寺布施,多捐点避难。
破财消灾,就是这个道理。
等待途中,旁边的师傅给每人手里放了红绳。
这是天光寺的传统,说是挂到那边的姻缘树上,求的签才灵。
她也挂了,求的不是爱情。
大概,她是第一个对着姻缘树求事业长虹的人。
混在所有的红绳之间,一秒后就混在风雪里,消失不见。
因为上次的香在手里断掉一截,她格外小心。
寺庙的人也渐渐少了,但雪势越来越猛。
不少游客靠在偏殿的门边等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结束,池希恬耳边落满了叽叽喳喳地吵闹声。
天色完全暗下来,人群中突然传来阵男声,急匆匆地带来噩耗。
“这次是暴风雪啊,新闻上说高速公路都封了。”
“估计今晚是出不去了……”
“咱们先去山腰那边宾馆占个床位啊。”
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挡都挡不住。
推推搡搡,池希恬在人潮拥挤时被踩到了脚,本就酸疼的疲惫感瞬间放大。
她微微皱眉,停了一秒。
晚上,寺里肯定不会留人。
单脚有些微微刺痛,池希恬只能咬着牙往山下走。
趁着天色没完全暗淡,她得去酒店订一间房。
雪越下越大,使劲往脸侧刮,冰凉又遮挡视线。
她被落在大部队的后方,脚底下已经有了层薄薄积雪。
距离酒店还有段距离。
脸上的痛感逐渐明显,她慢吞吞踩着台阶,缓步往下移动。
池希恬心里隐隐想着,自己大概和烧香拜佛这事没缘分。
上天大概在摇摇头,说着不帮忙的话。
夜色浓郁,冷风呼啸,卷着厚重的白雪,压制而来。
池希恬没敢开手电筒,怕会关机。
这边信号并不好。
她试探着走脚下每一步,许是因为心急,脚底滑了半步。
重心不稳,她往侧边倒,下意识伸手想撑地。
但已经晚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她被拽进一个怀抱,贴着的胸膛都是凉的。
对方心跳很快,轻喘着粗气回荡在耳边,似是赶来的。
熟悉的薄荷香气冲进鼻尖,她的身体一僵。
头被单手护着,池希恬被人圈的很紧,顺着山坡往下滚了两圈。
周围有朦胧不清的树枝折断声,夜色正盛,她什么都看不到。
季予淮的腿似乎抵住了块硬石,随即吃痛闷哼一声。
只觉得天昏地暗,池希恬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人。
他怎么会来……
“没事吧。”季予淮的声音在雪夜里响起,却没有以前那几分冰凉。
担心和害怕袭来。
池希恬淡淡“嗯”了一声,她艰难直起身,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大致轮廓。
“你怎么来的?”
高速公路不是已经封了……
“上午听齐思乔说,你今天要来天光寺,我看到新闻了。”
季予淮晚上去敲了她房间的门,没有人回应。
哪怕赶上暴风雪,他还是来了。
季予淮是一路奔过来的,车在高速路口被扣下,根本开不进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池希恬摸到旁边的树,缓缓起身。
尽管分手,她也不希望这个人因为自己出意外。
这会是牵绊一生的梦魇。
“嗯,知道。”季予淮在夜里打开手电筒,用一小束光源感知她的存在,看到池希恬的下一秒后,他松了口气,“所以怕你有事。”
季予淮也给她打过电话,通通是占线。
光影里,混着风雪的极速降落。
他注意到池希恬有些缓慢地往前走,然而在抬腿时,微拧了一下眉头。
膝盖传来刺骨的疼。
额头上冒起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还是蹲到了池希恬面前。
一直一曲,又是阵钻心的疼。
“上来。”
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点区域,季予淮宽大的背影轮廓停在她眼前。
池希恬想拒绝。
却被人拉着两只手环到脖颈,直接贴到他身上,被迫着背起来。
第一步,他的身体僵了两秒。
步伐沉得要命。
密密麻麻的疼往上钻,他微微皱眉,一声不吭地背人下山。
这段路,很漫长。
直到经过三次平地,弯弯绕绕过后,才依稀看到酒店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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