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晏初水买下的那一整层房子共有三套,除了当中一套自住,剩下的两套都是空置,好在是精装修,所以一周时间添置家具电器,不算太匆忙。
许眠带着全部家当走进去,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原本大三室的房型做了调整,只留下主卧,其余房间与两个客厅打通,做成了一间超大的画室,她不免惊讶于这个改造幅度与改造速度。
晏初水并没有让她过分感动,而是说:“房间之前就打通好了。”
可许眠的惊讶分毫不减,“你要这么大一间屋子做什么?”
他轻描淡写又理所应当地说:“战时储备粮食。”
“……”
许眠环顾四周,一室一卫一厨,其余都是仓库,确实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在国泰民安的日子里,他还能如此防患于未然,真是个可靠的结婚对象!
画室临窗的位置放了一张长沙发,晏初水走过去,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番,然后才坐下,将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递给许眠。
“婚前协议。”他如是说。
关于结婚这件事,许眠着急归着急,倒也不完全糊涂,以前她与晏初水是青梅竹马,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几乎一无所有,而晏初水拥有的东西太多,与这样的人结婚,肯定是要签婚前协议的。
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犹豫。
晏初水靠向沙发,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一下协议的主要内容:“婚前财产不用说了,法律都有规定,主要是婚后,墨韵是一家拍卖公司,每年都会有盈利,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分配比例……”
“不用约定的。”许眠连忙摆手,“初水哥哥,你的东西我都不要。”
“都不要?”他顿住。
“既然是公司,有盈利就会有亏损。”她看似机灵实在小心翼翼地说,“我又不懂那些,不如不要插手。”
自晏家转行做拍卖起,墨韵就没有亏损过,尤其是晏初水接手后,每年的盈利都会创下新高,不过她这样说,倒也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
晏初水神色舒缓,代表他心情不错。
许眠继续说:“之前说好的聘礼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聘礼?”
他坐直身子,又核实了一遍。
“嗯嗯!”许眠连连点头,“就是我的嫁妆太少了,所以你给我的已经太好太好了!”
十张黄珣的墨宝,的确是相当丰厚的聘礼,可相比她的嫁妆……晏初水收回拿文件的右手,定定地看向她。
小姑娘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长发过肩,长裙过膝,眉眼温顺,引得他心底一软,连带着耳根都微微发烫。
他莫名又想起了那天的吻。
湿湿软软。
他认识许眠也有二十年了,教训过她、嘲讽过她,也嫌弃过她,唯独没有夸奖过她,如今两人就要结婚了,至少应该夸夸她,否则会显得他没有眼光。
别人可以没眼光,但他不能,他甚至不能看走眼。
不,晏初水想,他是绝不可能看走眼的。
因为许眠能夸的部分并不少,只是夸长相,显得他肤浅;夸性格,显得他专捏软柿子;夸画技吧,万一她一时骄傲,不进则退怎么办?
“你……”他缓缓开口,略显艰难,“也很……”
许眠惊喜地睁大双眼,等他继续。
晏初水交替着捏了捏双手,这些年他用华丽的辞藻夸过无数好画,却从未真情实感地夸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记忆出现了一道鸿沟,一边是十二年前的许眠,一边是现在的许眠,她们是同一个人,相似的容貌,如出一辙的性格,但却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前者让他头疼,后者让他不只是头疼。
他凝眸深思,目光落在许眠粉嫩的双唇上,像是一瞬间的失神,他脱口而出——
“吻技很好。”
“……”
第十五章 我不认识路呀
PART 15
童话故事里,公主最终都会嫁给白马王子,所以你也想嫁给白马王子,但是你忘了,你又不是公主。
——《眠眠细语》
许眠是真的惊讶,原来平平无奇的自己,竟有这么多让晏初水非她不可的理由!贪图美色不够,还沉迷她的吻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吻技!
大巧若拙的那种吗?
小姑娘的脸红成一颗大番茄,再想到两人婚后会住在一起,同睡一张床,越发的呼吸急促了。
或许找一个陌生人结婚,反倒不会这么紧张吧。
她偷瞄了一眼晏初水,羞涩地咬了咬下唇,如同宣誓一般立下保证,“我会继续努力的,勤加练习,提高吻技!”
勤加……练习?
晏初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碍于面子,他单手撑着额头,故作淡定地继续谈协议,“上一条就算过了,说下一条。”
“还有下一条?”许眠眨眨眼,她不是说什么都不要了吗?
晏初水抚了抚眉毛,舒缓自己的表情,尔后才放下手看她,“下一条是,这套房子我会过户到你名下,或者你喜欢别的地方,就以你的名义再买一套。”
没等她开口,他又补充道:“因为你没有娘家。”
许眠一怔。
他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假如我们以后吵架了,闹别扭了,你总得有个地方可以去。”
这是许眠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结婚是一时的喜悦,但婚后会有漫长的时光在等待他们,哪怕他有着并不单纯的目的,却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作儿戏。他有认真思考过,思考过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一些尽可能妥善的解决方案。
欲书者,意在笔先。
这是他当年写书法时最先学会的一件事,落笔前就得知道自己要写什么,结婚前就得想到婚后会发生什么,决定了的事,就要想长远些,想仔细些,想明白些。
许眠的耳畔回响起他说过的那句话。
——与其选择其他人,还不如是我。
这句话一点也没错,那些过往时光中的知己知彼,的的确确是不可替代的。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点点头,听话地说:“好。”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让人听着舒心。
晏初水从沙发起身,巨大的身高差下,许眠圆圆的脑袋和那个乖巧的发旋又一次出现在视野里,不仅清晰还触手可及。
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有点手痒。
有过第一次,就会想第二次。
像是被意念驱动,他飞快地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疾步向门口走去,嘴上还催促道:“没什么别的问题,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许眠的脑袋晃了两下,她愣了愣神,继而笑起来,小跑上前,一把牵住他的手,晏初水像是被蛰了似的,大惊失色,“你、你干嘛!”
小姑娘眉眼弯弯,嘻嘻一笑,“我不认识路呀。”
晏初水后脊一僵,五根手指直得和笔杆一般,可她的手很软,小小的一团纠缠上来,弄得他掌心酥酥麻麻的,不由自主地就松了下来,任由她十指交叠,牢牢握住。
似乎在很早以前,他们一道爬山,他也这样牵过她的手,而她也说过一样的话。
——初水哥哥,我不认识路呀!
那时候晏初水就想,不认识路就不认识路,她还骄傲上了?
如今他更加确认,她是真的在自豪啊!
不能让她这么骄傲,这是晏初水在心中拉响的警报,他沉下目光,用严肃的语气叫了她一声,“许眠!”
“在!”身旁的人举手应答。
“不认识路就要经常去,去多了不就认识了吗?”他说。
唔……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啦。
她努了努嘴,好奇地反问:“可那是民政局哎,要去那么多次干嘛?”
“……去画姻缘像!”
许眠醍醐灌顶,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民政局才是摆摊的好地方啊!难怪自己与何染染只能摆地摊,而他却可以做拍卖行老板,贫富差距的根源是思维啊!
晏初水侧目看了她一眼。
呵,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
离婚需要冷静期,而结婚却不需要预热期,从填表审查,到拍照拿证,所有步骤完成还不到二十分钟。
给他们办证的婚姻登记员恰好是在秋湖公园买过姻缘像的那位瘦阿姨,晏初水求婚当日,瘦阿姨也是围观者之一,如今看到两人领证,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这才几天啊?
许眠见到瘦阿姨也是无比亲切,激动地说:“阿姨,我结婚了就不会抢生意啦!”
瘦阿姨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没错,她赶紧回想了一下许眠上次挂征婚简介的位置,看样子是个风水宝地,周末的时候得把自家闺女的简介也挂去那里。
填写婚姻登记声明书时,许眠在地址一栏停住了,悄悄问晏初水:“初水哥哥,我的常住地址是不是应该写新房子的?”
“是的。”晏初水点头,他写字一向比她快,已经填完了自己的前半页。
“那……”她咬了咬笔杆,又问:“地址是什么啊?”
她今天才刚搬家,又是跟车来的,隐约只记得门牌号是801……至于在哪条街哪个小区哪一栋,统统一头雾水。
晏初水没辙,将填好一半的表格朝她推了过去。
许眠欢喜不已,像个考试时与学霸同桌的学渣,伸长脖子、睁大双眼,兴奋地边看边抄。
瘦阿姨本就惊讶于他们的结婚速度,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她压低声音问许眠:“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我是呀。”回答这个问题,许眠毫不犹豫。
瘦阿姨忍不住朝晏初水多看了一眼,她上次就觉得这个男人长得过分好看,而许眠这丫头又过分天真,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婚姻登记员,她嗅到某种以色骗财的味道……
就是……许眠有财吗?
难道是骗她去贷款?!
瘦阿姨稍稍侧身,把许眠拽了过来,单独又问:“那新房是谁出钱买的?你贷款了吗?”
许眠眨眨眼,结婚登记还要询问这些吗?她探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晏初水,亮晶晶的双眼里是藏不住的窃喜,“是他。”
“哦……”瘦阿姨稍稍松了口气,顺便夸了一句,“那对你还是挺好的。”
虽然结婚登记尚未完成,但许眠已经有了那种神圣的感觉,尤其是被夸奖后,幸福感瞬间翻倍,她一时得意忘形,伸手比划了一下。
“他还给了好多聘礼!”
“……”
下意识的,瘦阿姨再次感到不对劲。
郎才女貌?不对不对……
郎财女貌?也不对。
郎财男貌?哦,这下对了。
抄完了地址,许眠与晏初水互换表格,再次填写对方的后半页,她目光一瞥,就看见晏初水的前半页是这么填的——本人申请结婚登记,谨此声明:姓名晏初水,性别男……民族汉,文化程度博士……
“咦——!”
许眠惊诧地叫出声来。
“你竟然是博士啊,好厉害,我都不知道呢!”
本日第二次,瘦阿姨再次向许眠询问:“你真的是自愿结婚的吗?”
许眠迷惑了,她的结婚对象这么厉害,有什么理由不自愿呢?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他才对吗?
晏初水轻咳一声,替她回答:“她自愿,我也自愿。”
结合以上种种现象,瘦阿姨深深地思索了一番,男方高学历且帅,主动买房、高额聘礼,外加匆匆闪婚……
她郑重地看向晏初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性取向的问题可以和父母好好沟通,如果骗婚就很不道德的了哦……”
晏初水:???
***
许眠活了二十二年,在很多人眼中,这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年纪;而晏初水活了二十八年,有房有车有事业,但在很多人眼中,他的人生也还是不完善的。
可短短的二十分钟后,他们都蜕变了,许眠是成熟的妻子,晏初水的人生大事也完成了。
只是因为多了两个鲜红的小本子。
许眠拿着自己那本结婚证,里里外外、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晏初水问她:“什么味道?”
她实诚地回答:“树脂和油墨的味道。”
这就对了嘛。
婚姻有什么神奇的,无非是用一个证与一个陌生人缔结关系,之前怎么过,之后还是怎么过。倒不如买张字画,起码终身持有。
晏初水与人疏离,对于这些关系更是毫不在意。他冲许眠摊开手掌,“把证给我吧,我一起保管。”
重要的证件放在他那里,肯定要比许眠自己保管得好。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外公都会给她包书皮,可无论外公包得多好,一学期结束,她的书角还是皱巴巴的。
晏初水就不一样了,许眠偷看过他的书包,里面每本书都和新发的一样干净整洁。
但是——
她把小红本紧紧捏在手里,并不想松开的样子,“初水哥哥,我能不能保管一天,明天再给你。”
晏初水挑起眉头,表示不解。
许眠说:“我想带着它睡一觉。”
这话听着有些幼稚,倒并不让人意外。带着喜欢的东西睡觉,就觉得那样东西会长长久久地陪在自己身边,是许眠从小到大的习惯。
晏初水亲眼见识过,两岁时她抱着尿不湿睡觉,四岁时她抱着一只坏皮球睡觉,到了五六岁,她就开始抱着火腿肠睡觉。
八岁那年中秋,她第一次吃到云腿月饼,第二天晏初水来黄家练字时,就见许眠的外婆正抱着一床被褥,气呼呼地从她房间出来,一边走一边嗔怪——月饼再好吃能拿着睡觉吗?压了一屁股屑屑,还不去洗澡!
晏初水看似无意地从她门前路过,就见许眠泪眼汪汪地坐在空荡荡的床垫上,捧着半块压成粑粑状的月饼,恋恋不舍的,然后……
她啃了一口。
那个画面给了晏初水极大的冲击,以至于他一直坚信,被她搂着睡觉,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看了一眼结婚证,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然而许眠的眼神过于期盼,甚至有点眼巴巴的,晏初水迟疑了一秒,她至少不会把证件给吃了,睡一觉就睡一觉吧。
“那你要保管好啊。”他收回手,再三叮嘱了一句。
“我会的!”许眠竖起三根手指认真保证。
然后,她的肚子就叫出了一串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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