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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属于乌遥的认真的、从未服输的眼神，也在渴望一场同他的较量。
他被这份目标为他的渴望烧得滚烫。
“好。”
骨钉起，剑出鞘。
乌遥熟练地运起步法，蚀骨钉均为纯净的玉色，一半留在身旁，半是结成向前攻击的架势，每一颗都如有生命。
如今她的攻击没有毒血，也没有鬼粟藤，不需要这些将自己改造得更强大的事物，灵力单纯而干净。
百里川回应她的攻击，却也不曾唤起琉焰。
远鹤剑起初做守势，偶尔回击。探出乌遥不会轻易被他伤害后，逐渐放开手脚，愈发大胆地挥出剑锋。
而乌遥的确如百里川所料，没有被他伤及丝毫，游刃有余地躲避着他的攻击。
两招过罢，不分上下。
看台下，修士们屏住呼吸，生怕遗漏一个瞬间，局势就有所改变。
乌遥和百里川的打法本就有相似之处，随时间推移，两人的招式愈发锋利。
百里川使出一个假动作，要骗乌遥向前。
乌遥果然加速逼近百里川，右手带着两颗蚀骨钉，似乎急切地想要将百里川压出破绽来。
然而反而卖出自己的破绽似的，给百里川的剑势以可乘之机。
剑锋带风而过，乌遥稍稍偏过头，远鹤剑斩落她几根碎发，迎着微风飘落。
百里川被那飘飞到眼前的断发扯回两分清醒，剑尖顿了顿。
然而此时，乌遥忽然弯唇笑了。
这破绽竟是她有意为之，早就算到这一步，此时有其他骨钉在百里川犹豫的瞬间等着他。
蚀骨钉迅速靠近百里川，乌遥也握拳蓄起灵力。
她迅捷地凑近百里川耳畔，含笑轻声道：“好师兄，别分心呀。”
百里川呼吸随她动作而紧张。
乌遥不会给他时间犹豫，很快，蚀骨钉同她的拳头一同疾冲而来，招招打出狂热掠夺的阵势。
百里川急退，以剑做支撑，向后翻去，也堪堪躲过蚀骨钉的攻击。
然而又有几颗蚀骨钉如阵雨般袭来。
百里川挥剑，放大的感官下，蚀骨钉的速度放缓，他抓紧时机，以剑身将蚀骨钉打落。
随后化守为攻，远鹤剑向着乌遥而去。
乌遥以骨钉做挡。
僵持的刹那，在相交的剑身与骨钉后，乌遥与百里川在方寸之间对视。
都未曾眨眼，注视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静谧间，有风吹过。
再分开。
平手。
长老们难得整齐划一，观看得很是认真。
百里溯又是最为高兴的那个，看得连连拍座椅把手，简直要把座位都拍烂：“好啊，乌家这小丫头片子之前果然留了不少手，好好好，你们玄淼门将小辈教得很好！”
乌淳谦逊道：“过奖。”
然而桌下，他的手还攥着，半是担忧乌遥打不过百里川，半是又被乌遥惊到一次，难以置信乌遥如今已经成长至此。
如今乌遥的攻击十分简单，并未有毒血，也没有其他物什为她做增益。
至少以目前之所见，并非乌遥刻意与他隐瞒，而是他已经甚久没有将目光放在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身上。
就连责备，也找不到出口。
乌瑛敛着眸，神色亦是晦暗不明。
其他观战的长老们专心致志看着比赛，待适应台上两人攻与守的节奏，又忽然察觉出什么，在沉浸观赏后又有所思。
乌遥与百里川你来我往，还未分出胜负。
乌俊风沉吟：“怎么……”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但并非他一人有疑问。
这场比赛并非不精彩。
不，若要真要同过往的赛程比较，甚至可以说两人都十分出色，每一招都经过精妙计算，却偏偏实力相当，难得有能将另一人算计到的时候。
精彩到让人不舍得挪眼。
只是全部人都知道，这两人一个有琉焰，一个有毒血。看久了，就想起他们都未用出全部实力。
就好似预备吃一顿荤素不忌的大餐，上了菜，才发现是都是些素斋。
百里溯同样觉察到这一点，抚掌叫绝之间，又忍不住轻轻摇头，觉得甚是可惜。
如他所料，乌遥的确想要赢，所以不会用毒血。
早就听说这小丫头的血在这两代乌家人中最为拔尖，若非想取人性命，定不会轻易出手。
百里川定是知道乌遥不会对他下死手，是以同样拒绝使用琉焰，这样一来，二人之间会有最为公正的较量。
两个孩子都太有分寸。
回忆起今早与百里川之间的对话，百里溯心中的可惜之情更上一层楼。
百里川的修行不归他管，问他修行如何，不过是近日见他常常召出琉焰观察，疑心他修行有所停滞罢了。
谁知百里川竟回答“尚可”。
――尚可！
百里川以往可都会多说几句，譬如新学会了什么剑章、悟到了什么招式。
如今竟然只说出两个字，尚可。
竟像是果真遇到瓶颈。
观众席一片惊呼，是乌遥又对百里川出手，两人的灵力相撞下，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赛场周围控场的玄淼门弟子们蓄势待发，若是动静太强，便如上次一样使用灵力屏障。
百里溯凝神望去。
乌遥的蚀骨钉数量太多，操作起来很费精神。然而经过数个来回，那些蚀骨钉依然在不断聚合又分开，依照主人的意志行事。
而百里川这些日子的修炼都有了成果，闪避攻击的速度愈来愈快，远鹤剑时而逼近乌遥，挥剑时挡落玉钉，金石之声震响。
然而，然而……
乌遥的确给百里川以足够压迫，然而直到此时，依旧没有见到火苗。
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
照这个节奏打下去，难得一遇的机会又怎么抓得住？
百里溯缓缓站起身，靠近围栏摇头叹道：“不够啊，不够啊。”
这对战还没有畅快到极致。
如此一来，就浪费了对战本身的意义！
那小子就是太过讲规矩，才会遇见瓶颈。
如今有乌遥这样合格的对手，本该是最合适的突破时机，怎就这样浪费过去！
百里溯今日没睡觉已经很稀奇，此时难得站起来，他身旁的云修白意识到他的意图。
云修白起身按住百里溯的肩，规劝道：“这场比赛是小辈之间的事，我们最好不要干预。”
伏玉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乌俊风也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溯长老，莫非您要强行唤起百里川的琉焰？”
乌瑛依旧坐在原处，笑了笑，道：“不合规矩吧？”却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乌瑛，我竟不知道你也会讲规矩？”
百里溯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小九九，只拿出平日的武疯子架势。
他高声道，“真界大比不是小孩儿过家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认真比赛就是最大的规矩！”
琉焰之间存在感应。
强大的琉焰如狼群首领，若是长啸，也会唤起其他同伴的野性。
此时百里溯手中燃起一簇火苗，是属于他的琉焰。
纯正的红色火苗在他掌心烧得灿烂，火舌在风中肆意舞动。
其他长老自认没有权力插手，便回头去看玄淼门的几位长老。
然而乌俊风和乔渊德做不了决定。
“这……”乌淳游移不决，担心若是叫停，便拂了自己和玄淼门的脸面，像是怕乌遥就此打不过百里川似的。
剩下一个乌瑛，被百里溯的话挡了回去，此时只看着那簇火，吸一口烟，向后靠。
是在默许百里溯胡作非为。
她的确不在意什么规矩，也不在意乌遥的死活。
要是乌遥被那火给烧死，还得感谢百里家的好长老给她剔除麻烦。
百里溯傲然笑道：“今日我做主，保证不会害及两位小辈的性命，只要这十年一度的比赛再精彩些。”
他手中的琉焰带着长啸似的战意，越烧越旺。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下方的注意。
“你们看，观战台那是怎么了？”
“是溯长老――”
对面楼层跟内场的观战修士也发现观战台的不对劲，纷纷将视线抽离赛台，向观战台望去。
在那一处，百里溯掌中琉焰如风中幻影，蓦地放大。
并未带来多大威胁，也并未真正为了灼烧什么事物而燃起。
那火焰只是在向某处唤起某种战意。
百里川与乌遥又过一招，感应到从远处而来的不寻常的气息，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乌遥止住动作，在原处保持挡过一击的动作，手掌撑地，低着头。
而百里川也同那些赛场外的视线一起，看向观战台。
那里有火在烧。
琉焰宗的观战弟子中，有几个身怀琉焰的弟子也感受到百里溯的号召，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百里川的琉焰却没有回应百里溯的。
百里溯的琉焰向来一呼百应，如今他意图对百里川的琉焰传感，二者之间的联系竟然很微弱。
百里溯神色忽而凌然：“这――”
很不应当。
莫非是百里川的琉焰已经能够胜过他的？
但以百里川如今的修为，不可能会对他产生这样强大的抵御能力。
那为何如今他根本叫不动百里川的琉焰？
万物未动，百里溯又稍作等候，将琉焰的传感加强了些。
赛场终于传来一阵杀意。
百里溯凝神而望。
这就对了。
是百里川意图抵抗，所以将琉焰回应的时间延后了。
然而他错了。
那杀意并不属于百里川。
百里川看向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那个人。
百里溯的琉焰没能牵动百里川的琉焰，却唤起鬼粟藤的野性。
乌遥依旧低着头，肩颈起伏，呼吸开始紊乱。
百里川再次感应到乌遥体内的狂躁气息。
上一回，还是在她驯服鬼粟藤之初。
但此时，乌遥袖口下的皮肤隐约浮现出黑色纹路，是她惯用鬼粟藤的右手。
赛台上的灵力波动剧烈起来，空气中能嗅见危险的杀气。
观战者既有兴奋又有害怕，护场弟子的灵力屏障捏在手里，等待着冲击波到来的瞬间将危险隔绝。
乌遥试图与鬼粟藤沟通。
但鬼粟藤与琉焰本该为敌，如今百里溯的琉焰自有攻意，鬼粟藤的杀意轻易被唤醒，她很难将它们全部压下。
她知道自己并非不能继续打。
最坏的结果是压制不住鬼粟藤，将这张牌出早一些。
这将会为她带来些许麻烦。
但若能在大比得胜，功过相抵，即使是乌淳，也不会多说什么。
乌遥重新站起，对鬼粟藤的压制稍稍减轻，手上的纹路便逐渐加重。
百里川意识到她的意图。
乌遥说：“继续。”
跃起，握拳，重新攻向百里川。
蚀骨钉擦着百里川的肩膀而过，百里川没有躲避，甚至连头都不曾偏一下。
而是以左手抵住乌遥的拳头。
他肩膀的布料连同皮肤被蚀骨钉划破，向外渗出血。
发现百里川没有躲避，乌遥难以置信地看他。
赛台上，二人目光相交。
百里川将被乌遥允许的战意尽数收敛，又没有响应百里溯的召唤。
像是并未感受到乌遥的伤害为他带来的疼痛。
乌遥看着他，像在看一团将自己丢进水里的火。
百里川说：“我输了。”
这声投降是用灵力说出。
赛台下，乌菁菁和乌苓已经站起，预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此时闻声，均僵在原地。
观战台上，百里溯也同样停下所有动作，手中火焰也滞涩瞬间。
而此时，乌遥的拳头被百里川捏在手中。
两人都没有动。
乌遥怔怔看着百里川，停下攻势，皱眉问：“什么？”
百里川的琉焰在她眼前燃起，温和的火苗掩饰来自于她的异常，又合力汇成一道火墙，抵御来自百里溯的号召。
这孤独的火苗奢侈地燃烧着主人的灵力，没有与任何一簇产生共鸣，自愿做孤雁。
终于，观战台上来自百里溯的火苗熄灭，一同淡下的还有乌遥手上的纹路。
百里川的琉焰也与风一起散去。
百里川放开握住乌遥拳头的手，退后一步，收剑归鞘。
不要在这里用鬼粟藤。
不要为我改变你的决定。
不要让我成为你的绊脚石。
他说：“乌遥，是我输了。”
作者有话说：
打个补丁。
直到目前为止，如果所有人都用出全部实力，这一辈的实力排名是：乌遥>百里川>乌咫>伏灼>乌苓>乌菁菁>百里稚水。排名后期会变。
所以师兄没说错，他知道现在他和乌遥认真打起来就是会输，只是主动输跟被动输的区别而已，认输是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
至于在另一件事上，他早就输啦。
第64章
◎要剖开真心让她看见。◎
赛场旁一声锣响, 着黑衫的裁判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振臂高呼：“乌遥胜――”
锣响打破赛场和看台上的平静，修士哗然, 一人鼓掌叫好，又有人开始欢呼乌遥的名字。
玄淼门的弟子们格外激动，站起身与裁判一同欢呼, 互相拥抱，难得一体同心, 气氛热烈。
百里川将远鹤剑收入鞘, 抬头望向观战台。
他对战数次，均对观战台的目光视而不见，这还是第一回 主动看向那里。
百里溯看着百里川从小不点长大，二十年，从没见过百里川对自己露出这种嫌恶的神情。
更不知道百里川性子这样烈。
心里飘过两个字：完了。
他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被嫌弃, 此刻心情堪比年轻时失恋，重重坐回原位, 无言拿起葫芦嘬一口酒。
又转念想来，这小子也会这般生气, 总归有了些少年人的活泼热烈, 那么其实也算好事一件。
于是又笑笑, 好歹为自己纾解一二。
胜负已分, 在四面八方的热烈视线下, 百里川颔首, 如开赛时那般对乌遥抱拳, 便转身走下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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